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半之前,也就是小皇帝才登基三年13岁的时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恐怕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计划,红蔓又是内宫中常用的毒,这毒和太后脱不开关系是一定的了。
但是现在他在想,这毒是真的在小皇帝首肯下给宋离下的,还是太后借由小皇帝的手下的?
这个事儿恐怕最清楚的人就是太后了,他收敛了心神:
“好,你放心,朕绝不会让宋离有事的,来人,送宋总管去隔壁吧,照料宋督主期间,隔壁的宫人皆听宋才差遣。”
宋才立刻跪下谢恩,李崇点了点头便放他出去了。
而后他便叫来了暂替张冲的宁海进来:
“宁海,你带人去慈宁宫,将太后身边所有的宫人分开羁押,留两个伺候太后起居的即可。”
“是,奴才领旨。”
李崇的眉眼深寂,他会弄清楚当年所有事的。
宋才到隔壁的时候宋离才刚醒过来,眼前昏黑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知道这一次的毒还是深了,恐怕这样清晰的画面他看不了多久了。
“督主。”
听到宋才的声音宋离顿时愣了一下,费力起身向前看去:
“宋叔?咳咳...你你怎么进宫的?”
“是陛下召我进宫照顾督主的,您怎么样?是不是毒发了?”
宋才看到宋离的样子眼睛都红了,宋离撑起了两分精神:
“这不是好多了,一大把岁数可别哭出来,陛下可召你去说话了?”
宋离实在是坐靠不住,只能稍稍靠在垫起来一点儿的迎枕上,神色疲惫难掩,但是思绪依旧清醒如初:
“是,督主,陛下已经拿到焰亲王手中先帝的圣旨,说复印开朝便会为周家翻案。”
宋才的声音难掩激动,宋离猝然抬头,恍惚中耳边似乎想起了阎毅谦的声音:
“圣旨我带来了...”
想必阎毅谦已经将周家的事儿和李崇说了,不过方才倒是不曾听李崇提起此事:
“陛下,还,咳咳,还问什么了?”
“陛下只是问了些您小时候的事儿,还有就是您是什么时候中的红蔓。”
宋离的手压在胸口的位置,咳声有些绵密,当年下毒的始末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半晌他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宋才想起了刚才大黄送来的信,暗示了一下宋离,宋离遣退了身边的宫人:
“督主这是进宫前大黄送来的。”
宋才从身上摸出了那幅画,宋离撑着接了过来,他定了定神才看清了上面的画。
“想来小公子定然是听说了宫中的事儿,担心您呢,我方才来不及回信便接到了陛下口谕。”
宋离有些出神地看着画上的小人,连李崇进来都没有察觉到,宋才看到李崇的身影咳嗽了一声,宋离这才回神儿,骤然合上了手中的画,李崇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纸,想来是宋才带进来的:
“什么东西,还藏着不让朕看。”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崇分毫没有抢过那张纸的意思,似乎只是一声随口打趣,之后便仔细瞧了这人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他没有忽略他手中攥着的帕子的一角带一丝血红,这是又咳血了?
宋离的目光少见有些不自然,他将纸折了起来,放进了袖口,没有展开也没有解释,李崇轻哼一下: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
说完他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床边:
“怎么样?药浴后有好些吗?”
宋离方才看画时的松散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客气的疏离:
“好些了。”
李崇轻轻挥手,宋才便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了宋离和他,宋离用虚软的手臂撑了一下床褥,去引得阵阵轻咳,李崇扶住他的身体,帮他向上提了下锦被:
“别起了,又没有别人。”
宋离侧了些身子,攒了些力气开口:
“陛下...咳咳..有话说?”
李崇敛眉片刻开口:
“嗯,朕想问问当年朕是如何给你下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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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周副总委屈哭了(陛下喜欢臣什么呢?)
李崇的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都有些沉寂了下来,就连李崇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自己下毒问人家被下毒的人自己是怎么下毒的?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急需要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按说以宋离在宫内的势力怎么都不应该被才十三岁的小皇帝给算计了呀?
