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舟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懒的,江成厚冷哼一声。
“这小子不爱干活。”江兆不客气揭江沐舟老底,“成厚叔知道我的本事是怎么来的,原来还想让他继承衣钵。教几次后就放弃了,沐舟聪明是聪明,但继承不了我爸的衣钵,学什么都是很敷衍,怕教出个半吊子,也懒得再教。”
“其他的事情试着让他做过,依旧敷衍了事,还不如不让他做,以前觉得他小不着急这些,等大一点就好了。”
江成厚哼声:“你以前就是狠不下心,现在终于知道不狠心不行了。说个不好听的,将来要是没你在,这小子还不得是个废人?现在狠下心来,他还不是乖乖在学了?”
江兆笑而不语,面上跟着点头。
不是原身不狠心,是他有时候掌控不了思想,自然而然做出某些行为。江沐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原身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其实在对方小时候就有各种迹象。
为什么没警惕或者及时纠正?依旧是无法控制自身思想的原因,还会下意识忽略这些。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就算原身没办法纠正这些小毛病,一般小孩在这种环境长大最多就是懒了点,废了点。没人帮忙时也会自己学着做,更不会为利益去伤害抚养他长大的养父。
江成厚还想说点什么,远处传来江世超的声音:“阿兆叔,你快回去看看,你家来人了。”
“世超,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江成厚先问,要是一般人来找阿兆办事,世超肯定不是这个反应。能让这小子表现不一般,说明来的人从外形上来说绝对和村里的人大不相同。
“有好些个,其中一男一女在最前面,模样特别气派。其他几个人像是他们的跟班,他们穿得都特别好,一看就是城里人。他们手里还拎着东西,很高档的样子。我过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他们是开车来的,通往村子这条路太烂了太窄了,他们就没开进来。”
越听江成厚越没底了,他那张充满褶皱的面庞全是疑惑:“阿兆,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跟着他顿了顿,“难不成是来请你主持丧事的?”
城里人办宴席都在酒店里面,总不可能请阿兆去掌勺吧?
附近认识阿兆的,都知道他有两个本领,一是烧大锅饭烧得好,二是主持丧事主持得好,那小词儿一堆一堆的,深得明林的真传,哪家办丧事的请了他绝不会后悔。哦,不止两个本领,还有那一手好字。就是阿兆这一手好字,村里家家户户都不用去镇上买对联,过年直接找他就是了,可比镇上卖的写得好。
“回去看看就知道,成厚叔,一块儿去。”
“行,我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奇怪的人来村里,我这人做村长的肯定得关注下。”江成厚表面严肃正经,心里其实好奇的很,随后对着江世超说,“我过去就行了,世超,你赶紧把将桌子搬回来。”
江世超很想去看热闹,但更听爷爷的话:“我马上就去!”他跑得飞快,只要够快,回来说不定还能去阿兆叔家瞧瞧热闹。
今天是周末,自然是陈康虎和徐雅找来。
总算等来这一天,江兆心情大好。
很快能在玉同村人的见证下,把江沐舟这白眼狼给送走,可以开始农村种田养老生活了。
江兆琢磨了下,原身市区还有一套老破小很快就要拆迁。
拿了这笔拆迁款他完全可以在村里躺平,粮食蔬菜家禽这些都可以自给自足,花钱的地方少的很。如此一来不用出村子,不出村子就不可能发生其他意外。
江兆家院子门大开,江兆和江成厚走进去,院子里江沐舟正和一对夫妇说话,他脸上还有着不敢相信,多半是被告知了两夫妇是他亲生父母的事。
江兆一出现就被江沐舟察觉,他连忙叫一声:“爸。”跟着他充满期待地望了眼陈康虎和徐雅,犹犹豫豫对江兆说,“爸,他们说是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意外把我弄丢,打听到消息才找来,现在……”江沐舟停顿了下,声音更小了,“现在想要接我回去。”
江沐舟没想到只有在电视里面才能看到的剧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每当看到类似富豪父母认亲的场面,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是富豪,却也只是想想,做一做梦,没觉得哪天会实现。
现实就是这样离谱,他从前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之前他在河洗衣服,回来听人说村口停了好几辆气派的小轿车,能买得起这么多小轿车的家庭肯定是富有的。回到家,才发现这些人正在家门口。一对夫妇站在最前面特别显眼,其他人拎着东西站在周围,明显就是给他们打下手的。
这样的家庭能不富有吗?
