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就只要等张繇的援军抵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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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州
张繇心满意足地收了东方冉带来的丰厚的军械物资后,满口答应借兵之事,又下令潘悦率两万大军前去增援黄龙城,共图大计。
但是才走出浮阳城外十里地,东方冉就发现不对劲了,这行军的速度是越来越慢,走走停停。
他掀起车帘问,“大军为何如此缓慢?”
潘悦骑在马上一猫腰道:“先生,这不春季多雨嘛,道路难行,怕先生马车劳顿。我下令放缓行军。”
东方冉心中冷笑,他听话听音,这哪里是天雨难行,不过是想拖延行军的日程。
没想到这张繇虽为一方诸侯,做事却像市井小贩一般,乃真小人。他既贪图他们带来的丰厚的军械物资,又不肯真的出兵。所以让潘悦放缓行军,以拖延时日。渑州到黄龙城三天的路程,给他拖上十天半个月。
等到他赶到仗都打完了,他说不定还可以趁着鹬蚌相争,收点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东方冉阴声道:“将军如何肯加快行军?”
果然潘悦嘿嘿一笑,“当年萧暥夺了都昌城时,禄铮就找到我家主公,许诺将成川、河源、西柳三座城送给主公以为答谢,求主公出兵增援。但这三座城虽然有鱼米之利,依旧是小小的郡城,人口加起来不足万户,太小家子气了。我想北宫世子的胸怀肯定不是禄铮能比的。”
东方冉豁然明了,这是要加价。
他道:“世子和张将军诚心结盟,瓜分襄州,夺下的城池,自然是你我各半。”
潘悦追问道,“城池有大有小,怎么分?”
“张将军想怎么分?”
潘悦道:“黄龙城军镇已归世子,襄州余下三座大城:安阳、都昌、襄远。安阳城归世子,都昌和襄远归主公,如何?”
东方冉冷笑,张繇还真会挑地方。
从地理上说,都昌、襄远两城都在黄龙城以南,只有安阳在黄龙城以北,也就是说,如果萧暥要率军夺回,势必由北往南打,安阳城和黄龙城便首当其冲,要承受兵锋的压力,张繇这是要让他们顶在前面挡刀。
而且,相比安阳城邻近广原岭,有匪患威胁,都昌、襄远都在襄州腹地,都昌城曾是禄铮首府,襄远是朱优首府,府库充盈。张繇真是会打算盘。
但是如今,这些城池都还是在萧暥手中,至于夺下来之后归谁,那就是后话了。先答应下来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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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冉阴森森地笑了下,“就依将军所言。”
潘悦爽声道,“先生痛快!”
“传令三军,加速行军,务必在三天内到达黄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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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郡守府大堂。
“高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伏虎急得坐立不安。
旬日前,他听说有人竟把大统领的地盘给夺了,那还了得!他和狍子一商议,留下黑柱子守山,偷偷调集了两千余人杀下山要去抢回来,结果才到安阳城就被高严给拦了下来。
高严道:“攻城略地不是打家劫舍,岂能儿戏。”
一旁的狍子不干了,“兄弟们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北狄蛮子都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
高严默然看了他一眼,心道那是因为有魏西陵的指挥。
而且,北狄草原一望无际,没有城墙沟壑,适合野战。而黄龙城却不同,高墙坚垒,固若金汤,城头敌楼林立,要攻黄龙城,将是一场惨烈的攻坚战。
高严虽是文人,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身为一州之长也都读过兵书,懂得最基本的兵力计算。
一般而言,攻打一座郡城的攻防比例为一比三,但像黄龙城这样的军事重镇,则可达到一比五,甚至一比十。
也就是说,北宫皓即使只有五千人守城,也需要有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才能攻城。
而实际上,斥候探知北宫皓拿下黄龙城后,城中重甲武卒已经投降,如此一来,黄龙城的守城军队就达到了一万人的规模。那么攻城的军队就需要至少五万以上!
别说是伏虎他们这区区两千山匪,就算是安阳城的一万余守军倾城而出,都只能铩羽而归。
更何况黄龙城内还有兵工厂,城中军械充足,数万箭矢,光破甲箭就有五六千,恐怕大部分士兵还没机会冲到城墙前,就被敌楼上密集如蝗的羽箭给射杀了!
但这些话伏虎和狍子根本听不进去。在他们看来,这些读书人就是胆怯畏战!
狍子嚷嚷道:“怕他个鸟!山寨的兄弟们没一个软蛋!”
“走!老子这把开山斧好久都没开张了!”
真是好言难劝要死鬼。高严沉着脸,若不是因为萧暥,他根本不想和这些山匪打交道,但本着能为主公保全一点实力,便保全一些的想法。高严厉声道:“本官是一州之长,没有命令,谁敢走出这里!”
