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你这种说话方式,就好像一个老家伙。”
“我觉得现在不是废话这种喜欢不喜欢的时候,戈尔隆先生。”
“好吧,你的这句话我有点喜欢。那么开始吧,你来找我,想要问什么,未来的警官先生?”
“您知道戈尔隆夫人失踪那天,去了哪吗?”
戈尔隆先生抿了抿嘴唇:“是的,我知道,她没去弗朗克夫人家的沙龙,我是个纳米尔。”
奥尔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纳米尔这个词是这个世界gay的代称。他刚来时,浏览原主的记忆还有些惊喜,后来事情太多,就把这个扔到脑后了。
“我们是家族联姻,这在周围人那 ,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们没有爱情,但有着更加牢固的友情。”说到这,戈尔隆先生停顿了片刻,他用评估的眼神看着奥尔,“您可以继续问了。”
“所以您知道,戈尔隆夫人有外遇。”
“虽然我猜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但依然很意外你真的就这么问了。”戈尔隆先生笑了起来,“这对一个丈夫来说,可是十分失礼的问题。我现在可以把手套扔在你的脸上,和你决斗。但这也说明你是真的想追查出真相。所以……是的,我知道她正在经历一场爱情。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我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家族联姻,她是我的妹妹。而且很遗憾,我们试过,但我没办法给她一个孩子,但我们的家庭需要一个孩子,她也应该成为一个母亲。”
说着说着戈尔隆先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坐在沙发上的他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拳,眼睛里浮现出痛苦。
“我没有询问过她恋爱对象的名字,只要她喜欢,那就足够了。”
“那么,您也有情人吗?”奥尔并不因戈尔隆先生的表现而感动,他很公事公办的问。
“你认为他们会因为嫉妒做下蠢事?这一点不用担心。我只会参加一些熟人介绍的假面舞会,没有固定的情人。”
这位作家先生已经属于嫌疑人,把他透露给受害人的亲属不是很恰当,但如果什么都不问,又很可能会错过线索:“您认识莱德利·佩德罗先生吗?”
“我认识。一位英俊的先生,言谈很风趣。但是他缺乏把这份风趣转化为文字的能力。他的书都是陈词滥调,词语乏味。他现在还能过着体面的生活,完全是因为很多夫人和小姐们,对他衣服之下的东西更感兴趣。他也曾经纠缠过安妮,但他不是安妮喜欢的类型。
怎么?您发现了什么线索,证明他和安利雅的死亡有关系?”
安妮应该是安利雅·戈尔隆的昵称。
“关于戈尔隆夫人的真正情人,您假如没有任何线索,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下您的车夫吗?”
“老裴托已经死了。”
“死了?”
“对,两个多月前死的,毕竟那天是他送安利雅离开的,他死于内疚对自己的折磨。”
“……我以为您很希望我找到凶手。”
“我确实很希望,但老裴托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一直在说,他把安利雅送去了弗朗克夫人家。”
“那么老裴托的家人们,现在怎么样?”
“他没有家人,至少我知道的,没有。”
“你能说说这位弗朗克夫人吗?”
“当然可以。”
弗朗克夫人的丈夫,是一家矿业公司的部门经理。弗朗克夫人本人是一位十分精干的女性,她搭上了矿业公司老板夫人的线,成功被引入上层,并逐渐让自己获得了一席之地。
其实从戈尔隆夫人的言谈里,她还是很看不上这位“底层女士”的,称呼她为“女弄臣”。只是这位女士总能带来一些新鲜、刺激的玩意儿,在她租来的房子里,举办下流的沙龙。
具体内容比如女士们穿上破破烂烂的裙子,装扮成牧羊女,一些年轻英俊的男士装扮成强盗,然后两群人在一群羊中间,玩着你追我逃的游戏。
他说到这的时候,奥尔挑了一下眉——戈尔隆先生是不是认为他参加的那些男士们的蒙面舞会就很高雅了?
那天戈尔隆夫人的原定计划也是去参加弗朗克夫人的沙龙,因为听说她又有了个新点子。正因为如此,戈尔隆先生在那天对于马车夫老裴托只有自己回来,而戈尔隆夫人彻夜未归,才没有异议。毕竟这种纯粹享乐的沙龙,一般该是彻夜狂欢的。
因为老裴托是在他们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了,当夫妻俩都确定了彻夜游玩时,会让他提前回家休息,第二天再去接他们。即使临时有意外发生,两人也可以叫公共马车回家。结果第二天老裴托去弗朗克夫人家,才知道夫人已经走了,也就是夫人失踪了。
那么,之前某位仆人说的,她家的夫人提前回家,这就有些可疑了。
“您知道,同样参加这场聚会的邻居夫人,那天晚上很早就回家了吗?”
