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书从来没有问过关格的工作相关,公司的合作项目,肯定有非常多的因素考量,Payson轻轻巧巧说因为一个什么人不能定下,好像在点他的样子。
但Payson并没有回答他,淡绿色的瞳眸看过来,笑的亲切极了:“你的雕刻作品很不错,就是有些难买,我有一件,想看看是哪件吗?”
宋时书感觉这个人非常奇怪,讨厌他,讨厌翡翠,却买了他的翡翠雕刻件?
“哪件?”
怕不是骗人的。
Payson滑开手机,还真调出来一张照片,的确是宋时书的作品,去年雕的小件,净瓶观音。
他微微一笑:“我的珠宝品牌,你知道的,不会辱没你的身价,现在市场蓬勃发展,我们也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合作,我想代表品牌向你约一件翡翠雕刻件,不知道你没有意向?”
宋时书对这个人存疑,但对于合作,一向持谨慎欢迎态度,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直接接受或拒绝:“这个需要考虑,你可以联系楼氏拍卖行,那里有我的对外联络渠道。”
这样都没有套到联系方式,Payson有些遗憾,但仍然大方伸手:“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突如其来的邂逅实在太让人惊喜,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Payson,Nour品牌的亚洲区执行总监。”
宋时书伸手:“宋时书。”
两只手即将握上……
下一刻,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了宋时书。
“关格?”
宋时书看到关格,很敏锐的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不怎么正面,好像有点低气压?生气了?谁气到他了?
再看远处,已经没有了安嘉茂的身影。
“关总,”Payson泰然自若的收回手,“今天还真是巧啊。”
关格抓着宋时书的手,没有放开:“我还以为,Payson先生是识实务的人。”
Payson笑着耸了下肩:“关总没必要这么大反应?我只是看到机会,过来寻个合作而已,小宋先生没有签约任何集团,是个自由翡翠雕刻师,接些工作,应该也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关格眸底霜色寂冷:“Nour也只是Iveta的子品牌,集团总部的人事调令,似乎也不需要问Payson先生的意见。”
“虽然总集团的事,关总你并没有资格插手,但今晚月色撩人,该要好好享受,我不太想和人闹情绪, ”Payson朝宋时书快速眨了下左眼,“我会再找你的。”
宋时书:……
他就是反应再慢,也知道这两个人有过节了。
“我没事,”他试图安慰关格,“我没有答应他的合作邀约,也是才刚刚认识他。”
关格看着宋时书:“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随意聊天?”
宋时书笑了,气笑的。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什么人?我没有和人说话的自由,还是没有基本的安全知识?”
他并不是对谁都亲切和蔼,像个不设防的小兔子,他对陌生人有自己的基础判断,也会特别注意环境和周边安全,他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从小到大遇到过的危机并不少,但他还不是长到了这么大,没有被谁欺负?
关格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非常冒犯。
“……对不起。”
关格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了,急起来有点口不择言,过分了:“Payson在业界口碑非常不好,喜欢追逐所有长得好看的人,男人,女人,得到后就抛弃,弃如蔽履,不念半分情面,经常得到一个人后,还把人家的事业毁掉,他自己也不避讳,自称情场浪子,被他盯上的人,鲜少有好结果,我才……”
“我为我刚才的失言道歉,我承认,看到他出现在你身边,我着急了。”
原来是这样。
宋时书想了想,如果换他是关格,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看到对方可能遇到危险,非常大的危险,也的确容易着急,口不择言。
他别过头去:“我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没有人跟我说过。”
“嗯,”关格垂眸,掩住眼底情绪,“最近不要再一个人了。”
宋时书知道对方并没有责怪自己,只是在提醒,还是忍不住有情绪:“这么大的公园,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又怎么了?你刚刚不还是一个人在跟别人聊天,怎么到了我就不行?”
“你看到了?”
关格沉默片刻,解释:“我并没有和安嘉茂聊天,我是在找你。看不到你,我有些着急,安嘉茂走过来,我甚至没有察觉,他说什么话我都忘了,他似乎陪我走了一段,但我嫌他吵,把他赶走了。”
宋时书抿着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么多,我也不想知道。”
他顿了下,抬眼看关格,整个人沐在月光下,散发着和月光一样的疏冷:“我们的婚姻关系怎么来的,你我都清楚,我的生活和工作,并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我有能力应对一切,任何人都一样,我不是傻子。”
关格心中一震。
这话在他耳中就是五个字:我不需要你。
宝贝一直都很倔强,看起来温柔乖巧,实则有一股子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工作是,生活也是,像一朵带着刺的小玫瑰,有自己的成长逻辑。
宝贝就该盛开在春风雨露里,不需要他刻意搭建花房,它很顽强,会漂亮的绽放。
他一直都知道,一直很欣赏,懊恼自己说错话的同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再犯错了,既然并没有那种意思,就不要表现的让人误会。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宋时书已经继续往前走:“哦,那多谢你关心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月光还是温柔的月光,公园还是热闹的公园,他们两个却再难找回之前的气氛了。
关格:“我刚才……只是想保护你。”
宋时书:“我知道,但我不需——”
“不是因为你需要,不是因为你不厉害,没能力保护自己,只是——”关格看着宋时书,“我想这么做。”
我知道你不需要,你很厉害,但就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你。
宋时书垂眼:“谢谢,但不必了。”
他感觉今天的散步可以结束了:“我累了,但时间并不晚,你可以自己——”
他刚提出离开,就突然被关格扣住手腕,拉到了一面装饰墙后。
“你干什——”
“嘘——”
关格大手轻轻按住他的唇:“你看那边。”
宋时书看过去,是时妍歌和冷宵!他和关格被人流冲散,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两个人,且非常感兴趣!