“老子本来就是匪,只听大统领的话,伏虎!走!”
“郡司马何在!”
郡司马裴啸率兵前来拦截,被伏虎一脚踹开,“你们算老几!敢挡老子的道!”
随即他拽开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门外,幽深的长廊里,吹进一阵湿寒的雨气。
黯淡的光影中,一行穿着雨布帷帽的人正迎面走来,他们步履轻捷,身形矫健。
狭路相逢,只见为首那人身材高峻,湿薄的雨布遮过眉眼,仅露出白皙清削的下颌,色泽柔淡的唇沾着雨珠,莹莹水润,弧度优美的唇线却紧绷着,显出分明的棱角来。
伏虎莫名看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唾沫,伸出大手推搡:“走开走开,好狗不挡道啊!”
对方默然拽住他的手腕就势一翻,看似没用多大力气,伏虎嗷了声就被单臂反折到身后,庞大的身躯像个陀螺般跌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再战,那人已步履带风,径直穿过长廊,并利落地抛下一句,“跟上!”
那声音很淡,掺糅着一丝低哑的倦意。
他身后的几人立即迅速鱼贯而上,从伏虎身边走过。他们无一例外地脚步矫健,带着一股雨夜的寒冽。
其中一人走出几步,回过头不耐烦道:“主公让你们跟上,没听到吗?”
“主……主公?”伏虎懵了
随即就见那人推高了帷帽,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不屑地看着他们。
“云副将?!”伏虎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磕磕巴巴地指着最前面那人的背影,“大统领?”
但这怎么可能?
萧暥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做梦吧?
云越一脸鄙夷地用马鞭敲了敲伏虎的脑门,“对了,你刚才骂谁是狗?”
伏虎顿时如五雷轰顶,惨道:“云副将你看我这张狗嘴,我哪知道是主公!”
***
大堂上,高严乍见萧暥也是大吃一惊。大梁到安阳城千里之遥,真有缩地成寸之法?
紧接着他就发现萧暥脸色很不好。
他容色薄寒如冰,眉梢眼睫还凝着雨沫,因为日夜赶路,他眼底渗着血丝,眼尾习惯性挑起时便透出了一股摄人的寒艳来。
“文直,襄州形势如何?”他略去寒暄道。
高严立即将这些天来收到的军报都呈了上来。
萧暥迅速翻看,一边询问高严襄州各郡的兵力部署。
狍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东张西望一番后,凑过去问云越:“云副将,主公这次带了多少大军来?”
云越斜眼看了看他,不搭理。
西征的时候,狍子和云越就有过节,狍子眉心还被云越用剑挑出了一点‘美人痣’。
狍子早忘了这茬,还不识趣地又挨近了点,按捺不住道,“大统领亲自率军前来,是不是要带兄弟们干一票大买卖了?”
他仰着脸,口中的热气都要呼到云越脸上了。
云越嫌弃地摸了摸鼻子,偏开头道:“十人。”
“啥?”狍子没反应过来。
云越嘲讽地挑起眉,“主公此来只率轻骑十人。怎么,怕了?”
“十人!”狍子顿时失声一嗓子吼了出来。
这下,连站在前面的高严也听到了。
高严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拧眉道:“如此,主公和先生必定已经思定了良策?”
“并未。”萧暥简短道,说着放下军报,径直往里走去。
高严脸色骇然。他什么意思?
所以他只带了十个兵来襄州,并且连个作战计划也没有?他还真是来游猎的?
高严询问地看向云越。
云越低声道:“主公向来随机应变。”
在萧暥看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倒不如干脆没有计划。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高严面色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越道:“太守这里可有饭食?”
高严一怔,这都深夜了,莫非萧暥还没吃饭?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大梁到安阳千里之遥,萧暥那么快赶到,显然是昼夜兼程,赶紧招呼手下快去准备饭食。
大堂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四周哗哗的雨声。
铜灯下,案上铺展开的襄州二十六郡地形图,萧暥迅速将各方兵力部署标志于图上,然后站在案前陷入凝思。
有些人是天生的统帅,一旦靠近了战场,自然就知道这仗该怎么打。
一将有一将的风格,相比魏西陵深谙兵法韬略,军纪严明,战术精湛。萧暥却恰相反,他没读过几本兵书,打仗也是随心所欲。
他十多岁在崇山峻岭里剿匪,一开始就是实战,打的就是手感。
战场上他狡诈如狐,凭敏锐的嗅觉和机变把握战机,与其说实战经验,倒更像是一种天性和本能。
屋内的灯光照得他肤色如雪,眉目乌沉,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挑落淡淡的虚影,但那双眼睛却丝毫不见倦态,眸光流动间明彩摄人。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