“不知道。”戈尔隆先生皱眉,“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们是不是偏题了,警官先生?”
“能把弗朗克夫人的地址给我吗?”
“你怀疑……”戈尔隆先生站了起来,刚才他没明白奥尔为什么偏题,现在他明白了,“我一定要一起去!我知道她举办沙龙时租的房子在哪,我也知道她的家、她丈夫的公司在哪!如果你拒绝带上我……我也会告诉你的,但我会跟在你后边!”
总算是没有用这件事威胁奥尔一定要带着他,还算知道轻重。
“可以带着你,但你必须待在警车上,如果拒绝,那你就自己驾马车跟在后边吧。”
“……好吧。”
从小客厅里出来,奥尔找到伊维尔,要和他分头行动。
伊维尔去弗朗克夫人举办沙龙的俱乐部,奥尔去弗朗克夫人家里。
弗朗克夫人不是真正的上层阶级,她的家显然无法容纳那么多夫人小姐做游戏,所以她每次都在一家名叫蓝缎带的女士俱乐部里举办沙龙。俱乐部提供地点、食物、侍者。弗朗克夫人提供点子,还有健康的年轻男性。
——因为她丈夫是矿业公司的部门经理,所以奥尔有理由相信,那些年轻健壮的男性,很可能是矿工。
“……你去蓝缎带俱乐部,一定要把那天戈尔隆夫人到底去没去参加沙龙弄清楚。我会去弗朗克夫人家,直接审问她。”
“好。那个作家佩德罗呢?”
“直接抓捕。唉……我们刚才就该分出人手去抓他的。”毕竟经验不足,奥尔来戈尔隆家之前,思考的是在这里进一步问清楚戈尔隆夫人与佩德罗的关系,再去抓人。但实际上已经确定佩德罗至少是个抛尸人了,那抓过来继续审问具体案情就好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些人手紧缺了。车更缺,而且三路人马一路必定会捉犯人回去,另外两路也有很大可能实施抓捕,带着犯人怎么回去?
戈尔隆先生表示:“我借你们马车。但我要求能够听到你们的审问,你担心什么呢?担心我一枪杀了犯人吗?好吧,看来你确实担心那个。别把我想得这么仁慈,给他一枪?不,我会让他们体会比安利雅更痛苦得多的死亡。”
他对着奥尔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奥尔虽然还是不想,但确实需要他的马车,所以也只能接受。
卡多兄弟和布奇被分配去抓捕佩德罗,伊维尔又带走了另外三名巡警,奥尔、乔治·李希和戈尔隆先生,前往弗朗克家。
弗朗克家也在梧桐区,但却是梧桐区十分边沿的地区,紧挨着鱼尾区。她家的二层小楼面积小得多,从外边看,两层加起来可能也只有一百五十平左右。
奥尔站在门口,嘭嘭嘭粗暴的敲门。
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系着围裙的女仆开了门:“是……请问先生们有……”
奥尔直接把婢女推开,走进了屋,一位女士一脸又惊又怒的站在沙发边看着进来的人:“你们怎么敢?!”
“萨曼莎·弗朗克?我们知道你对安利雅·戈尔隆做了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吧。”奥尔直接抽出了手铐朝着弗朗克夫人走去。他在来的路上模拟了各种询问方式,但是感觉都没有把握。
毕竟一位能组织起那样聚会的女性,礼貌的提问是没用的,简单的威胁也是没用的。那什么有用呢?大麦克一把将第一位管家从门里揪出来的画面,浮现在了奥尔的脑海里。
“不!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不能——”弗朗克夫人惊慌的后退,差点被沙发绊倒。女仆也早就捂着嘴缩在门边瑟瑟发抖。她挥舞着手臂想要拍打奥尔,当她看见戈尔登先生走进来的瞬间,立刻愣住,失去了声音。
直到手铐的冰冷与沉重,才让她反应过来:“不不不!你们不能带走我!我是体面人!我知道要逮捕证!”
她挣扎着,甚至用脚去踢奥尔的小腿,但这毫无效果。虽然奥尔和她身高相仿,但拽着她的手铐,就像是拽着一只兔子的项圈一样,轻易就把她拽了出去。
“强盗——!”“他们是假的警察!”“救命——!”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但这年头显然没什么人见义勇为。
第62章
当看见外头停着的是戈尔隆家的马车,而不是警车,弗朗克夫人更害怕了,她叫得声嘶力竭,扭动着身体上任何一个可以动的关节,她的头发已经散了,上衣扯掉了一边的袖子,鹅黄色的明亮裙摆短时间内就被染成了黑色。
最后奥尔不得不抱着她的腰,才能把她塞进马车里。
“戈尔隆先生,你坐在她对面,怎么样?”
