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意对他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无奈,弯腰在桌洞里找消毒药水和创可贴,“我记得我有创可贴的。”
因为邵云重这个“坏习惯”,裴雪意都常备创可贴了。他给邵云重处理好伤口,贴了一个卡通创可贴,叮嘱道:“下次小心一点。”
邵云重嘴上应着,“我知道。”
两人分食了甜品,教室里暖气给得太足,裴雪意昏昏欲睡,“我想睡一会儿。”
他嘴角沾了一点奶油,邵云重伸手帮他擦掉,“那你睡吧,你脚冷不冷?”
裴雪意已经趴下了,“不冷。”
邵云重捞过来自己的羽绒服,给他披上,又捞过来一个小枕头给他垫上,“这样就好了,舒服吗?”
“嗯。”裴雪意的声音已经带上浓浓的困意,“上课之前一定叫我。”
因为好几次,邵云重看他睡得香,不忍心叫他,就看着他睡过去下午第一节课。
邵云重说:“行。”
然后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在他旁边看电影。
高三时间紧迫,大家心里都没那么放松,还不到下午上课的时间,教室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人。有人到了教室就开始学习,也有人在教室里再趴一会儿,不过都保持安静。
邵云重拉着进度条把一部电影看完,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把后门踢开了,外面正刮北风,寒气一下子跟着往里钻。
裴雪意正熟睡,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身体颤了一下。
“没事儿。”邵云重摸了摸他的后背,“睡你的,还没上课呢。”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踹门的人,好像叫段文彦。
段文彦把门踢开了,也不关门,新来的那个转校生离后门最近,起身把后门带上了。
段文彦就像跟转校生较劲儿一样,看到转校生关门,又将门“砰”一声拽开。两个人剑拔弩张。
裴雪意彻底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寻找声音来源。
邵云重顿时恼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找死呢!”
他瞪着段文彦,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揍他。
裴雪意赶紧拽住他的衣袖,“快上课了,老师就要来了,算了吧。”
邵云重站着没动。
直到裴雪意又拽了他一下,他才瞥了段文彦一眼,冷着脸坐下了,低声说:“欠揍的货。”
裴雪意看了段文彦一眼,“是挺欠揍的。”
邵云重说:“我早晚得揍他。”
裴雪意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邵云重每天都想揍人,看谁都不顺眼,他已经习惯了。
这天晚自习,有人在教室里偷吃烤红薯,那个香味扩散的非常快,整个屋子里都是烤红薯的香气。
到了这个时间,大家都有点饿了,闻到这个味道,都有点躁动。
裴雪意也闻见了,面无表情地感叹,“有点香。”
邵云重问:“你想吃?”
裴雪意想了想,“有点想。”
邵云重说:“等下课了,我去给你买。”
裴雪意难得想吃点什么东西,邵云重一下课就跑出去买了。
晚自习的大课间,很多学生都会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觅食。
邵云重买完烤红薯,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子,突然听见一阵拳头到肉的声音。
高中生小巷子里打个架并不稀奇,他本来想直接走开,但是打人的那个,好像是他们班那个转校生骆海,被打的那个,虽然被蒙着头,但听声音竟然是段文彦。
邵云重笑了,原来这俩人有过节,段文彦今天踹门就是故意针对骆海,因为骆海的座位就靠着门,骆海趁天黑在校外揍他,还给他蒙头了。
这不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嘛,邵云重躲在墙后面听了一会儿,等到骆海走了,又上前补了几脚,专捡容易疼的地方踹。
他补完这几脚,在学校后门还碰见骆海了,两人默契地进了学校大门,谁也没声张。
回到教室,裴雪意问:“你去干嘛了? 怎么那么久?”
邵云重说:“嗯,人太多了,等了一会儿。”
他把烤红薯扒开,小勺子递给裴雪意,“快吃吧,还是热的呢,我一直揣怀里。”
第二天段文彦被打的消息就传遍全班。
同学们说得绘声绘色,就昨天晚上,在学校后门小吃街的小巷子里,还被人蒙头打的。
裴雪意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向邵云重,“不是你干的吧?”
