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忘记了刚刚解夕朝异于寻常的沉默，殷切地说：“是的呢。所以夕朝什么时候回来挑挑本子呀，要不我直接整理一下发你？你看看哪个感兴趣？”

　　不是她急。

　　是平心而论，解夕朝现在的地位，和他的产出量实在是有些不匹配。

　　难得这么好的势头，方箐箐现在很爽，很有大干一番的激情。

　　解夕朝被她推销一样的语气逗笑了。

　　他说：“你发我吧。我晚上回去看。”

　　方箐箐赶紧应声，顺便好奇：“这两天你们录得怎么样？”

　　解夕朝沉吟了片刻，用了一句话概括：

　　“录着呢。”

　　-

　　录着呢，就是正在录。非常按部就班，但同时，状况也层出不穷。

　　每一届选秀都是这样，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发生。更何况在这种选秀中，练习生背后的公司和资本几乎可以结成蜘蛛网。

　　解夕朝不管这些。但是对于没什么背景又努力的练习生，他会有意识地帮忙带一带镜头。

　　他本来不用一直陪着他们录制，但初C前的主题曲评级练习中，解夕朝稍微带了他们一下，就收获了一堆小尾巴。

　　小鸡崽们蔫巴巴地看着他，解夕朝沉默了片刻，还是心软了。

　　他心软，节目组自然高兴。镜头怼着一顿拍，当然也不敢做些什么，录制花絮中各种“知心导师”、“和善前辈”的花字不要钱一样贴。

　　粉丝很满意。

　　解夕朝回来做个导师比当年节目里的镜头都多，妆造、人设、待遇都好得让人欣慰。基本约等于每周的固定物料。

　　观众也很满意。

　　马鸿平和吕燕还是有点东西。

　　他们很清楚，虽然这届练习生资质确实不好，可能确实捧不出TP这样的现象级火团。但是一般的火团还是有救的。毕竟大众对实力的要求肯定不会有解夕朝那么高。

　　第一集骂声不断，其实有剪辑的添砖加瓦。其实练习生的实力也没有到那么不堪的地步。基本就约等于实际B，剪成C。

　　于是，先抑后扬的剧情线来了。热血中二的成长线来了。成功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挥洒的汗水的桥段来了。

　　虽土但有效。

　　加上解夕朝其实教人也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刚柔并济，观众追着追着，几乎都有点真情实感了。

　　于是，痛苦的就只剩下了赛中的练习生。

　　*

　　在练习生眼里，《超新》第四季四个导师里，最好说话的是时牧，最像朋友的是倪青林。最严厉的其实是蔺滢。但他们最怕的，绝对是解夕朝。

　　蔺滢也凶。是很直接地说“不好”的凶。心情不好了更是直接输出，但骂过就过。

　　解夕朝不骂人，他甚至一直很温柔。但他的要求在练习生眼里简直高到恐怖。

　　这对于本来就承受着外界更多压力的这届练习生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致命。

　　谁不想要鼓掌和欢呼，但谁又没有惰性。两厢压力之下，有的人心态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主题曲录制结束，就是一公。

　　14个组，七首歌。

　　一共只有一周的练习时间。

　　所有人都在重重重压之下练习着舞台。

　　而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

　　这天已经是一公排练的第三天。

　　七首歌都是大热歌曲，难度不低，基本把蹭热度的心思写在了脸上。节目组是爽了，练习生和解夕朝都快崩溃了。

　　前者是练的，后者是被练习成果气的。

　　解夕朝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他觉得他自己已经够照顾小崽子们的情绪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他当年，作为一个纯种理科生，前几次做任务做不下来的时候，也都是自己默默地练习。从来没这么娇气过。

　　他威胁：“不好好练我真的会骂你们。”

　　练习生：TT

　　也有人交头接耳：“欸，解老师这句话真的好像撒娇啊。”

　　解夕朝：。

　　他瘫着脸平铺直叙点名：“丁亚亚同学。”

　　丁亚亚同学一秒变脸，出列：“到！”

　　娃娃脸上写着正直和坦荡。

　　解夕朝转头：“出来喝茶。其他人休息。”

　　丁亚亚被周围人诡异又同情的眼光目送。

　　等到了走廊，一路走到拐角，解夕朝说：“给，你要的资料。”

