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晨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没事。”
汽车后视镜里出现胖老头谄笑的脸。他把脑袋伸出车窗,一直挥手,大声喊道,“臣先生,您还有事吗?演出快开始了。”
三十秒,臣晨没看出任何问题。这老头无懈可击。
臣晨转移目光,看向路上来往的行人。
一个身体非常瘦弱,脸颊深深凹陷,眼眶两团青黑的男人神情恍惚地走过这辆车。他大概是个瘾君子,臣晨看见他青筋浮凸的手臂上有许多针眼。
当然,在普通人眼里,那些针眼一点都不明显,因为它们全都被花花绿绿的纹身掩盖了。
臣晨的天赋就是洞察一切。
瘾君子的脑袋、各处大动脉以及要害,都没有火焰摇曳,只在左胸口有一团将熄未熄颜色淡红的火苗。
看着这个人,臣晨觉得自己甚至不用出手,只需轻轻吹出一口气,对方就会缓缓倒下,失去呼吸。
杀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臣晨收回视线,神色倦倦。
瘾君子察觉到臣晨凝视的目光,勃然大怒,两三步冲过来,紧紧抓着车窗,张开嘴露出两排黑黄腐烂的牙齿,喷吐着臭不可闻的热气,恶狠狠地质问,“艹你妈的,你看什么?有钱了不起?”
臣晨轻描淡写地看了看瘾君子的心口。
刘勤连忙关上车窗。
瘾君子竟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刘勤以为对方要行刺,连忙挡在老板身前。一群保镖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将瘾君子围住。
但瘾君子并未刺杀臣晨,也没有攻击这群保镖,他割破自己的掌心,梗着脖子在街边怒吼,“我有艾滋病,来啊!来喝老子的血!老子拉你们一起去地狱!”
司机赶紧把车开走。
臣晨打开车窗,冲那群保镖摆摆手。保镖们立刻散去,没有与瘾君子多做纠缠。
臣晨摘掉一枚袖扣,曲指弹出。
镶嵌着蓝宝石的扣子在空中划出一条闪亮的弧线,轻轻打在瘾君子的胸口。瘾君子接住这颗扣子,举到半空对着阳光反复查看宝石的色泽与通透度。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原来碰瓷真的能发大财!”
癫狂的笑声响彻这片街区,路人纷纷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又蹦又跳的瘾君子。
刘勤不太乐意地说道,“臣总,您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您的善心。他们是社会的毒瘤,已经无可救药。”
臣晨摆摆手,慵懒的目光轻漫地扫过后视镜。
后视镜里,那癫狂大笑的瘾君子忽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他紧紧捏着那颗袖扣,仿佛捏着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这是索命的镰刀。
“啊!死人了!”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司机踩下油门,加速远离。
臣晨感觉到自己的脚后跟被轻轻戳了戳。
他微微勾唇,柔声说道,“没事,外面死了一个人。”
脚后跟又被戳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动静。臣晨眼里溢出一点真切的笑意。
刘勤以为老板在安慰自己,感觉非常受用。
“臣总,这是太阳马戏团的资料。据我调查,太阳马戏团前前后后总共有十几个投资者,全都是各领域的龙头。茂源的许总,金建的马总,奥迪斯的王总,这些人您应该都很熟悉吧?他们投资太阳马戏团之后全都破产了。”
刘勤满脸担忧地把一份文件递给臣晨。
臣晨翻开文件看了看,眉宇间依旧萦绕着淡淡的倦怠,不曾惊疑,不曾恐慌。
刘勤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些人前后签署了几十份馈赠合约,把自己的财产无偿赠送给太阳马戏团。由于资金链断裂,他们的公司很快破产。我查不出他们为什么会签那些合约。我猜他们都有把柄在那个团长手里。臣总,您千万别跟太阳马戏团扯上关系!”
自己的任务就是投资太阳马戏团,不扯上关系似乎不太可能。
臣氏集团是家族几代人打下的基业。臣晨的责任就是守护它,壮大它,让它再攀高峰,永续辉煌。将臣氏集团无偿赠送给太阳马戏团?除非臣晨疯了。
想到第一条主线任务,臣晨垂下眼眸,遮掩瞳仁里冷冽异常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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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马戏团租用了一个剧院。车队抵达剧院后,胖老头把臣晨领到二楼的VIP包厢。
刘勤把臣晨推到落地窗前。
臣晨的掌心里虚握着大眼珠。一人一怪俯瞰全场。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太阳马戏团竟然很有人气。演出还没开始,场内就已经座无虚席。
“这些人很奇怪。”刘勤呢喃道。
臣晨也看出了异常。这些观众外表普通,穿着寻常,但他们的眼睛都很亮。不是明亮的亮,而是带着一股疯狂的意味,像欲望在火焰里完全燃烧,完全释放。
有的观众在窃窃私语,有的观众在高谈阔论,有的观众在嬉笑,在眺望,在叫嚷。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一场精彩演出。
胖老头站在臣晨身边,笑着说道,“这都是我们的老观众。我们无论在哪座城市表演,他们都会赶过来。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们都是我们的死忠粉。臣先生,您若是投资了我们的班底,根本不用担心票房问题。”
臣晨不置可否。
刘勤不耐烦地问,“有酒水和果盘吗?”
