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小崽子。
为何如此眼熟?
裴复复:“叔叔再见噢。”
林良玉:“嗯。”
裴酌不动声色地等两队人都离开,也收拾东西:“我改主意了,我们不进城,下一段还是乘船。”
他确定了,那个书生见过萧循,还对“裴酌”这个名字有反应,派人偷跟。幸亏有个同名的美人帮他挡了一下。
自首跟被抓到是两回事。
尤其不能灰头土脸被抓到。
这就好像,说好光鲜亮丽出国读博,结果被人发现你在餐厅洗盘子,儿子还会要饭。
不仅面子里子全没了,还得承受赞助他公费读博的天子的怒气。他还没见过萧循生气。
他跟萧循约好三年,他在农场呆了一年半,路上至今走了将近三个月,至少还剩一年时间。
裴酌打算先在扬州赚点小钱,再带着博士毕设,衣锦还乡,好不风光。
第43章
裴酌怀疑萧循收到贾大人的信了。
小崽子的长相容易暴露,但幸好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掩护。
裴酌抱起崽儿,生怕那书生杀个回马枪,他不能再走官道,看见一条跟官道差不多方向的岔路,道:“我们走这条。”
四个护卫对这里也不熟悉,听从裴酌的指令,背起行囊。
第一次见裴夫子走这么快呢。
“爸爸!”裴复复趴在裴酌肩上,“你看。”
裴酌:“看什么?”
裴复复皱起眉头,还是后面的护卫认识的字多一点,叫起来:“夫子,前面是一面悬崖,绝路。”
啊?裴酌倒退回来,只见一块竖起的巨石上,用刀剑刻着路标。
三个分开的箭头,分别标注进城、水路、悬崖。
像是路过的侠客随手用剑刻上去的,一气呵成,但由于没有上漆,刻痕是石头的本色,走得快了便没有发觉。
裴酌微微睁大了眼,这字迹……好像萧循留下的。
萧循最远曾到过南疆,那他毫无疑问会经过这里。
卷王到哪都会记录地图,刻个路标更不在话下。
“爸爸,你热吗?”裴复复用光光滑滑的小脸蛋贴了贴他爹羞愧发红的脸。
裴酌:“我不热。”
他仿佛被萧循亲自催促了一记,默默改回正道,卷王用他独特的方式,节省了咸鱼和崽儿半天的时间。
裴酌顺利抵达码头,坐上了去扬州的船。
穿湖入江,在江水湍急路段,他体验了一把诗人太白写的“千里江陵一日还”。
当然,他更多的时候想的不是太白,而是想……萧循走过这里吗?
这是萧循的江山。
毫无边际地想着想着,坐船竟然也不想吐了。
裴酌把下巴轻轻搁在崽儿的脑袋上,隔着一层厚厚的帽子,他道:“4523,给复复放点基建大片。”
4523兴奋:“终于!我们小太子可以看片了!”
裴酌并不想一岁就给崽儿灌输太多东西,只肯让4523放点动物世界。
“注意用词。”
4523:“不好意思,我激动了!我就放点现代基建成果大片。”
只有画面,没有任何引导倾向的配音。
裴酌审核通过,让4523放映。
裴复复靠在爸爸怀里,眼前是长江天堑,他们坐着慢慢的船,眼里是大桥横跨江岸,铁路穿山越岭。
半个世纪的腾飞,浓缩成一道一道桥梁、一艘艘轮船。
裴复复眨了眨眼,比动物世界更好看的动画片!
“爸爸,好大的船!”
裴酌点点头:“唔,爸爸坐过。”
你便宜爷爷打的江山,你便宜爹负责江山稳固,希望我们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江风凌厉,裴酌用手掌捂住小崽子的脸蛋,小孩子喜欢看湖面,裴酌只能陪着他在甲板上坐。
他想尽办法做的羊奶霜,给裴复复涂在脸上防皲裂,卓有成效。
裴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拇指伸进去勾出一抹,给小崽子脸蛋补一点。
他比较完美的崽儿,在见到裴清许之前,可不能让风吹黑了。
怕被爹打。
看4523就知道了,隔代亲控制不了。
一条江鲤突然跃出水面,带起一道银色的弧光。
裴酌脸上感觉几滴水落下来,不好,这倒霉鱼冲裴复复来的。
这要是撞脸上了,不得留下一个坑。
裴酌眼疾手快要帮儿子挡住,小崽子更加快速地伸出手想要接着。
下一刻,冤大头鱼在将要碰到裴复复时,啪叽掉在裴酌腿上,湿漉漉地滚到甲板上。
4523吹吹口哨,电一只鱼小意思。
裴酌连忙看看周围,甲板上太冷,只有他们一对父子在吹风,没人看见。
裴复复眼里亮起星星:“爸爸有肉吃了!”
上次护卫叔叔说他爸爸肉吃得太少都瘦了,裴复复记住了。
“大叔叔——”
年纪最大的护卫走过来,惊喜地发现有一只自投罗网的鱼。
“晚上煮鱼汤!”
裴复复:“爸爸要喝两碗!我一碗,哥哥一碗,姐姐一碗,叔叔一碗……”
安排得明明白白。
裴酌心情复杂,瞧这小崽子的兴奋劲儿,他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航程,小崽子屁股黏在甲板上,专注地盯着江面,一心一意地等待下一只鱼撞上来。
裴酌:“崽儿,该睡午觉了。”
裴复复:“爸爸,我不睡,我等鱼。”
裴酌不得不跟他讲“守株待兔”的故事。
“……张三一直守着树桩,等待兔子,结果他的花生地都长草了,也没有等到兔子,花生糖也没有了。”
裴复复拍拍抹了香香的脸蛋:“可是我没有种花生噢。”
裴酌无言以对。
4523如果有个系统群,估计已经吹上了:“我们小太子的专注力太棒了,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不愧是一半卷王的基因!”
“宝贝以后读书也棒棒的!”
裴复复的大事一直干到了扬州。
整整半个月,没有第二只鱼。
看得裴酌都想给他买一只滥鱼充数,然而裴复复毫不气馁,被裴酌牵着下甲板踏上扬州的岸上时,还握着拳安慰爸爸:“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要饭吗?
你一个系统口中的堂堂太子,不是去碰瓷大自然就是去要饭,真的大丈夫吗?
裴酌连忙道:“我们可以花钱买。”
你爹我马上要去挣钱了。
扬州是大都市,赚钱渠道多。
码头人来人往,北上南下的商旅络绎不绝,裴酌把儿子抱起来,免得被人绊倒。
他苦口婆心道:“我们吃得起饭,不能去要饭。”
街上的一个乞丐沿街乞讨,但行人匆匆一无所获。
扬州比较富庶,小摊贩特别多,但现代都免不了有乞丐这一职业,何况是古代。
裴酌道:“复复,饭就那么多,你要到了饭,别的人就要不到,得饿肚子了。”
“唔。”裴复复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把侧脸埋进裴酌颈窝里,有些不好意思,“好噢。”
裴酌揉揉他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一粒碎银,放进乞丐的碗里,“我们要当让乞丐吃饱饭的人,大家都吃得饱饱的。”
碎银敲击破碗,清脆的一声当啷,乞丐连连道谢:“谢谢大好人,好人平安!”
裴复复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枚叔叔送给他的铜板,一手抓着爸爸的领子,探出上半身,伏低身子,也放进乞丐碗里:“爷爷吃饱。”
张云和张风也有样学样,掏出一枚铜板送给爷爷。
护卫去码头做工,回来都会给孩子一个铜板当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