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宥看着两人黑白交错的鞋子,又抬起头笑着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我觉得这个古镇卖的小吃比其他古镇卖的小吃要好吃一些,也要便宜一点点。还有就是这古镇的河流很美,我们可以去坐船绕着古镇游一圈。”
说着他的目光就不由得扫到了街道两旁店里的那些美食。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周淮屿更吸引他目光的,那就是美食了。
尤其是现在这么热,一看到那些冰镇西瓜、冰淇淋、凉糕凉粉、冰奶茶之类的东西,忍不住咽口水。肚子里的馋虫开始躁动了。
“看你馋的,快去买吧。”周淮屿在他身旁说。
“嘿嘿。”夏成宥憨憨地笑着,屁颠屁颠地去买冰淇淋。买了两个,一手拿一个,圆圆的冰淇淋球稳稳地顶在甜筒上。
夏成宥走到周淮屿面前:“你帮我拿一个吧,我还要去买冰镇西瓜。”
其中一个甜筒冰淇淋就被周淮屿拿在了手里,看着粉红色的冰淇淋球冒着冷气,闻上去是甜的,拿在手里是冰的,但并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很快夏成宥买了一碗冰镇西瓜,左手吃冰淇淋,右手吃冰镇西瓜。表情美滋滋的,享受极了。
“流了,在流淮屿!”夏成宥看到周淮屿手里的冰淇淋化了,粉色的液体缓缓从甜筒往下流。他知道周淮屿有洁癖,一定很嫌弃这甜腻腻的东西弄在手上,心里一慌,低下头舔了一下顺着甜筒流下来的冰淇淋汁。
然而舌尖还是不可避免地舔到了对方的手指。夏成宥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猛地抬头看周淮屿的反应,立马慌乱地张口解释:“我、我我怕流到你手上。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居然饥渴到去舔周淮屿的手。
然而周淮屿的反应并不强烈,目光从被舔的手指上扫过,再落到夏成宥脸上,看到对方因为害怕而慌乱窘迫的神情,平静地问:“你在怕什么?”
夏成宥茫然无措地看着周淮屿,心虚得厉害,眼神闪烁着。他在怕周淮屿会觉得他是个变态,怕周淮屿会发现他的暗恋,怕周淮屿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为什么看不出周淮屿到底是什么心情啊?
夏成宥的心因此不上不下,忐忑不安。
忽然,周淮屿手里的冰淇淋继续往下流,夏成宥这回不敢舔了。然而下一刻他惊呆了——周淮屿咬了一口粉色的冰淇淋球,阻止汁水往下流。
夏成宥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
周淮屿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抬起很自然地摸摸夏成宥的后脑勺,提醒道:“被点穴了?你快看看你手里的冰淇淋,都流到手上了。”
“啊!”夏成宥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冰淇淋流了不少在手背上,他十分不拘小节地低头舔自己手背上的汁液。
粉色的舌头灵活地舔掉汁液,红润的嘴唇色泽鲜亮。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周淮屿的目光变得有些发烫。
一阵风吹来,拂过步行街上的树,吹过周淮屿的发梢。他收回视线,低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竟然意外的有点美味。
夏成宥很快吃掉手里的冰淇淋,看到周淮屿也快把冰淇淋吃完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惊异——印象中周淮屿几乎不吃冰淇淋,但是今天为什么那么有食欲?
周淮屿的行为都是那么坦坦荡荡,不会因为他是基而避嫌。多亏了那十二年的友谊铺垫,不然周淮屿要是被男生那么舔手,早就一拳头过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淮屿相信他不会喜欢自己的竹马,所以才那么心无芥蒂,毫不避嫌。
这么一想,夏成宥就觉得自己真是过分担心了。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得很明显。
两人吃完冰淇淋以后,在附近的公共厕所洗了手。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夏成宥拿出一看,是陌生电话。他疑惑地接起,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夏老师!】
【夏老师夏老师夏老师夏老师!是不是你!】
电话那头有好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喊着。
夏成宥笑得很开心,像是夏日里的微风,清透而干净。说:【是我。】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夏老师!】
【呜呜呜呜夏老师我们好想你。】
【夏老师你辞职了,我们好伤心啊……】
【你们废话怎么那么多,待会见面说不行吗?】这声音是徐白诺的。
徐白诺对夏成宥说:【夏老师,我哥说昨天见到你了。是不是真的呀?】
夏成宥:【嗯嗯,真的。】
徐白诺:【天呐,这是什么缘分!哈哈哈哈!】
夏成宥:【是挺巧的。】
徐白诺:【夏老师你在哪里啊?我们过来找你。】
夏成宥看了一眼周淮屿:【我在横山古镇。】
徐白诺:【我们也在横山古镇!这是什么奇缘啊!难道命运的齿轮在暗示着什么?哈哈哈哈哈!】
夏成宥颇有些无语。这群女孩子就是有些中二。
徐白诺:【具体哪个位置呀?】
夏成宥:【公共厕所。】
徐白诺:【好嘞,我们马上用地遁之术过来。】
电话结束。
夏成宥脸上的笑意没减,他对周淮屿说:“这是我学生打来的电话,说要过来看看我。”
“夏老师,你真受欢迎。”周淮屿。
夏成宥羞赧地笑笑,被周淮屿调侃似的喊“夏老师”还有点不习惯。谦虚了一句:“也还好,至少没有讨厌我的学生。”
“夏老师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周淮屿。
