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意平静地看着他,“邵云重,当年我爸爸把我送来邵家,就是为了陪伴你。我最初是你的玩伴,后来成为你的床伴。不管怎么说,过去的这些年,感谢你的照顾。我留在你身边的这些年,或许也不能抵偿你的付出,但我已筋疲力尽、心力交瘁。邵家对利臻的帮衬,我铭记在心。至于你之前以私人借款投给利臻的七个亿,今晚就会转到你的账户。”
邵云重死死盯着裴雪意,“你是要跟我一刀两断?”
裴雪意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邵怀峥,然后环视玫瑰园里所有人,“今天我也想请各位做个见证。”
他将目光转向邵云重,“我和这个人,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同时,如果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任何威胁,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大家记得帮我报警。”
说完这番话,裴雪意转身离开,大步往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潇洒而决绝。
邵云重追上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怒火和偏执,“裴雪意,你以为你想结束就能结束?”
“就连监狱里的杀人犯都能判个死缓,争取一个减刑的机会,可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从来没有!自从四年前那件事,我在你眼里就跟死人一样,你连一个正眼都不瞧我!我他妈做再多都没用,在你心里,你就给我判了死刑!从前那些我对你好的时候,你他妈全忘了是不是?”
裴雪意被抓得很疼,他看着邵云重,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支撑的疲惫,“邵云重,你让我走吧,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医生说我应该离开抑郁源,我的抑郁源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低垂,那双如莲花一般的眼睛,竟如菩萨般含着几分悲悯。
邵云重一瞬间失了力气,颤抖着松开手,心脏撕裂般剧烈疼痛,仿佛生生被人撕走了一部分。
他看着裴雪意离开,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心口慢慢跪下来。他品尝到唇边咸涩的液体,那是他自己的眼泪,他从来不知道,眼泪细品之下还有几分苦。
玫瑰园里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搀扶他,甚至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跟他说。
这场求婚确实够刻骨铭心。
天空突然“砰”的一声爆裂巨响,一朵绚烂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烟花升空、绽放,将整个夜空点亮,简直亮如白昼。
“我艹!”项奇东在人群中低声骂了一句,连忙打电话,“你们这群蠢货怎么办事的?我他妈不是说等我通知吗?谁让你们放的?”
“项总,您不是说八点半准时放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您说了呀!”
“我就问你现在有办法停下吗?”
“不能了,只能等它放完了。”
“艹!”项奇东狠狠挂断电话。
冯寰都懵逼了,呆呆地问:“这是你让放的?你疯了啊?”
项奇东说:“这是我给邵二准备的惊喜,本来想等着他求婚成功,就通知那边开始放的,谁想到他们自作主张!”
冯寰:“我就问你,这烟花是多少响的?什么时候能停?”
项奇东挠了挠头,“一百零八响,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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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短小了,其实这一章应该和上一章合并的,但我昨天没写完,所以拆开了。
明天补偿大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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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玫瑰花刺
裴雪意走得很干脆,也很干净。
当初是爸爸牵着他的手,将他送进邵家的,如今是他独自一人离开。他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没有选择的孩子。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裴雪意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连一件衣服都没收拾。
邵云重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一切如常,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窗边圈椅里放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圈椅旁的小茶几上放着几本书,仿佛这件屋子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在这里坐下,拿起毯子盖在腿上,然后再随手翻上几页书。
可是邵云重知道,裴雪意不会回来了。
他走进衣帽间,看到衣柜里一排排的定制西装,他给裴雪意拍回来的各式各样的古董胸针,他们两个同色系的领带、同款的腕表,所有的东西,裴雪意一件都没有带走。
甚至,他连他们的对戒都摘掉了。
那枚素圈戒指放在床头柜上,邵云重在看见戒指的瞬间,气血上涌,喉间有一种梗塞感,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捏紧拳头,掌心里传来刺痛,求婚的钻戒一直攥在手心,因为太过用力,几乎陷进肉里。
这两枚戒指就像一个笑话,明晃晃地嘲讽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邵云重长到这么大,这辈子就没那么丢人过,当着他最亲的家人、关系最铁的朋友的面,在他生日这一天,裴雪意送他这么一份大礼。
他猛地抓起素圈戒指,打开窗户,将两枚戒指全都扔出去。窗外就是玫瑰园,戒指闪着银光没入黑暗,一点声响都没有。
邵云重站在窗边,望着无边的夜色,脸色阴沉得可怕。
凭什么?凭什么裴雪意可以说走就走?