“有有有,我马上叫人送上来。”胖老头连忙推开门走出包厢。
刘勤立刻弯腰,附在臣晨耳边低语,“老板,您可千万别给他投资,咱们应付应付就回去。”
事实上,老板同意来观看演出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这可不是老板的行事作风。
一句话的功夫,胖老头就踩着呱唧作响的皮鞋走回包厢。一个身材足有两米的巨人画着小丑妆,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巨人小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把托盘放在臣晨身旁的茶几上。
胖老头拉过来一把椅子,与臣晨坐在一起,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臣先生,您不会失望的。”
臣晨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支票本,淡淡问道:“你需要多少投资?”
刘勤动了动嘴唇,没敢插话。
胖老头搓着双手,脸颊通红地说道,“不多不多,只要五百万!”
五百万投资一个马戏团已经算是很多了。但重点不在这五百万,而在于接下来的赠送协议。只要给出第一笔钱,太阳马戏团就会变成一个黑洞,源源不断地侵吞投资人的财产。
这才是最可怕的!太阳马戏团一定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控制了投资人!
刘勤恨不得抢走老板的支票本,但他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下一串数字。
五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臣晨将支票本慢慢挪到胖老头的眼皮子底下。
胖老头呼吸粗重,眼睛闪烁,鞋尖乱动。
“臣先生,您还没签名呢。”他谄笑着提醒。
臣晨抬起手,轻轻抚触自己的额发,实则悄然将大眼珠放在头顶,隐藏在蓬松黑发里。
他慢慢拧上钢笔的笔帽,语气慵懒倦怠,“先看演出。”
如果演出不能让他满意,这张支票永远不会签署他的名字。
“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演出!”团长连忙点头,笑容更加殷勤谄媚,眼里的恶意与贪婪凝成黑影,鬼魅般流转。
“快点让演员出场!”
团长拿出对讲机催促。
“收到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舞台上所有灯光骤然熄灭,台下的观众由吵嚷到安静。漆黑中,一个白色光柱投射在舞台的正中间,光柱里有浮尘漩游,金光点点。
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气质吊儿郎当的男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入光柱,左右看看,咳嗽两声。
臣晨本就对演出没什么期待,看见这张熟悉的脸,眉头更是皱紧。
这就是胖老头口中所说的,世界上最精彩的演出?云子石有这个实力吗?他怎么不知道?
“这是什么表演?”臣晨问道。
“这是口技表演。”胖老头身体前倾,笑着回答。
“花五百万看口技表演?”臣晨温和地笑了,眸子里却暗藏讥诮。
“不不不,我们的大轴表演还没准备好,所以先让新演员上台热热场子。臣先生,您耐心点,慢慢往下看。我们一定能给您惊喜。最后出场的演员是一个连我都没见过的大宝贝!”
胖老头说着说着就兴奋地搓起手来,脸上放射出油乎乎的红光。
为了任务,臣晨只能忍耐。他看向场下,目光微凝。
三十秒过后,在臣晨眼中,云子石的身体变成透明状,一簇火苗燃烧在云子石的眉心,一簇火苗在他的心脏里摇曳,色泽不是红色或橙色,而是淡淡的白。
比起普通人,云子石的火苗色泽很浅,数量也少,但这并不代表他很弱。恰恰相反,色泽的浅淡表明他身体里的火焰温度很高,数量少说明他弱点少。
如果臣晨想要熄灭云子石的火苗,需要付出被高温灼伤的代价。
但是,对于现在的臣晨来说,杀死云子石依旧非常简单。
臣晨移开目光,看向胖老头。
胖老头露出油腻的笑容,三十秒后,他的形象在臣晨眼里一切如常。
臣晨已经确定,太阳马戏团的团长等级在A级以上。迄今为止,臣晨还没有单独应对S级BOSS的经验。不过他可以先寻找梅希望的本体,最后再做这个主线任务。
不急……
思忖中,云子石的表演开始了。
被他抱上舞台的巨大箱子内正在播放一场皮影戏,戏名叫做《老鼠娶亲》。一群老鼠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扛着花轿,唱着山歌,晃晃悠悠行走在送亲的路上。
老鼠新娘哭得悲切,老鼠新郎软着声调安慰。
媒婆乐呵呵地说着祝词,小老鼠们一拥而上讨要喜糖。
敲锣声、打鼓声、唢呐声……哭声、笑声、嬉闹声……皮影戏里的所有声音竟然都是由云子石现场配。他忽而鼓腮,忽而瘪嘴,忽而捏鼻,忽而打唇,好一通忙乱。
臣晨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看到后面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没想到自己的队友还有这种本领。拿到原初世界去表演,必然能获得满堂喝彩。
但台下的观众却都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云子石,无人鼓掌,更无人露出欣喜笑容。以臣晨的标准来评判,这已经是世界级的表演,但台下观众非但无动于衷,还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