瑾城唯一一座监狱,就在城北。
“哦——”其实不用他说,安辞也不会再用那样的手段了。
花盛昌的公司已经进入破产清算阶段,自己记恨的那些人也都有了报应,也没必要再去做那些不光彩的事。
公司这几年在姜月跟一众高管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不需要手段,也可以在瑾城站稳脚跟。安辞想,确实也该金盆洗手了。
而且,他也想……过过普通的日子。
余光瞥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安辞心里意外地有种安稳感。
“偷看我?”
“没有!”把车停在傅家公司楼下,安辞探过身子,给他开了车门,“快走,不送!”
馭嘻
“晚上来接我吧。”傅琢祈车下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子说,“别叫司机来了。”
“拒绝!我明天就要答辩了,今晚要多准备准备。”
傅琢祈本来也只是说着玩儿,看他拒绝,只是笑了笑:“好吧,我可能过不上被爱人接送上下班的生活了。”
爱人。
傅琢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坦然地说着那些会让安辞不知如何应对的词汇。
是爱人啊。安辞没有立刻开车走人,而是从落下的车窗里,默默注视着傅琢祈进了门,这才离开。
*
答辩是按学号来的,瑾大学号是按姓氏排列,安辞以前姓花,排位还算比较靠前,但也不是前几位。
坐在阶梯教室后排的椅子上,安辞略带紧张地低头不断看着手机。
云婷今天也在答辩,两人的对话框里满满都是紧张的表情包,以及安慰对方不要紧张的表情包。
除此之外,安辞还点开了另一个聊天框。
[狗男人:答辩加油!]
消息是早上两人出门分开后,立刻发来的,但安辞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在心里想:好,加油!没问题的!
安辞觉得,答辩好像比出去开会还要紧张一点。
毕竟面对老师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今天坐在下面的,还有他们学院出了名难缠的那位教授。
“请学号XXXXXX的韩盛同学上台答辩,请学号XXXXXX的安辞同学准备。”
听着前面老师拿着麦说,安辞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下一个就到我了。]
[傅琢祈,我要是挂了,咱们就离婚吧!]
可惜傅琢祈那边并没有给回复。
反倒是静音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陌生本地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
以为是骚扰电话,安辞直接挂断,然而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看来是有事。安辞看看台上快要演讲结束,进入答辩环节的同学,起身快速走到门外,接通了这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傅琢祈的家属吗?”
这样的开头问话,让安辞的心顿时跌入一片寒冰之后,声音也不自觉发起了颤。
“我是,请问您是……?”
“我们是市人民医院的,傅琢祈先生于今早发生了车祸,被送到了我们这里,因为现在需要办理一些手续,所以我们就联系了家属。请问您是傅琢祈的近亲属吗?如果是的话,您现在方不方便来我们医院一趟?”
车祸……
安辞拿着手机的手也颤抖起来。
怎么会!
傅琢祈一直都是司机接送的,那位司机也是傅家多年的老司机,一向以稳重著称,在瑾城这个主城内压根开不快的情况下,怎么会发生车祸呢?!
后面医院的人说了什么,落在安辞耳朵里,都好像蒙了一层布,听不分明。
“请学号XXXXXX的安辞同学上台答辩,安辞同学?还没来吗?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催一催,要是没来的话,就按不过处理了。”
教室里立刻有人回应:“老师,他来了,刚刚我看他好像出去接电话了,我去叫他吧!”
“快去。”前排老师眉头微皱,似乎是不理解有什么电话能比毕业答辩还重要。
同学从教室后门一出来,就看到呆楞在那里的人。
“花……安辞!”同学差点顺口喊了之前的名字,“到你答辩了,快进去吧。”
“啊……哦。”安辞看起来好像才回神一样,进了教室,却没有带自己的论文,空手走到前面。
“来了?准备开始答辩吧。”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然而安辞却没有上讲台,走到几位答辩评委面前说:“抱歉老师,我……家里人出了车祸,我现在得去医院一趟,答辩可以给我按不过,放到下次重新答吗?”