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有点怪,之前只是在一个画面出现,稍微有点距离,并没有聊天,像是前面的时妍歌在快走,后面的冷宵在追,现在这个画面明显是追上了,但是吵了架?气氛不太和谐的样子。
“他们好像认识……”
这下宋时书不急着走了,不但不急着走,情绪还很高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和关格距离有多近,多暧昧,在远处人眼里,他们两个也是在公园昏暗角落里,忍不住拥抱的有情人。
关格并没有放开宋时书的手,也并没有看向远处的人,目光所及,一直都是怀里的人:“应该……不仅仅是认识。”
宋时书不太想做偷听这种不君子的事,但好像这个时候跳出去也不太合适,坏了别人的聊天气氛,就……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
关格眼底荡出笑意,替他拂去墙边垂落的花叶,让他能看的更清楚。
前方偏僻角落里,夜色掩映中,冷宵好像吵不过时妍歌,猛地拉住了对方的手:“……你不准走!”
“他急了他急了啊!”
宋时书看得出来,冷宵情绪好像到了临界点,整个人都蠢蠢欲动,不仅仅是拉住,他好像想狠狠把这个女人拽进怀里抱住,用耍赖的方式不让别人走!
时妍歌情绪却似乎没什么波动,甚至没有用力甩开冷宵的手,只是疏冷视线下移,看着用力握着自己的手:“你还是这样没有礼貌,到现在都没有变。”
冷宵:“我要是有礼貌了,你刚才就跑了!”
时妍歌:“你这样,我就不会跑了吗?”
她神情并没有讽刺,话音也淡淡,不像在嘲讽,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对比冷宵的表现,不是嘲讽也是嘲讽了。
时光流淌,事易时移,是谁还在天真?
冷宵执着的拉着时妍歌的手,就是不肯放,想也知道,一个女人的力气,终究不敌。
“你到底想怎么样?”时妍歌看向他的眼睛。
冷宵抿着唇:“给你个机会,向我道歉。”
“嗯?”时妍歌抬眉,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让我,向你道歉?”
冷宵绷着脸:“当年的不辞而别,现在的不闻不问,装不认识,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你不该向我道歉了吗?”
时妍歌:“我认为一个人基于未来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十分私人的事,我的过去与未来,和你无关。”
与我无关?”
冷宵似乎气极:“你们学校条件不好,门口排水沟每到下雨天寸步难行,是谁来回背你的?你爸爸出去进货,让你看店,有小混混过去捣乱,是谁帮你解决的?考试你身体不舒服发烧,谁盯着你吃饭谁给你买的药?你月经初潮自己都不知道,谁给你买的卫——”
时妍歌:“够了!”
“怎么,说别人那么多理,到自己就不能被说了?”冷宵紧紧攥着她的手,咬牙切齿,又理直气壮,“时妍歌,你现在才说你的人生与我无关,是不是晚了点?”
时妍歌:“你放开。”
“我不放!”
冷宵手不但不放,脚还往前走了一步:“你那个时候就怕人知道,我这么高一个大个子,还得随时找躲的地方,不让人看到,保护你脆弱的自尊心,到现在仍然还是,连帮你处理黑料都悄悄的,不敢叫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承情,是我自己找虐,心甘情愿,但是时妍歌,你能不能差不多一点,见好就收,行吗?”
时妍歌垂眼:“所以我能好好活到现在,都是你的功劳,对吗?我从来没有好好努力过,不配得到现在的工作,拥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你的恩赐,才能勉强苟活,对吗?”
冷宵闭了眼,有些无力:“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还不是一直没有变!时妍歌,你为什么总是记得年少无知时一两句气话,为什么不肯放下一点点心里的骄傲,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一无是处吗?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想向你彰显什么,只是想帮你。”
时妍歌:“所以感谢你的恩赐和帮忙,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周围,总是围绕各种不实流言了。”
冷宵:……
“我本来以为努力工作,赚取报酬,我现在的生活和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没必要对不实流言上心,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时妍歌抬头,看向冷宵:“谢谢你做实了这些流言,原来我的确是有点背景的,原来我的努力,还真没那么值钱,我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不可能有那么高能力,不配走到这个位置的。”
冷宵咬牙:“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妍歌已经抽回自己的手:“回去吧冷宵,不要再找我了。”
冷宵:“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你都找上我家了不是吗,为什么只有你可以,我就不行!时妍歌你敢不敢说一句你不喜欢我,只要你敢说——”
时妍歌已经转身,背对着他:“我不喜欢你,我们不合适。”
冷宵:……
“你总是这样,我每一次靠近,都是自讨苦吃……”
“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是一个骄傲的人,没必要为我这样的小人物走下神坛,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不该相遇,现在不该重逢,以后也不该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