　　丁亚亚眼睛一亮，把U盘接了过去。

　　“这些是我整理的比较适合你用的教材和课程，已经筛过了。”解夕朝道，“开始作曲之前还是要把基础打牢。等回头节目结束了，如果想继续发展，我可以推几个老师给你。”

　　丁亚亚，就是初评级那个靠着自作曲拿到A的练习生。

　　他跟云盼一个风格，都是清秀乖巧款。但性格开朗活泼，皮起来简直不像人，闹腾得很。

　　不过是有天赋的。

　　解夕朝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系统地学过作曲。甚至吉他也只学了个皮毛。

　　解夕朝很惜才。倒不是偏爱，只是对灵感和天赋的欣赏。丁亚亚也很黏他，他就像那种家里最顽皮的、天生就理所当然讨所有人宠爱的弟弟，解夕朝没有弟弟，但有个同样画风的表妹，完全招架不住。

　　丁亚亚珍惜地把U盘放在兜里，咳嗽了一声，准备澄清一下自己刚刚大胆的言论，然后他就看到解夕朝拿了颗润喉糖。

　　解释的话硬生生地换成了另外一句，他讪讪的：“解老师你最近嗓子不好啊。”

　　解夕朝似笑非笑：“是因为谁呢。”

　　他这两天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人多，一个个看过来就费精力。严格来说，他比练习生还忙。

　　丁亚亚望天。

　　他作曲有天赋，但跳舞着实是短板。而其他人稀奇古怪的问题就更多了。解夕朝只是开个玩笑，糖在嘴里慢慢化开，清凉的味道弥漫开来，他说：“没事。”

　　“回去吧。”他道，“回头我少说话多动手。”

　　丁亚亚小声说：“欸您每次都这么说，结果还是……”

　　解夕朝：“……”

　　他一边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和不杠不舒服的熊孩子掰扯，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练习室。

　　然后，他就听到了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声音。

　　“不就是运气好嘛。踩着风口猪都能飞起来，要不是当初艾清源出事，他怎么可能C出。”男生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我们折腾个半死，还被粉丝狂骂没实力，他自己踩着我们，大魔王人设又稳了，真就糊逼没人权呗。”

　　话音落下，丁亚亚脸色都变了。解夕朝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练习室内部。

第153章

　　说话的人两人都认识。

　　《万里》B组的C位，齐相杰。

　　《超新》一公一共七首歌。按照惯例，依旧是分了不同的类型。《万里》这一组是国风组，也是解夕朝耗费心力最多的组。

　　因为很多人没有足够扎实的基本功，而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编舞有种不顾练习生死活的美。

　　几个导师有分工。每个领域由对口的导师负责，解夕朝则是负责整体的效果。这组比较特殊，时牧没有中国舞的功底，所以从舞蹈编排到基本功练习，是解夕朝帮的忙。　　根据每个人的特色，他给两组的舞蹈都做了改动，又带着他们一点点练了起来。

　　齐相杰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人看到了门口的解夕朝。

　　他的队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但齐相杰还在说：“一公而已，你们不觉得他的要求真的很反人类吗。粉丝哪可能注意那么多的细节啊。而且网友可喜欢跟风了，要不是他带节奏，我们这届风评根本不会这么差。”

　　这才是他最忿忿不平的点。

　　在他看来，他们现在所遭遇的，舆论的一切攻击和嘲讽，来源都是解夕朝。他是公司的主推，原本公司对他的要求是拿到评级A，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拿了C。

　　不仅如此，他曾经参加过一次选秀，原本具备人气基础。就因为解夕朝对他的评价不高，他直接掉了一波粉。

　　人脉告诉他，公司正考虑换主推。

　　齐相杰整个人都快被气吐血。而这两天，解夕朝盯他们训练时，批评得最多的也是他。

　　新仇旧恨，让他在这个深夜的练习室里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他原以为没事的。

　　他们只是自己在练习，没有可以收声的摄像机。而私底下，据他所知，抱怨解夕朝严厉的练习生也不在少数。

　　说完，他心里的憋闷终于发泄了不少。

　　他喝了口水，却发现周围人的眼神都透露着恐惧与诡异。

　　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僵硬地扭过了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齐相杰嘴唇哆嗦了一下，人直接傻了。

　　-

　　在封闭的空间里，传递得最快的，除了流动的风，就只剩下传言。

　　半天之后，录制基地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人在背后嘴解夕朝，结果被正主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