一听这个,几个老师也没了脾气。
其中安辞的导师看他这样,更是有些不放心:“你家里人现在在哪个医院?你怎么过去?要不叫个同学陪你去吧。”
有好心的老师帮忙叫了车,还有老师叫来了已经答辩完的同学,陪他一起前往医院。
看着这篇自己也很满意的论文,导师叹了口气:“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一天天地净遇到这种事呢!”
出租车停在医院楼下,安辞付钱付了三次,都没转过去。
一旁的女同学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要不我先来付吧。”
“不用了,谢谢。”第四次,安辞终于把钱转了过去,急冲冲地下了车,就往住院部走去。
电话里,医院的人隐约提了病房在哪儿,安辞顺着找过去,就在病房号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却看到从那个自己听到的病房号敞着的房门里,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病床出来,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还盖着白布……
周围没有一个亲人,只有看惯了生死的医护人员。
安辞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狗男人早上还在给自己发消息,他肯定没事的!
“安辞,你还好吧?”女同学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整个人有些摇晃站不稳,想要上前扶,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扶。
不,肯定不是。一间病房那么多床位呢,肯定是其他人!
安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看到他哭,女同学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刚准备开口安慰,就见从旁边另一扇病房门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夫人?您怎么一直站在外面不进来?”周助准备出门去找医生,一出来,却看到自家老板夫人呆站在离病房不远的地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傅总刚刚醒了几分钟,不过现在又睡过去了。”
不是傅琢祈!
看着眼前的周助理,安辞像是一个被改判无罪的死刑犯。
一句话,把他从冰窟里又拉回了阳光下。
“傅琢祈他……情况怎么样?”安辞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周助理说:“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有点脑震荡,再就是身上有几处骨折。”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安辞有些脱力地靠在了门框上,转头对同学说:“麻烦你了,我叫周助帮你打车回学校。正好,也麻烦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第二次答辩我会按时出席的。”
第78章
进病房看了一眼正在睡的傅琢祈,见他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并没有危险,安辞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问周助:“车祸是怎么一回事?”
周助看起来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安辞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您好,请问是傅琢祈先生的家属吗?”
“是的,我是。”安辞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低声说,“有事?我们出去说吧。”
跟着安辞出来,其中一个警察说:“请问您认识花鹤瑄吗?”
“认识。”安辞心里已经多少有了猜测。
警察开口问自己的是“是不是傅琢祈家属”,可见是为了傅琢祈车祸的事来的,又问自己“认不认识花鹤瑄”,也就意味着花鹤瑄也跟车祸有关。而傅琢祈的司机是个稳重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傅琢祈的车追尾花鹤瑄,那也就是说……
果不其然,警察道:“今早,傅先生在南交北路上出了车祸,我们的交警同事勘察现场后发现,肇事司机并未有过刹车行为,在撞车之后,对方还在持续加速。所以,我们认为这起交通事故可能涉及刑事……”
警察说的跟安辞的猜测大差不差,警察来问他,大概也是想了解下这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安辞垂着眼皮,微微低着头,不长的刘海依旧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他……我是说,花鹤瑄,大概是冲我来的,只是今天我回了学校,没坐那辆车。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前段时间,家里遭了变故,他来找我借钱,我没借,可能就怀恨在心了。”
警察自然也听说过花家这段时间的变故,眼前这位从废物摇身一变成幕后大老板的傅夫人,他们也略有耳闻。
尤其是,眼前这人是如何把自己亲爸算计到破产的,这故事在经侦那边简直要传疯了。
但,商战这事儿不归他们管,所以也没有拆穿安辞明显有所隐瞒的话。
“花先生……”
“我姓安,随母姓。”安辞纠正他。
“安先生,您的证言对案件的侦破很重要。”警察说,“所以您看,还能提供其他什么存在可能的证据或者线索吗?”
安辞又简单说了点两人从小到大的矛盾:“还有件事,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好。”
“安先生尽管说,我们对证人证言都是保密的。”
“花鹤瑄他……可能对我老公有意思。也或许,还有些求而不得就毁掉的想法在。”安辞说的时候倒是丝毫看不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表情冷静,或者可以直接说,脸色难看得有些吓人。
警察们也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