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看手机,只是对着某个聊天框反复看,也不打字,不聊天,边上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以为这帅哥是进来对着手机发呆。
流子刚来没几天,在这群人里混得风生水起,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他一声流哥。
流子结束工作,去休息室找虞寻,还没推门进去,从里面出来的人就拉着他聊:“流哥,不知道哪儿来一帅哥。”
“在里头坐着,也太帅了,都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这的头牌?我去,咱们这还有这服务?”
“……”
流子用脚想也知道这帅哥说的是谁,他敲了对方一脑门:“滚,什么头牌,再放一句屁老子把你嘴堵上,里面这我兄弟。”
出来的还有个女服务员,她笑嘻嘻说:“有这么帅的兄弟,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他脾气不好,”流子想了想,说,“介绍了也没用。”
这句“脾气不好”从脾气不好的流子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微妙了。也微妙地很有说服力。
女服务员回想刚才推门进去看到的那幕——那人看了会儿手机,又忽地起身,推开一扇窗,倚着窗户抽烟。
烟雾缭绕下,他绚丽的眉眼被蒙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隔着烟雾,扫过来一眼,但那一眼极其淡漠。
流子不想再跟这帮人扯皮:“赶紧换班,我快饿死了。”
流子进去之后,开玩笑对虞寻说:“刚有个同事,女的,想问你要联系方式。”
虞寻走到门口等他:“没手机。”
流子:“人都看见你刷手机了。”
虞寻看他一眼:“你非要找死?”
“……”
看吧。
他就说了脾气差。
流子耸肩,隔空冲还没走远的女同事示意:老子尽力了。
见到虞寻后,流子喋喋不休吐槽今天上班的经历:“不给他买啤酒他就投诉,他去投诉吧,他投诉之前我先锤爆他脑壳。”
“三分钟,”虞寻打断他说,“没收拾好就自己去吃。”
流子:“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值你等三分钟?你有急事?”
虞寻:“没有。”
他又说,“就是不想等你。”
流子:“……”
流子想说那么急干什么,结果他三分钟后换好衣服出去,低头看手机回消息的同时,看见他备注为“傻逼李言”的好友发了一条朋友圈。
[祝我生日快乐!]
流子点开配图,看见熟悉的装潢,他作为这里的员工,几乎都能猜到这间自带豪华香槟塔的包间在几零几。
“可以啊,这么有钱。”流子碎碎念了一句。
随即他想起来,李言在这的话,那那个谁不也在这。
……
流子想到这,抬眼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虞寻。
虞寻正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他今天烟瘾尤其大,烟不离手。
自从一年多前虞寻搬寝室后,这人就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比之前更沉默,随性的外表下其实有点不好相处,对很多事都无所谓,疯起来又带着点不顾一切的感觉。
不过真的陌生吗。
流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完全是。
其实这个状态的虞寻,他曾经也见过。
那还是高一刚开学,他们俩在烧烤摊上相识那会儿。
他听见过虞寻蹲在店后门打电话:“你找。你找她一次,我也找你一次,要不要看看看谁先死。”
流子听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在心里把虞寻不好惹的程度又默默往上提了一级。
现在的虞寻,也很像当初明明不会骑摩托车,却能载着他踩下油门的那个虞寻。
甚至是这一年的云词,他也不是没见过。
高一开学,他虽然远在七班,但也听说一班有个“学霸”,学起来不要命,什么比赛都要拿第一。
且那小子还有张挺帅的脸,在初中很出名。
……
非要说的话,这两个人好像只是回到了不曾相遇的人生轨迹里。
如果高中没有遇见,没有成为敌人整天打打杀杀、把整个西高都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继续往下生活的话,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不对啊。操。
他脑子里突然涌出来了些什么东西。
……
流子站在原地,被自己文艺得牙疼,有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店门外挂了电影宣传海报。
电影院就在楼上。
流子埋头嗦面,抖着腿打量那张海报:“急速游戏,这电影有点意思,飙车的,吃完要不去看看?”
他说完,不等虞寻答复,又自己否了:“我跟你去,有点怪了。两个大男人约什么电影,我要去也约个妹子。”
但他说完,想起他和虞寻是看过一次电影的。
在大一下半学期,虞寻搬完寝室之后的几个月。
虞寻搬寝室那天他是外从其他人嘴里得知,他兄弟正在搬东西。
当时谣言一传十,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云词和虞寻关系刚有好转,没想到又急速恶化,在寝室里打了一架,听说从上午打到了下午,最后虞寻带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被姓云的那小子从寝室里轰出去了!
流子:“……”
先不说这个从上午打到下午这段有多离谱。
总之他听到传言后,马不停蹄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虞寻的新寝室很陌生——他也算串了那么久的寝室了,虽然前期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靠墙抖着腿,斜视云词,给他兄弟撑场子。
但撑了那么久,对608那堵墙也是有感情的。
冷不丁换了新环境,连他都不习惯。
虞寻那间新寝室很空。
之所以有空位,就是因为室友都是大三生,有些人临时办了走读,床位这才空出来。
大三生,都是些半只脚踏出校门的人,寝室里东西都少很多,室友之间话也少,不像大一新生那么爱热闹,主打一个社会老油条互不干扰。
流子赶过去的时候,看见虞寻正低着头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好。
他至今都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被卷进去。
他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家里有事。
流子也想象不出他家里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兄弟从高中开始,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被家里的事拽回去。
请假的那半个月里。
他给虞寻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意外听见女人的尖叫声,刺耳地,钻进他耳膜。
也是从那天起,虞寻开始抽烟。
不过很奇怪的是,别人沾染恶习都是抽烟和喝酒混着来,这位哥抽烟的同时,却滴酒不沾。
过了几个月,流子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把他拽去电影院“散散心”:“你酒也不喝,男人有心事怎么能不喝点,这样吧,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我多买了张票。”
事实上那场电影很一般,整个影厅都没什么人。
虞寻没有按照票上的位置坐,他一个人去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
他坐在那里也不看电影,一直在看手机。
手机荧光打在他脸上。
很久很久之后,他又将手机熄了屏。
接着他抬手,哪怕电影院很黑,根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还是将脸埋进了掌心——是一个很隐蔽的,隐藏情绪的姿势。
当时流子有个错觉,他好像在哭。
直到电影散场,他意外扫过虞寻的手机屏幕。
发现他在看的是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他瞥见一个高频词汇“报备”,还有最顶上的备注“男朋友”。
这些都只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虞寻便收了手机。
“……”
接着,流子又思绪发散地想起,大二中途,他去虞寻那个冷冰冰的寝室串寝,虞寻那会儿在忙着诉讼的事儿,好像是要跟谁打官司,他没找到人,临走前看见虞寻桌上有个盒子。
实在是那个盒子长得有些过于吸引人注意,花里胡哨的,他没忍住,手贱打开看了眼。
看见里面有匪夷所思的空药盒。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黑色绳子,好像是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