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靳昶环顾四周,发现这些红烛摆放的位置明显十分奇怪,若说它们是为了照明,那也不必集中摆放在同一处,还围成了一个圆形,若说是为了装饰,可它们这数量却是阳数,尤其是那摆放在最中间的红烛,烛蜡上还印着金色的字。
因为有不少红蜡流滴下来,正好挡住了那三个字,严靳昶仔细辨认了一下,前面两个字已经被化开的烛蜡黏住,糊得看不清,最后那一个字倒是勉强辨得出来。
严靳昶:“冢?喜烛上竟印着这种字。”
安韶也看清了那根红烛上的金色字,沉默片刻,才道:“你觉得,谁会在洞房的花烛上,印这种字?喜剑的剑柄上的雕花和喜剑剑刃上刻的字,都比这吉利。”
严靳昶:“方才那附身在云明彦身上的鬼怪说,这锋啸城下面有一个大墓,需要阴阳两界一齐镇守,那余骋便是被人骗着在此地驻守阴界一方的,看来这些红烛确实与那大墓有所关联。”
安韶试着吹熄其中一根红烛,然而这些红烛上的火苗就像是钉死在上面似的,不管安韶怎么吹,烛火都未曾熄灭。
严靳昶撩开红色纱帐,走过那屏风,便看到了里面摆着一张圆桌,桌上已经摆好了杯盏和酒,还有一些成婚时所需要的物什。
照那附身于云明彦身体里的鬼所说,这里应该已经尘封了几百年,可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像是不久前新布置的一般,就连那些烛火都未曾燃尽,这些物什上也没有蒙尘。
严靳昶和安韶在这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而这里最像是阵法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些摆成圆形,且怎么都吹不灭的红烛了。
严靳昶以前倒是听说过烛火能布阵,也见识过一些,但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种用九九八十一根红烛摆出来的阵。
不过照常来说,破除烛火布下的奇阵之法,不外乎三种,一种是知阵懂阵,照其之法破阵,一种亦是知阵懂阵,并且能上手改阵,以新阵破除原阵,还有一种……那就是直接吹灭这些该死的蜡烛!
当然,后者虽然简单粗暴,但是造成的后果也无法估量。
而且还有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种尴尬局面,那就是——吹不灭!
于是,等茂锦翰和云明溯也冲进了屏障,穿过那石头铺成的长路,一路来到这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朝房间里面张望时,就看到——
大红色的纱帐缓慢飘动,串着金珠的红绳摇摆,在正对着大门的红色双喜字之下,在一堆点燃的红烛中间,在摇曳的橙红色火光里,两个穿着正红色婚袍的男子,跪坐在正当中的一根红烛的两侧。
那是两张弧度极好的侧颜,甚至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在地面上投下了两道几乎紧贴在一起的侧影。
他们的掌心向上,一人手中冒出了一团浅金色的灵光,一人手中涌出了一团深绿色的灵光。
两股灵光交汇,集中于那明艳的烛火之上。
浅金色的灵风翻涌而起,疯狂地吹卷着烛火,试图将它吹熄,深绿色的灵光覆盖于烛芯之上,试图阻止它复燃。
四周的烛火也被灵风波及烛火疯狂摇曳摆动,投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不断翻腾颠转。
云明溯:O_O
茂锦翰:=口=
茂锦翰愣愣道:“他们这是要,吹息蜡烛吗?”
云明溯面不改色:“是。”
茂锦翰:“该不会,除了拜堂之外,其他的事情,也,也要复现出来吧?”茂锦翰边说边看向了远处的屏风,因为严靳昶和安韶方才出来时打开了屏风,所以从这里依稀能看到里面那布置得红彤彤的喜床。
云明溯:“……”
好在云明溯很快看清了此时的局面,解释道:“这是燃烛阵,如果不知破解此阵的法子,就只能先强行熄灭烛火了,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得走一步看一步。”
云明溯跨入房中,道:“我们也去帮忙。”
茂锦翰现在已经习惯这身衣服了,赶紧提起裙摆跨进去。
严靳昶见这烛火在安韶的灵风之下,都没能熄灭,余光瞥见云明溯他们也来了,便抬头看去:“你们可会破此阵?”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云明溯那印满了红唇印的脸上,以及茂锦翰那同样印着红唇印的额头正中间,严靳昶:“……”
尽管方才亲眼见证此景发生的过程,但是现在再看到,还是有些……视觉冲突。
要知道,剧情里描述的云明溯可是一个自尊心极强,且十分在乎名声与脸面的人,简直就是他师尊的翻版,今天这一遭,对于云明溯来说,已经接近极限了吧?
云明溯:“你们可曾滴血一试?”
安韶:“还未曾试过。”在不知此阵深浅之前,滴血试阵还是过于冒险了,更何况这红烛上还印着一个能依稀看清的“冢”字。
云明溯却十分干脆的召出灵剑,划破掌心,将掌心血滴在了那烛芯之上。
“啪滋!”
方才无论怎么吹怎么砍怎么都没有熄灭的火苗,瞬间熄灭了!
而随着这摆在中心的火苗熄灭,周围其他的火苗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并在晃动中纷纷熄灭,烛芯上只剩下一缕缕细长的白烟。
三人一妖立刻严阵以待,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没过一会儿,一阵森冷的阴风自房间里盘转而起,将房中布置的红色纱帐吹得四向飘动,烈烈作响,还将那些已经熄灭的红烛尽数吹倒!
三人一妖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武器,背朝中间,面朝外,严阵以待。
严靳昶面对的方向,正好是那贴在墙上的双喜字,只见那双喜字被这股阴风吹起了一角,也因为这一角掀起,整张贴纸都掀了起来!