“我很乐意。”依然是斯文礼貌的笑容,可现在戈尔隆先生的笑容里,带上了一股血腥味,一脚踏在马车的脚踏上,戈尔隆先生转头问,“请原谅我的无礼,我还没问过您的名字。”
“奥尔维茨卡·蒙代尔。”
戈尔隆先生摘了一下他的翘檐礼帽:“路德·戈尔隆,很高兴认识您,蒙代尔先生。”
他们俩说话的这点时间,被塞进马车里的弗朗克夫人表现得就像是一只被扔进烤箱里的老鼠。当戈尔隆先生开门坐进去,她立刻缩在了角落里,无奈再苗条的身材也不可能挤进门和座位之间的空隙里。
“萨曼莎·弗朗克,您会死,但你可以选择是痛苦的死去,还是干脆的死去。”
“我什么都……”弗朗克夫人想要狡辩,但她看着戈尔隆先生阴冷的眼睛,终于把那些彻彻底底的谎话咽了回去,“那只是一个意外,戈尔隆先生,我发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我、我从佩德罗先生那知道了,最近出了一个杀手,杀害女性后,会在她们的脖子上系缎带。您知道的,就是现在的缎带杀手。”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戈尔隆先生,有希冀也有胆怯:“所以我就想到了那个点子,杀手和被绑架的淑女,您不觉得这听起来就十分的浪漫吗?”
奥尔保持住了毫无表情,他觉得自己的爱情观就比较奇葩了,结果现在他才发现,相比之下,他已经很正常了。
“继续说,不要废话。”
“毕竟是佩德罗先生给我的这个点子,所以我同意了他加入游戏。他抓住了安妮。”
戈尔隆先生直接给了弗朗克夫人一巴掌:“别那么称呼她,你不配!还有,你对安妮说的,那天只是一个普通的鲜花沙龙!而不是这种游戏!”
“不,您该知道我们都是说好的,我从不会欺骗夫人和小姐们,安……戈尔隆夫人既然来了,就知道那天会是怎样的场景!”
“说谎。我看过你给安妮的请柬。您知道继续说谎的结果是什么吗?我会把您交给最下等的JI院!告诉对方,您可以被免费使用!然后我会带着您的孩子去看您!看着您是怎么被使用,然后在他们惊恐的哭喊时,把他们推出去!让他们陪他们的母亲一块‘工作’!”
“您、您不会……不能……”
“告诉我真相,那样至少我会给孩子一些怜悯。”
“我、我、是、是佩德罗先生……他、他说那只是一个恶作剧,我发誓,我真的相信了佩德罗先生,也认为那只是恶作剧。但是、但是当佩德罗先生叫我过去时,戈尔隆夫人已经停止呼吸了。我慌了,我彻底被吓住了。佩德罗先生说他会解决好一切的,我以为他会认罪,我没想到……”
先把罪过推在被害人身上,再把罪过推给同犯,这位弗朗克夫人对于甩锅的操作可以说是十分的熟练了。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那么做。我、我想过告诉您真相的。但是……我只是个软弱的女人,我畏惧惩罚,畏惧死亡,畏惧我的孩子面对不名誉的名声。我……”
“你现在不需要继续畏惧了,因为这些都会成真相。”戈尔隆先生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进了椅背里,他的双手紧握,看来短时间内不想和外界有什么交流了。
弗朗克夫人双手捂住脸,哀哀哭泣着。
马车辘轳的走着,弗朗克夫人哭了一路,虽然从她声音听来,她后来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在哼哼。
马车停在了鱼尾区警局门口,被招呼着下车的弗朗克夫人看着这周围一脸茫然:“这是哪?”
“鱼尾区警局。”
“我应该被带去梧桐区警局!”
“您不知道吗?这案子交给鱼尾区警局了。”
“不!我……”她挣扎中大概又看见了背后跟着的戈尔隆先生,立刻老实了起来,奥尔带着她,一路走进了询问室。戈尔隆先生还想跟进去,被奥尔一把推出去,关上了门。奥尔把弗朗克夫人用手铐锁在了审问椅上,奥尔站在了她面前。
“您真可怜,女士。”奥尔低头看着她。
弗朗克夫人眨眨眼,泪水瞬间从红肿的眼睛里流淌了出来,她微微扭动肩膀,把没了袖子遮掩的那边肩头展示在奥尔面前:“您能帮帮我嘛,先生?我愿意付出一切,请救救我。”
她三十多岁了,如果是一个贫民妇人,那现在的她早就枯萎干瘪,被时光剔干净了脂肪与好肉,即将走入人生的最后阶段,煎熬着骨髓与血液,突然某一天就倒在了地上,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