宋离闻言抬眼瞧着眼前年轻的天子,半晌收敛了眉眼,压下了咳嗽开口:
“想来陛下已经忘了,从前的时候你很粘着臣。”
李崇愣了一下,当初的小皇帝就粘着宋离?所以宋离才会对那时候的小皇帝不设防?若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也算是说的过去的。
“那,那次下毒是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若是从前很粘宋离为什么会给他下毒?这也说不通啊?只是他又怕这话说出来有狡辩推脱的嫌疑。
宋离依靠在了床头,中衣下突出的锁骨更显的人形销骨立,他垂下了眉眼有些自嘲地开口:
“那时陛下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对太监便有了厌恶之色,臣那时对陛下要求严了些,渐渐的陛下对臣便生出了厌烦之感,臣以为陛下年幼,慢慢会好些的。
果然,后来陛下似乎渐渐忘记了那件事儿,开始愿意和臣挑选的老师学习,甚至晚上会留臣用膳,直到那一天的晚膳中被下了红蔓。”
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但是宋离对那一晚的记忆依旧却依旧清晰的犹如昨日,李崇却是越听心里越寒凉。
他隐约听出了,这小皇帝开始的时候应该是挺喜欢宋离的,直到不知道他看到了个什么事儿,从此开始厌恶太监。
他的手缩在衣袖中紧紧握住,这TM在干吗呢?叠buff吗?不光下了毒还嫌弃过宋离太监的身份?本身那人对这件事儿就无比在意。
他想起了太后,宋离说这小皇帝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儿才厌恶太监的,他是个成年人,隐约也猜想的到他是看到了什么,一个皇帝按说绝不可能到会到发生那种事儿的地方,所以恐怕小皇帝厌恶太监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有人引诱。
李崇直接坐在了宋离的床边,看着那人再次低头咳喘起来,他立刻回过神儿来上前轻轻帮他拍了拍背,然后快步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慌忙喂到他的唇边:
“喝点儿水缓缓。”
但此刻的宋离却弓着身子,身子随着咳声无力地颤抖,手中拿着白色的帕子压着唇,咳声越发沉闷,直到刺目的血色再一次浸润丝帕,李崇每一次看到他咳血心里都发慌的厉害。
“宋离,宋离。”
那种徒然的无力感让他非常难受,明显又心疼,又憋屈,又无助,他什么也顾不得地将人搂到了怀里,手有些抖地帮他换了一条丝帕,直到那人这一阵的咳嗽渐渐停歇。
宋离不习惯有人离的这样近,他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人,却没有推动,侧眼去看就见李崇眼睛红了一片,他愣了一下,手压住了李崇的手腕,声音沙哑无力:
“陛下松开臣吧。”
预想之中的拒绝,但是这句话却成为了压死李崇的最后一根稻草,心底压了这么久的委屈,憋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他紧紧抱着人不松手,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是眼泪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滚烫的眼泪落在宋离冰凉的手背上,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宋离也被他的眼泪给吓了一跳:
“陛下?”
李崇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一直都是有泪不轻弹的,但是这傻逼经历实在是太艹蛋了。
莫名其妙地偏离了原来的人生,好好的事业没了,亲人朋友也没了,到这里以来就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心的,小心翼翼地求生存,还要为了这么个皇帝的身份殚心竭力。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喜欢的人,他大胆的去表白了,最后却发现他奶奶的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背了一后背的黑锅,凭什么啊?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大孽吗?
情绪犹如刹不住车的洪水一样,一股脑地都从李崇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宋离也没想到李崇会哭成这样,他不由得也有些无措,索性放弃了挣扎,小心地握了一下李崇的手腕,步步后退:
“陛下,不哭了,臣不说了。”
这一句退让没有换来李崇眼泪的刹车,反而让他越发心酸,心疼,已经活跃起来的泪腺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宋离的中衣上都砸了好多颗眼泪点子。
他想起李崇现在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这两天的变故对他来说确实是太大了,而且自问从李崇失忆之后,他从未做过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儿,反而总是一脸真诚陈地地看着自己。
他会去他府中找他,会因为和他一同去看灯会而盼着时辰过的快一些,会眼中盛放着星星一般地问他喜不喜欢和他一块儿看花灯。
年少人的爱恋总是真挚又热烈,现在骤然知道这些恐怕是又愧疚又无法接受,宋离忽然觉得他不该真的和他说这么多,他叹了口气,勉力抬起些手轻轻拂过了李崇脸颊上的眼泪:
“陛下不记得从前就算是新生,从前的种种就都过去吧,那是孟氏的错。”
当年的李崇不过是个养在深宫中的十三岁的孩子,没了先皇也没了母亲庇佑,孩子天然地依赖着孟太后,下毒那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孟太后的影子。
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李崇的心就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有些痒痒的难受,成年人的尊严让他不愿意让宋离看到自己哭成这样的模样,索性直接抱住了人,将下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朕已经将太后身边所有的宫人都分别关押了,当年的事儿无论真相如何,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离的手捏住了被单,却到底没有再推开李崇,他怕他一推他真的哭个没完没了。
李崇平缓了一下心情,这才慢慢松开宋离,有些丢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刚才倒来的温水再一次递给他,宋离不得不喝了一口,目光还不断地瞟着李崇的反应,看着他不再掉眼泪了才松了一口气。
“顾亭和朕说了一个解毒的办法,他说从前和你也说过,那会儿你顾忌朝堂没有时间,这一次你什么都不用想,等这年节过后复印开朝,朝臣识相的话必然会奏请朕亲政,你不用担心其他。”
李崇说着话带着一股子的匪气和霸道,如今的朝堂他若是拿捏不住,这么多年还真是白活了。
宋离靠在迎枕上,只说了一句话:
“臣想回府解毒。”
那个法子顾亭早就提过,放在之前成与不成都要赌一把,何况他现在?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都是未知数。
况且,即便是他挺过了这一关,他也终将要随着直廷司一起沉没,和李崇断然不会再扯上任何的关系。
李崇也沉默了:
“为什么一定要走?焰亲王已经将先帝的折子拿给朕了,等到王和保的案子审结,朕就会光明正大地为周家翻案,到时候你便可以恢复周家遗后的身份,做回周墨黎...”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轻咳的声音厉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