一开始江沐舟还在奇怪,他爸竟然还和这样的人认识。
结果两夫妇问他是不是叫江沐舟,等他说了是,他们立马表明了身份。江沐舟听得心头怦怦跳,完全像是在做梦,迷迷糊糊把他们请进院子里面。
刚说两句话他养父就回来了。
江兆没什么反应,江成厚却是瞪了瞪眼睛。
玉同村的人谁不知道当年阿兆从镇上回来扒开草丛捡到的这孩子,好端端放在草丛里面掩盖着,那样子一看就是被扔的,什么叫意外弄丢了。还是个婴孩,真要是意外弄丢了活下来的几率怕是更小。
江成厚先开口了:“你们说是沐舟的亲生父母就是吗?有什么证据证明?总不能你们一句话就能定了沐舟的身份吧。”
孩子这么大了才来,这两口子是生不出来了才回来找的吧?江成厚阴暗地想。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那个年代太常见了。最常见的就是为要男娃舍弃女娃,将女娃送人或者丢掉。等女娃长大了,知道女娃在什么地方,他们一定会上门认亲,一口一句当初是穷,没办法,才逼不得已那样做。
他呸!
这些不要脸的东西。
就是想来捡现成的,看看能不能从抛弃的娃身上拿点好处。
孩子都养这么大了,岂是区区两句话就能算了的。都知道那个时代穷得很,不像现在这样吃饱饭还是没问题。多个娃多张嘴少一份口粮,要是娃生个病家里会更难。
让人更气的是,有部分被抛弃的娃对认回亲生父母很执着。
要他说这种就是拎不清的白眼狼!
陈康虎脸上挂着笑,并不介意江成厚的态度,他示意旁边的助理,年轻助理立马拿出一文件夹,翻开后递到江成厚和江兆面前。
陈康虎这才说:“这是我们和江沐舟的亲子鉴定结果。”
江沐舟惊讶了下,很快接受了。
他亲生父母一看就很有钱,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做了亲子鉴定很正常,电视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想到很快就能做富家少爷,江沐舟心跳不断加快,但他尽量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但他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比他多活好些年,他再掩盖也没办法掩盖全。
江成厚脸色不太好,之前他才在想有一部分被扔的娃要认回亲生父母是拎不清的白眼狼,眼前就出现一个了。
这小子的眼神太直白。
江成厚想咒骂一千句“他呸,拎不清的白眼狼”,可这是阿兆的家事,他不好来管。先看看阿兆要怎么处置,要是不对劲他再提醒两句。
“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再去正规医院做一次。”徐雅说,“我们要不是确定了这件事不会贸然过来,这次过来就是想接这孩子走。他已经十六岁,原本该接受精英教育,结果出现那种意外,才让他白白浪费十六年。好在现在找到也不迟,一切都来得及。这孩子丢了后我们一直都不得安心,现在总算找到。”
徐雅抹了抹红红的眼角,陈康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孩子已经找到,现在不用担心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补偿他,本该他有的统统都给他。”
江沐舟听得无比动心,他要是回去了就是亲生父母的宝,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这辈子不用再奋斗,也不用那么辛苦读书。
想要读什么学校让家里人捐楼就可以,或者去国外读。
“你们先不要着急,我们来理一理。”江兆慢慢走到一边的凳子坐下,“成厚叔,你也坐,世超说你腰还没好,别站坏了。”
江成厚一看江兆这反应,知道他心里有成算,哼了一声靠过去坐下。
这生不出来了的两口子一看就假得很,阿兆本身有嘴皮子,之前他还担心看在江沐舟的份儿上阿兆会忍了呢。
现在这架势,阿兆会好好他们扯一扯,阿兆这个人计较起来没几个人怼得过。
江兆懒洋洋靠在墙壁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是刚才陈康虎助理递给他的。
他很快抬起头来,目光对着陈康虎和徐雅的位置:“很巧,我对陈老板创建的迪锋有点了解,甚至知道这家公司成立于多久。按照江沐舟的年龄来算,在他八岁时你们正式成立这家公司,在他十三岁多,才将这家公司做到行业数一数二。”
“所谓白白浪费十六年,不成立。”