当年明明是裴雪意先来招惹他的,不管是蓄意安排也好,是一场偶遇也罢,总之都是裴雪意先来招惹他的,凭什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邵云重心里涌出一股委屈,无力地跌坐在圈椅里。
云团儿顺着门缝进来,颠着全身软乎乎的毛发走到圈椅旁,它围着圈椅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用鼻子嗅,似乎在寻找以往总是坐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最后它没有找到,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邵云重。邵云重不理它,它便蹭蹭邵云重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你在找他?”邵云重一把将它抱起来,双手托着它的两条前腿,“他不要你了?你知道吗?你哭也没用,难过也没用,你就是可怜虫。”
云团儿听不懂,只是摇晃着脑袋,喉咙里依然“呜呜”的叫着,听起来很乖,又有点可怜,蹬着小短腿想要下来。
邵云重将它放开,它又徘徊在他的脚边不肯走。
云团儿是很调皮的,它很亲人,不像雪团儿那么高冷。雪团儿爬上床,在两个枕头间端坐着静静观察,一双眼睛格外警惕。
邵云重看着云团儿,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裴雪意明明喜欢小动物,却不肯养宠物,就连送给他他都不要。最后云团儿和雪团儿还是挂在邵云重名下,他才肯亲近它们。
大概是因为裴雪意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早就计划着要离开了,他不想带走邵家任何东西,自然也不会带走宠物。如果不带走又会舍不得,所以干脆就不养。
裴雪意连一条狗都舍不得,却不会舍不得他。
管家敲了敲门,进来送饭。
屋子里很黑,不知道什么时候,邵云重把灯全都关了。
他一个人坐在圈椅里,还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态,落地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落魄。
管家将灯打开,走到他身边,把餐盘放下,“二少,吃点东西吧,你从下午就没吃什么。”
邵云重没说话,管家就沉默地陪着他。
过了许久,他突然开口:“他是怎么走的?哪个司机送的?”
管家说:“裴少从玫瑰园出来,我碰见他了。我想给他安排车,裴少拒绝了,他说门口有车接他。”
邵云重问:“理查德呢?理查德不是他的司机吗?怎么不送他?”
管家说:“裴少把理查德解雇了。”
邵云重用力揉了揉眉心,抬起眼睛的时候,眼神特别凶。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管家连忙补充道:“不过斓姐跟我提了辞职,说是要过去照顾裴少,我给批了。”
邵云重听到这里,神色终于缓和了些,“他走的时候,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管家说:“没有。”
邵云重拧眉,“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管家心里叫苦,这大少爷又要发癫了。他也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不就是还盼着裴少走的时候能给他留句话吗?
可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俩人该说的、不该说的,不全都在玫瑰园里说完了?
管家也没有办法,苦着一张老脸,如实说:“我想起来了,裴少还跟我说了一句。”
邵云重眼睛都亮了,“说什么了?”
管家硬着头皮说:“裴少说,我年纪大了,让我保重身体。”
这话一出来,空气都安静了。
邵云重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还盼着什么呢?还有什么可盼的?那个冷心冷肺的东西,对他永远都是最绝情的。可他就是犯贱,偏偏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他低头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负气一般摘下来,大步走到窗边,面对着大开的窗户。反正扔都扔了,那就干脆全都扔了!
这时天空中一声闷雷,外面开始下雨,潮湿冷涩的风扑面而来,他已经抬起的手蓄足了力,却在一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久久的没有动作。
管家站在他身后看着,只见他猛地转身,急冲冲地就往外跑。
“二少!”
管家也连忙追上去,邵云重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管家生怕出什么事儿。万一一个想不开,真是要出人命的!
其实他是担心邵云重去找裴雪意。
这种时候两个人要是再对上,那可真得出人命!
但是邵云重没有往别处去,而是径直进了玫瑰园。
今天这场雨下得又大又急,生日宴的宾客散去后,佣人们本该收拾场地卫生的,也因为这场雨停下来。
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管家拿了一把伞,跟在邵云重身后进了玫瑰园。家里其他佣人看到他们这么着急的样子,也连忙追上去,就连刚刚送完生意伙伴的邵怀峥都跟过去了。
雨势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邵云重打着手机灯光,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玫瑰丛里翻找着什么。
“二少!你在找什么呀?”
管家撑着伞靠近他,将伞凑过去给他遮雨,却被一把推开,“滚开!别挡着我!”
邵云重脸上的表情十分恐怖,就像要杀人一样,吼完这句便跪在地上,继续扒着玫瑰花丛。玫瑰带刺,很快便将他的手扎破,一双手鲜血淋漓。
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心疼的不得了,“二少,你到底找什么?你说出来,我喊人帮你一起找。这花园那么大,你一个人怎么翻得过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你淋着雨在这里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