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他们的方案预期利润很高,比我们高了将近两倍。”
傅沉延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沓文件:“这是你们的?”
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掉的。
裴柠吸了下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嗯。”
“温向年帮我要了他们今年以来的盈利,我还看了去年的新品销售情况,这已经最符合的了。想不通,怎么会那么高的。”裴柠靠着沙发座椅,细细碎碎地说,“我每一步都跟他们提过,联动的品牌崔经理说也有方向,我觉得这个方案还挺好的。”
傅沉延翻页的手停下,透过纸页边缘看了他一眼。
裴柠怀里抱着一只很大的橘色枕头,显得他整个人都小了一号。他边说边揉着眼睛,像是有点委屈。
裴柠是团队的负责人,在公司里,任何人都能丧气,只有他不行。
但他又不是机器人,只不过从前是将所有多余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又在一个人的时候慢慢消化。
念叨了一会儿后,裴柠才后知后觉似的,一抬头,见傅沉延已经看完文件,正安静看着他。
“抱歉,一下说多了。”
裴柠抿了下唇,轻声道:“你先回去睡觉吧,很晚了。”
“这份财报?”有几张夹在其中的纸,被傅沉延拽了出来。
裴柠接过来看了眼:“是清茉斋一季度的。”
那几张纸重新回到了傅沉延手里,他拇指和食指捏着,很随意地翻动两下。
“他们给了多少?”
“啊?”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裴柠就是很快理解了:“范阳他们给的是百分之十五,如果为了盈利,还是会选他们吧。”
傅沉延轻哂一声。
“我不会。”他将手里的文件放回来。
裴柠:“为什么?”
傅沉延没答,而是问:“BHE提前期投入了吗?”
裴柠回忆了一下:“一轮都比较保守,大概比我们高个,九十万左右吧。不过这不是最终的,他们还要找一部分博主做宣传,报价还没定下来,实际应该还会再高一点。”
傅沉延淡道:“清茉斋是传统企业。这类型的公司,预算会很保守。”
“你是说?他们会偏向预算成本低的?”裴柠想了想,“可是,范阳给的利润也翻出了几倍呢,效益提的也更多。”
他皱着小脸,秀气精致的眉都快纠在一起
“而且按整套下来的预算衡量,九十万的差价也不算高。”
“不一样。你这个联动想法带来的后续收益,会比他们集中性的宣传要长远。同样的价格,对面上来就要全砸进去,结果预测得再好也会怀疑。而你们一点一点向外掏,时时刻刻看走势结果,才更符合一般人的心理。”
傅沉延随手翻了一下,“他们一季度盈利走低,手里的流动资金不会太多。”
现在的市场形式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传统企业打不开新的市场,盈利不可观也是常有现象。这种情况,对于资金的运用就会更加谨慎。
裴柠眼睛亮了下:“这样,我做一份涵盖到三个月以后的预期利润,差距应该就明显了!”
“嗯,聪明了点。”傅沉延评价。
谈到公事,像是唤醒了他在生意场的一贯气势,语调沉稳又冷静。
裴柠托着下巴,不自觉就认真起来。
谁知傅沉延下句便很轻的啧了声:“就非要做这个?”
裴柠:“……”
裴柠:“我现在退出,让温向年和而崔经理怎么想?”