邵云重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会给他蒙头?我恨不得全校都知道,就是我邵云重打的。”
裴雪意觉得有道理,就没再追问。
这个冬天,邵云重每天晚自习都会给裴雪意买烤红薯。他会把烤红薯揣进怀里,再买一杯热气腾腾的烤梨,心满意足地看着裴雪意慢慢吃光。
因为这段时光和记忆,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在邵云重的印象中,冬天都是甜味儿的,充满烤红薯的甜味儿和烤梨的甜味儿。
这个充满甜味儿的冬天,如果能永远不结束就好了。
邵云重没想到裴雪意和燕亭还有来往。他是在寒假里发现这件事的。
起因是他发现裴雪意的手机设置密码了,以前没有密码,现在有密码了,而且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邵云重从来不查裴雪意的手机,因为他手机里也没什么秘密,人也少得可怜。
他以为裴雪意是听话的,因为裴雪意从不会背着他有秘密。所以当他发现,裴雪意的手机开始设密码了,他才会起疑。
邵云重凭借着对裴雪意的了解,很快就解锁了密码,将他和燕亭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
裴雪意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并不多。邵云重想,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或许也可以试着容忍了。
但是燕亭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一条语音,他跟裴雪意表白了。
裴雪意没有回复这条语音,已经隔了一天了,他都没有回复。
邵云重其实有点失望,他想看看裴雪意会怎么回复呢,但是心里又有一种愤怒,因为他认为裴雪意应该立刻拒绝。
邵云重拿着手机,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在这一刻,他竟然出奇的冷静。
他没有去质问裴雪意,也没有跟裴雪意发火,甚至没有让裴雪意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用裴雪意的手机,约了燕亭见面,然后删除了聊天记录。
燕亭突然失联了,不再回复任何消息。
裴雪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误以为燕亭生气了,因为那天燕亭跟他表白了,但他不知道如何回复,就暂时没有回复。
等他想好如何能不伤害朋友的自尊,又能恰当的拒绝时,他编辑了一段话,但是燕亭始终没有回复他。
裴雪意想,或许等开学见了燕亭,他可以找机会,亲自跟他说清楚。
但是他再也没有见过燕亭。
他去燕亭的班级找人,燕亭已经不在了。裴雪意找不到他,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向燕亭的同学打听,同学们说燕亭休学了,但没有人知道原因。
就这样,裴雪意失去了他人生中唯一的朋友。他一度觉得是自己的错,或许是他的拒绝,让燕亭觉得难堪了?
直到几个月后,他偶然一次在办公室听到老师说,燕亭是因为车祸休学的,现在出国治疗了。
裴雪意的心情很复杂,他担心燕亭,同时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不再因为这件事愧疚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跟邵云重有关。
这天回到家之后,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卸下了负担,斓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好事。
院子里停着邵怀峥的车。
这段时间邵怀峥挺忙的,已经有一阵子不回家了,就住在公司附近的那个房子里。
裴雪意问:“叔叔回来了?”
斓姨说:“是呢,刚回来,脸色很不好看,一回家就把云重叫到书房里,也不知道云重又犯了什么错。”
她是裴雪意的保姆,私心里也是偏向裴雪意的,小声提醒道:“你可别去触霉头,躲远远的。”
裴雪意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邵怀峥的脾气,发起火来比邵云重还可怕。说起来邵云重的坏脾气也不是没有遗传因素。
斓姨问:“厨房刚做了酒酿圆子,你吃不吃?”
裴雪意笑着说:“吃!”
斓姨便领着他进了厨房,给他盛了一小碗酒酿圆子,“小心烫啊,自己能端住吗?”
裴雪意嘴上说着没事,就端着碗回自己房间了。他要回自己房间,是要经过邵怀峥书房的,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裴雪意惊了一下,刚要离开,就听到虚掩着的那扇门内,传来邵怀峥的声音:
“那个孩子,叫燕亭的,出国治疗了…”
“这件事你应该长个教训,改改你那冲动的性格…”
“你以为你能瞒过你老子?”
裴雪意端着一碗酒酿圆子,全身都在颤抖,几乎站立不住。怪不得燕亭消失的那么突然,原来是邵云重…
他自诩了解邵云重,却从来没往这里想过…
亏他还在得知燕亭是车祸休学时沾沾自喜,觉得不是自己的错…
他真是太可笑了。
裴雪意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双手抑制不住地打颤,瓷碗和托盘因为他的颤抖,发出咯噔咯噔的碰撞声。
这时屋里有脚步声,有人要出来了。
他想转身离开,双腿却发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瓷碗和托盘砸在地上,瓷碗碎了,酒酿圆子泼出来,泼了他满手。
“阿季!”
邵云重从屋里出来,冲上来看他的手,“让我看看!来人!快去叫医生!准备酒精和烫伤药!”
裴雪意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别碰我!”
他整个人因为恐惧,一直在发抖,一直往后退,试图躲开邵云重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