“捡到江沐舟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我捡到他早应该没了,你们今天也不可能找来。就算你们一开始就很富有,那‘白白浪费十六年的话’也不对。”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是你们导致现在的结果,都是你们的错,所谓先有因才有果。”
江成厚笑出来,悠哉悠哉拿起烟斗敲了敲,开始点烟了。他就知道阿兆只要脑子清明不犯糊涂,计较起这件事就不会吃闷亏。
陈康虎和徐雅脸色都变了变,怎么都没有想到江兆关注点在这里。
自从发达后,他们还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处境。
明明就是个小小的农民,敢这样和他们说话。
“陈夫人,你刚才说话不中听,你得向我道歉。”
徐雅脸都要裂开,不等她多说,江兆继续开口:“陈老板也得向我道歉,你刚才附和了陈夫人的话,说明认为她说得对。”
这下陈康虎的脸也快要裂开,江兆这小小农民太嚣张了。
江成厚不客气笑出声来,差点呛着。
对,就是这样怼。
有钱又怎么样?有钱就能颠倒是非,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吗?明明阿兆是他们儿子的恩人,这生不出来了的两口子的话就像是阿兆亏欠江沐舟一样。
呸!难怪他处处看不顺眼江沐舟,原来原因在这里。
“爸。”
双方僵持时,江沐舟有些耐不住,走到江兆面前:“爸,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兆冷淡的目光掠他一眼,这一眼让江沐舟浑身冰凉,“养你十六年还是养不眼熟,亲生父母一朝找来,迫不及待想走了?”
“爸,不是,我没有……”江沐舟连忙否认,这种事情放在心里想想就好了,怎么能承认呢。
就算是要回去,他的借口也只能是从来没有在一个完整的家庭生活过,想和亲生父母相处。
“好儿子,没白养你。”江兆站起来拍了拍江沐舟的肩膀,把江沐舟拍得一颤一颤的,“不想和他们回去,现在就和他们说清楚,让他们以后不要来了。”
江沐舟脸色不受控制一变。
陈康虎和徐雅也有点着急了,这怎么能行?二人要说话时,突然察觉江沐舟的表情,又把话吞咽了下去,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江兆院子里已经围拢许多人,这是江兆故意没关门。
村里谁不爱热闹?乡里乡亲的,有热闹自然是大家一起看。
“陈老板,你们听到江沐舟的意思了?他不想和你们回去。既然他不愿意你们就走吧,要真的是为他好不要再来打搅。”
陈康虎和徐雅对望一眼,瞥见江沐舟手都抓得发白,心里已经有数。
陈康虎对着江沐舟叹一口气:“你真不愿意和我们回去吗?”
“我们找你很久,一直都担心你出了意外。现在找到总算安心,本来是想接你回去补偿,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身为父母的当然会尊重子女的意愿。”徐雅抹了抹眼泪,“你要是不愿意回去,不认我们这对有点粗心大意的父母,我们也认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以后就不来打搅你们平静的生活。看得出来,你养父对你很好。”
江兆满脸赞同点头:“我对他那是掏心窝子的好,从来都不要他做什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就这两天才想起他已经十六岁,该学会一些独立自主的事情。”
“就是,村里谁不知道阿兆对这孩子好啊,为了这孩子婆娘都没找个。”江成厚接话。
江兆:“……”
“阿兆叔对江沐舟可好了,就没看到江沐舟干过活。”
“江沐舟小时候有很多玩具,有买的,有阿兆叔自己做的。”
“在好多年前,阿兆还在市区里面买了一套房子,打算给这小子做结婚用。当初为攒钱,阿兆这小子可抠门儿了,占不到他一毛钱便宜。”
“我好羡慕江沐舟啊,阿兆叔对他好,不骂人又不打人,不像我爸,动不动就凶我,把我屁股打开花……哎呀,爸,爸,我我我不是……”
“臭小子,老子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背着人下河摸鱼,生怕你淹死了吗?镇上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下河的,老子这是给你教训,让你长记性。看来还没有长记性,还记仇了,得再长长。”
“爸,我错了,我错了,我都二十多了,不能再打屁股。”一个青年团捂着屁股飞快跳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