傅沉延把文件放到茶几上:“合作这一次就够了。新品项目能拖到这个时候,内部管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说的对。”裴柠叹了声,将包总和崔经理相互倾轧的事讲给了傅沉延。
果然,傅沉延一点不意外。
裴柠顺便将魏总青睐范阳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
傅沉延听完,只不咸不淡掀了下唇角。
“管他做什么?这人但凡智力正常,也该知道不能把业务转型这种事,交给下属互斗。”
久没听到傅式嘲讽,裴柠莫名有点想笑。
傅沉延又道:“不止他,那个姓包的能做到高层,肯定清楚一贯的盈利能力,想翻身绝没有这么简单,这种人不会真的为公司打算。当然,也不排除他是真蠢。”
裴柠:“你是说,包总只是想自己捞钱!?那魏总他们…”
“牵扯到利益还装睡,要么是没本事管,要么就是蓄力等待最后一击。”傅沉延主观总结,“不能把人想得太没用,就当是后一种吧。”
裴柠看起来依然有点愣愣的,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又浓又黑。
傅沉延弯了下唇,没再解释,只伸手在头顶揉了一把。
“你继续吧。”
裴柠闷闷地哦了一声。
今天之前就已经熬了两个晚上,连续休息不好,显得裴柠有些神色恹恹,眼里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干他们这一行作息其实不太规律,很多时候合作方一句话就要熬加班加点,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是折磨。
等傅沉延洗了个澡出来,见裴柠仍然在楼下专注地盯着电脑。他静静在楼梯口站了半晌,最后回房间拿了本书,坐在阳台上慢慢翻看。
凌晨两点半,楼梯上终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别墅里相邻的两间卧室,同时关掉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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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楷摘掉眼镜,靠在办公椅里休息。
感谢上次那场会议撕破了脸,他终于可以摆脱包总,不用再假笑着一起吃午餐了。
虽然偶尔见面的时候尴尬了点,但总好过吃不下饭。
他眯了没多久,就被铃声吵醒,是温向年打来的电话。
“这两天怎么样?”
崔楷:“挺好,正午休呢。”
温向年声音带了点笑意:“下午就是最终汇报了吧,怎么好像我比你还操心?”
崔楷:“有什么好操心的?明摆着的结果。”
“也是。”温向年道,“小裴忙了这么多天,回头好好谢谢人家。”
崔楷失笑:“这还用你说?”
秘书敲了敲门,他抬头看了一眼,道:“好了不说了,魏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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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茉斋严格来讲建立是上个世纪末,当时还是最原始的批发零售模式。
几年之后,创始人提前嗅到风向,花大价钱从国外引进了几款特色糕点,增加了一条线下门店的业务线,完成了品牌第一次转型,也巩固了市场地位。
他们的前瞻意识还算不错,这些年每一步都紧跟时代潮流,尽力不被落下。
但这样老牌的企业也存在许多弊病,早年打江山的人,现在只想守住自己的腰包,高层心思一散,就难免要走下坡路。
傅沉延的分析很一针见血,现在外表看起来依然是庞然大物,实则内部却一团乱麻,根本承受不起风险。
裴柠无意识地用笔尖一下一下点在案例汇报书上。想通以后再着手做这个案子,明显安心了许多。
距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BHE的人还没来,会议室里只坐了他们和那家小公司。
小公司的负责人屁股像是长了钉子,不住扭来扭去,简直把焦躁不安写在了脸上。
相比之下,端悦这边的三人个个低着头沉默,安静得像是老僧入定。
忽然,裴柠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本想等结束再接,看到来电显示后,却有点愣神。
指尖迟迟悬在屏幕上方,最后变成了握住手机。裴柠深吸一口气,冲蒋芸点了下头。
然后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喂。”
裴柠贴着墙壁缓缓朝走廊尽头走,同时小声开口。
“已经到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有种别样的醇厚感。
裴柠顿了下,乖乖答:“嗯,等下汇报方案。”
昨晚他回家后径直进了房间,没和傅沉延打照面,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这茬。
傅沉延问:“紧张吗?”
裴柠沿着走廊缓缓踱步,闻言咬了下唇:“还好。”
傅沉延没说话。
两人对着安静了一会儿。
几秒后,裴柠再次开口,他像是忽然被点了开关,一股脑的倒出来:“准备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光调研都不够,结合预算也只能做个大概出来。而且我和这个类型的客户没有打过交道,就算你提醒了,也不知道行不…”
“别紧张。”傅沉延打断他。
裴柠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另一端道:“没必要担心,应付他们那几个人,你能想到的已经足够了。”
傅沉延的安慰方式让他觉得有点好笑:“知道了。”
对面又沉默下来,走廊亦是静悄悄的,一时间两人的呼吸声都落在彼此耳边。
“如果最后还是没选我们呢?”裴柠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