纸张被大风吹起,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待那一整张双喜字被吹飞之后,那面贴着红双喜的墙,就整面坍塌了!
这巨大的坍塌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他们齐齐看来,便正好看到,在这面墙坍塌之后,墙后面竟然又出现一面墙!
这面墙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字——封。
偏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地动骤然传来,轰隆隆地震响,他们脚下的地面蓦地掀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三人一妖被掀到了一旁,撞上了不远处的屏风!
一道屏风当然不可能扛住四个大男人的重量,瞬间倒下!
地面依旧在往上升抬,他们所站之处也越发倾斜!
严靳昶一把抓住安韶,一跃起身,准备先暂离地面,结果那地面再次向一侧抬升,正好撞在严靳昶身上!
严靳昶感觉自己重重地摔进了一片柔软当中,安韶则撞入了严靳昶怀中!
“轰隆隆!”
地动还在继续,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抬升,而他们正处在那巨物抬升的近处,相当于在一个斜坡之上!
因为斜坡还在不断抬升,所以顺手抱在一起的严靳昶和安韶只能不断地翻滚!
翻滚……
一直滚……
待他们终于停下来时,严靳昶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晕眩之间,之前在那本绘梦书上看到的西梵古国的文字都开始浮现在眼前,一直转个不停。
第184章 离开
等缓过神来之后,严靳昶才看到有一片亮红色的光芒照落在眼前,安韶那张印了许多红印子的脸也很快映入眸中。
严靳昶:“……”
安韶捂着被撞疼的头,嘶嘶嘶地抽气,先是睁眼看向了有光的地方,眯了眯眼,“方才滚得太快了,我好像撞到你了,撞到你的哪……”
安韶边说边转过头来,就看到,严靳昶那张俊脸上,印了不少红唇印……甚至连脖子上都有!
安韶:“……”差点忘了,鬼族成婚时,新郎也会抹一些色浅的口脂,这样看起来会更显气色。
安韶盯着严靳昶的喉结看了一会儿,视线又缓缓上移,看向了严靳昶的唇。
“嘭!”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敲响!
严靳昶循声看去,才发现他们现在竟是倒在一张床榻上,而这床榻无论是床单被套,还是旁边的床帐,都是红色的!
这还不是全红,因为这被套和床帐上,还绣着龙飞凤舞的图样,中间还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这下子,严靳昶终于知道方才在那片漆黑混乱当中,他们摔进哪里了——他们竟是摔到了屋中的那张喜床上!
还跟着这张喜床一起翻滚了一路!
安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惊诧道:“这喜床可真够结实的啊,我们在这里面翻滚了这么久,它竟然没坏!这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啊?日后我们结道时也用这种木头来打造喜床吧。”
说完,安韶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而且歧义非常大,赶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被迫在这床上滚……不,滚床……也不是!我只是想夸这床做得好,日后我们结……我的意思是,你结道之时可以试试用这种木头做床,我也可以试试你做的这种床……啊不对不对!我想说的是,你是偃师,你肯定会做,而且做得更好!”
严靳昶:是这些字烫嘴吗?
安韶欲哭无泪:“你会的吧?”
严靳昶:“会。”
“那个……”一道声音突然从床底下传来:“我们不是有意偷听的啊,我们只是被卡在滚落的石头里了,而你们又恰巧落在我们头上。”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像极了茂锦翰的声音。
安韶轻咳一声:“明溯道君也在?你们一起被卡住了?”
茂锦翰:“是啊,不过我们已经快把压着我们石头都搬开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话音刚落,红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轰隆隆地翻腾声,并伴随着一些人声:“怎么回事?地面怎么突然就塌陷了?”
“应该是有人破了这个阵法吧?你们看,周围的雾气都散开了,我们这是回到现世了吧?”
“头好晕啊,我感觉到我方才滚了好多圈,嘶!好疼!”
“谁能来帮个忙?我的师兄还被埋在石堆下面呢!”
“你们快看那边,就是它从地上冒出来,掀起了地面,我们才滚下来的吧?”
“那是什么?好大!”
“我曾听说锋啸城下面镇压着一些东西,每年都会有不少修士去挖,可是从未听见挖出些什么来,原以为这都是谣言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各位道君!你们可曾看到余骋?他方才不是还在和那两只附身在金昀宗的小修身上的鬼缠斗吗?”
“不知道啊,那两只鬼才刚劈开了我身上的缚灵锁,这地面就震动倾斜了,我都没来及撤离。”
……
严靳昶听着外面那些修士们你一眼我一句,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想必是在云明溯用血滴熄那烛火之后,就破了这个阵法,于是那些将他们困在那个地方的屏障消失了,加上地上又突然冒出了东西,掀开了地面,他们就一起滚了下来,集中到了这里。
严靳昶撩开红帐,先走了出去,那些修士们很快注意到了这边,转头看过来,加上他们这身红衣实在醒目,将视线投向这边的修士越来越多。
距离比较近的修士,看到他们这两个穿着婚袍的男子从喜床上下来,疑惑道:“你们这是?”
严靳昶面不改色:“阵眼在婚房当中,余骋一直没能抵达婚房,所以他一直不知自己受人利用,身处于这大阵里,成为这大阵的祭品,被迫在此待了几百年,眼下这大阵已经破除,屏障消失,想必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现世。”
“竟有这回事?”修士们面露惊讶,“原来阵眼就在婚房里吗?”
“是你们破除了这个阵法?”修士们的视线在严靳昶和安韶身上徘徊,又看向严靳昶身后的喜床,眼中透着深意,“破除这阵法的方式,该不会是……”
严靳昶:“是明溯道君破除的阵法。”
话落,严靳昶和安韶齐齐让开一步,茂锦翰和云明溯此时正好挪开了压在身上的石头,从喜床底下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