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他想起从前种种之时,他就不是阿霁了。
裴青玉猛然挣开他的手:“萧公子既什么都想起来了,也该回去了。”
萧径寒掐着掌心:“你要赶我走?”
裴青玉转开眼,没说话。
“好,好得很......”萧径寒狠狠道,“走就走,你当我稀罕留在这儿?!”
他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青玉脱力般撑着门边,看着他走远,喉间似有咽不下的苦涩。
“青玉......”身后的周远喊了他一声。
裴青玉回过头,苦笑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与你无关,”周远摇头道,“你不要自责。”
裴青玉垂下眼,呢喃道:“可他是我带回来的啊......”
棚里的毛驴低低叫了一声,似无边落寞。
萧径寒沉着脸回了破庙,程洄和靳慕正想着怎么撬开那杀手的嘴,好多问些消息,就听他家主子简单利落道:“把人带上,回别院。”
“啊?”程洄茫然道,“现在吗?”这么突然?
他想着萧径寒应当不会留下裴青玉独自在这儿,便问道:“裴先生是不是不会骑马?那我去找辆马车吧?”
萧径寒冷声道:“关他什么事?”
程洄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裴先生......不一起走吗?”
萧径寒浑身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他怎么舍得走?我的死活,又与他有何干系?”
程洄一看不对劲,试探道:“主子,你跟裴先生......吵架了?”
萧径寒一言不发。
“吵架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程洄瞄着他的脸色道,“要不,我去劝劝裴先生?”
萧径寒的脸似又疼了,他一咬牙,哼道:“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好在意的?”
程洄:“......”
萧径寒:“立马叫上人回去!”
程洄连忙拉着靳慕去叫人。
靳慕还没见过裴青玉,问程洄道:“裴先生是谁?”
程洄:“就是之前救了主子的人。”
靳慕:“那你为何说,他要一起回去?”是要报答救命之恩?
程洄张口就道:“主子也想跟他有一腿啊!”
靳慕:“......”
萧径寒说走就走,除了留在雨霁山的山匪,其他人都风风火火赶了回去。
别院里,正在喝药的萧寄言听下人来报,说三公子回来了。
萧寄言点点头,忍不住想,靳慕是不是也回来了?
可又一想---哼,谁管他回不回来!
萧径寒走进院子时,檐下挂着的一只鹦鹉骤然兴奋叫道:“孙砸,你回来啦!”
萧径寒走过去,抬手就拔他的毛。
鹦鹉顿时大叫:“爹,我错了!”
萧径寒这才放过他,推门进了房里。
他疲惫地砸在床榻上,抓过被褥把自己蒙了起来。
他在这别院中十几年了,却头一次觉得,这院里太过安静了。
萧寄言是为了养病,自己搬来这别院住的,他却是被萧承禹赶出王府,丢到这儿来的。
虽同在别院,他与萧寄言住得也不近,只占着最僻静的一个小院子,下人也只有两三个,日常起居都是张婶在操办。
只是回到从前罢了,他想,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一路纵马归来,又累又倦,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萧径寒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昏昏沉沉起身,一打开房门,就听那鹦鹉说道:“阿青,屁股给我摸一下。”
萧径寒:“......你发什么癫?”
鹦鹉:“你癫,你睡觉说的。”
萧径寒:“......”
第27章 是想裴先生了
张婶端着饭菜进来时,就见那鹦鹉被萧径寒拔毛拔得哇哇叫“救命”。
“哎呀,公子,”张婶连忙走过去,拦道,“不好这样,大宝都要秃了。”
大宝就是张婶给那鹦鹉取的名字。
她本是想让萧径寒取的,可萧径寒随口就道:“叫秃毛吧。”
那鹦鹉一听,气得吱哇乱叫,说要吊死在萧径寒床头。
萧径寒不为所动,还说,拔了毛再吊吧。
鹦鹉扑棱着翅膀要跟他同归于尽。
后来还是张婶劝的,说不如叫大宝吧,她以前养过一只猫,叫小宝,正好一大一小。
萧径寒不解,猫比鸟大只吧,这大小是不是反了?
“是小猫崽,”张婶说,“被耗子一吓,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那也太胆小了,萧径寒说,还是叫秃毛吧。
可鹦鹉不乐意,想着猫至少毛多,就喳喳叫道,大宝,就叫大宝。
于是,它逢人就道:“大宝,我叫大宝。”
可萧径寒偶尔还是叫它秃毛,没多久,它学会了叫萧径寒“孙砸”,然后又秃了一堆毛。
张婶从萧径寒手里救下被拔毛的大宝,又把人上上下下看了看,慈祥道:“公子这趟回来,好像黑了些。”
萧径寒不禁想起了山村里明亮的日光,以及日光里眉眼温润的人。
他烦躁地转身回房,又见张婶端上饭菜,其中赫然有两只鸡腿,就像裴青玉给他抓的野鸡腿。
萧径寒更烦了,叫张婶赶紧端走,说他以后不吃鸡了。
“怎么不吃了?”张婶惊讶道,“鸡惹你了?”
萧径寒捏了捏鼻梁,却觉得脑子疼。
张婶忧心忡忡---不是说不傻了吗?怎么好像魂没回来似的?
她前些日子听说公子磕到脑袋,吓得心神不宁的,可又一想,傻一傻也好,心里不用记着那么多事。
她看着萧径寒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也很心疼,想着找个人陪他,就写信让暗卫去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多久,暗卫就回信了,说主子不傻了,还会亲人了。
张婶大喜过望,房间都多扫了两回,盼着萧径寒回来就能成亲了。
可今日她在门口看了大半天,暗卫还是那几个暗卫,一个多的人也没有。
萧径寒下了马就回院子了,张婶瞅来瞅去,脸色一言难尽道:“公子他......亲你们哪个了?”
程洄和暗卫们一愣,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张婶:“那他亲的那个人呢?”
程洄:“没来。”
张婶眉头皱起:“怎么没来?”亲了人家,就这么跑了?!
暗卫甲:“他们吵架了。”
暗卫乙:“主子说他是村夫。”
暗卫丙:“啊对,说不在意。”
张婶眉头更深了:“然后他就自己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
张婶:公子怎么能这样?!
暗卫丙想了想,又疑惑道:“嗯?主子这一路上好安静哦。”
“安静个屁,”程洄骂骂咧咧道,“跟吃了火药似的,见谁都炸。”
暗卫甲深以为然:“我就说了句想喝酒,他让我跑了两天。”还是追在马后边跑,土都吃了一嘴巴。
暗卫乙:“没错,我说路过的书生好看,他说要不把我阉了嫁给那书生。”
暗卫丙这时才恍然大悟:“喔,难怪我那天学驴叫,主子拔刀就说要把我的嘴剁了。”
张婶:“......”
张婶越听越担心,想去看看萧径寒,可程洄劝她道,还是晚点再去吧,丢了媳妇的男人太暴躁了,让他静一静。
张婶只好作罢,傍晚又怕萧径寒饿了,就送了饭菜过来。
可萧径寒还是一口没吃,说不吃鸡,说没胃口。
张婶满面愁容,又去找程洄和暗卫商量:“这可怎么办?公子饭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