这个问题问得夏成宥有点错不及防,抬眸和周淮屿对视,对方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眼底情绪复杂。
他忽然想到周淮屿对他在江城生活的这八年一无所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愧疚。毕竟周淮屿从六岁起就参与他的生活了,两人在一起形影不离地长大,各自对对方的生活都了如指掌。
然而十八岁那年他离开了周淮屿,自此这八年都跟空白一样。
“我有上公开课的视频,你、你想看吗?”夏成宥问。
周淮屿意味不明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笑不达眼底。说:“照片、视频都发给我。”
第20章 【恐同深柜】
学生们来的时候,周淮屿坐在不远处大树下的长椅上背对着他们低头看公开课视频。这距离,刚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这七八个学生全是女生,她们见到夏成宥十分激动,纷纷围着夏成宥,而且十分亲昵自然地去抱他。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
“夏老师我们好舍不得你啊。”
“你走了以后,我们新来的那个美术老师虽然也是男生,但是没你帅,也没你讨人喜欢,教得也没你好。”
“太过分了,不就是没有编制么,居然把这么优秀的夏老师辞掉了。”
“主要还是夏老师没后台,不是校领导的亲戚,不然怎么可能挑软柿子捏。太欺负人了。”
“夏老师你好香啊。”
“哇,这香水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也。”
“让我也来闻闻。”
几个女生原本还义愤填膺地为夏成宥鸣不平,这会儿就凑到夏成宥身上闻了。
“诶诶诶,好了好了,你们别凑我那么近啊,虽然我是喜欢男生,但是我始终是个男生,这样被人看到了可不好。”夏成宥连连往后退着。
像极了被妖精团团围住的唐僧嘴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施主请自重。”
几个女生笑作一团,听话地没有再上前。她们开始问夏成宥现在去哪里工作了,得知在南城后,难过极了。
徐白诺说:“夏老师,我哥说你这次是来江城出差的。”
“对,跟我上司来的。”夏成宥。
徐白诺忽然笑得狡黠,弯起明眸:“夏老师,昨天你也见到我哥了,是不是真的很帅?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绅士有礼。而且很有钱,关键是他也喜欢男生。”
一直背对着他们看视频的周淮屿目光滞了一下,虽然眼睛是盯着屏幕的,但是脑子里却没有留下画面。
夏成宥一怔,说:“可是我觉得他是直男啊。”
“什么直男啊,”徐白诺跟个男生似的,搭着夏成宥的肩,“他都跟家里出柜了还直男呢。”
夏成宥眼睛都睁圆了。
徐白诺:“哈哈哈夏老师我真没骗你。我哥以前恐同,结果前年却宣布自己出柜了。所以恐同即深柜,诚不欺你。”
恐同即深柜?
这道理真的适用所有人吗?
那周淮屿有没有可能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周淮屿恐同的呢。
应该是高三那年,夏成宥像往常一样和周淮屿午饭后在校园的湖边消食散步,他嘻嘻哈哈地往湖里扔小石子,没注意到一个高二的男生冲上来抱住周淮屿。
周淮屿反应极其迅速地推开了那个学弟。警惕又愤怒地冷睨着对方。
夏成宥懵逼地看着那学弟,只见那学弟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清秀,身形削瘦,一双眼睛里既有亢奋又有畏惧。
学弟忽然红了眼睛:“学长,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从一进这个学校就开始暗恋你了。你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平庸的人生,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向往和期待。我努力学习想要变得更优秀,这样跟你的距离就会越近。我每天都会刻意经过你的教室只为了看你一眼,你从未发现过我的注视。现在你快要毕业了,我要是再不说,真的会后悔一生。学长,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交往!”
那天的天气很不错,湖边的柳树在风中摇曳飘荡,但是夏成宥的心情却像一潭死水。
“疯子。离我远点。”周淮屿的声音冷得像是终年不化的冰雪,眼神晦暗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不留情地刺向那个学弟。
夏成宥从未见过周淮屿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别人的表白。以往那些表白者,周淮屿都会礼貌且平和地拒绝,给人留有余地。
仿佛能预见如果自己也向周淮屿表白,或许收到的回应比这个学弟差不了多少。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夏成宥依旧记得那个学弟惊恐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很快又变幻成痛苦而又窒息的绝望。像枯萎的植物,了无生气,往湖里跳。
夏成宥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救人,因为他那一刻把自己代入了学弟,想要去救起学弟就好像是去救自己。但是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所以感受到了溺水缺氧窒息的痛苦。
到最后是周淮屿跳下湖把他们两人捞上岸的。
他被周淮屿严肃批评了一顿:“不会游泳就不要下去救人!”
从那天起,夏成宥就知道周淮屿恐同。也是从那天起,夏成宥就再也没了想对周淮屿表白的心思,并且有了要离开周淮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