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为免破坏云盼的妆,他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
然后他道:“是因为我自己。”
他顿了顿:“可能大家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主要体现在,我觉得我做出来的东西,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演绎好。”
这句话把夏熙泽的魂拉回来了一点,虽然知道解夕朝是为了体面,但大家还是无可避免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夏熙泽小声道:“其实是事实啦夕朝。”
事到如今,他还记得当时听到《无垠海》录音室版本的震撼。
广阔的天空下是无垠的大海,塞壬在歌唱。
他的嗓音随性而懒散,是真正能够震颤心灵的声音。
解夕朝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道,“我很开心。”
夏熙泽眨了眨眼睛。
“以前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写歌,一个人作曲,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他笑了笑,“我觉得这样很好,但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做出来的东西始终是我的,我的歌、我的舞台、我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另一个人呢?
“是会变成灾难,还是……
“不一样的火花?”
“你们给了我答案。”他轻声道。
日复一日的练习。
每一个被严苛确定的细节,每一句被一点点纠正的唱词。
这是创作组A组这短短半个月的经历。
无人的地方浸泡着汗水和泪水。而在这个时候,曾经的针锋相对都好像被模糊成了温柔的、陪伴着他们练习的夜风。
“《无垠海》这首歌是我很早写的歌,这是它第一次登上舞台。我很高兴它有了不止一个陪伴它出现在世界面前的朋友。”解夕朝道,“所以……”
他笑了笑:“别紧张。”
“它看到了你们的努力和真诚。”
“观众也会。”
耳边传来窦昱遥遥报幕的声音,他说:“下面,让我们欢迎第一组选手上台,他们是创作组A组的学员,表演的曲目名称是《无垠海》。”
在这样的声音里,解夕朝轻声说完了最后两句话。
“谢谢你们唱我的歌。”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能有这样的经历,我很开心。”
第54章
快碎掉的创作组A组全员就这样被解夕朝的一席话拼了回来。
原来语言的力量能这么强大。
在黑暗中走上舞台,按照预定的位置站定的时候,夏熙泽这样想。
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那些像是海潮一样汹涌的情绪就这样被尽数抚平。他从没想过,真的站上公演舞台的时候,他会这么平静。
看着满场欢呼的观众,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而他的另一侧。
解夕朝调整了一下耳麦,冷静地对着一旁的乐队老师点头示意。对方接收到了两人沟通过的讯号,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随即,他收回了目光,微垂了眼。
不明真相的观众还在欢呼,而下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咔哒”。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随即,他们就发现——
是光。
七束光自不同的角度从头顶倾斜而下,伴随着音效,像是破空而出的利刃。凌空的光束内,光源照耀出浮空中渺小的尘埃,如梦似幻。
除了顶光,舞台的周身还有许多束大小不一的侧光。
侧光似流水,光影变幻,逐渐从夺目的白变成泛着幽光的蓝。
在这荡漾的光海之间,后面的大屏幕缓缓浮现出笔锋凌厉、浸泡在背景海水中的三个大字:
《无垠海》。
场上响起了惊讶的窃窃私语。
“啊……是自作曲”
“无垠海,这个名字好美,这个布景也很美欸”
“会是抒情吗”
只是,随着光线的逐渐清晰。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就逐渐变成了越来越热烈的欢呼。而随着中央的人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刹那,欢呼声立刻到达了顶峰。
线条勾勒出脸侧到下巴清晰的轮廓,记忆里清秀的淡颜被浓墨妆点。
淡色的唇、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一双淡漠清冷如深潭的眼睛,眼尾的细闪在光照下像是闪烁的星点。
这是一张完美得连光都偏爱的脸。
前排的姑娘小声尖叫:“啊好帅……”
她的同伴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不矜持地跟着一起尖叫。
只是几秒后,她就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不是解夕朝的粉丝。
当然,她也是这个节目的忠实观众。
解夕朝的好看所有人全世界都知道,有人形容他一公的wink像是夏日饮品店最甜而不腻的冰沙,清爽又漂亮。
但是……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笑。
相反,他的眼神淡漠,配着清冷的妆容,几乎有了一种睥睨感。
解夕朝是公认的镜头之神。
有人曾经专门统计过,从初舞台以来,他没有漏抓过一个镜头。只要镜头对准他,他都能第一秒调整自己的状态。
而就在舞台上的镜头对准他的那一秒,他微抬了眸。
就在这个时候,才有人恍然发现,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电吉他。
吉他上印着繁复而线条大胆的印花。
光怪陆离的图案之上,白皙而纤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两下。
清脆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后的0.1秒,密集的鼓点和电吉他的声音轰然炸开。
没有冗长的前摇,没有悠长舒缓的导入——
谁也没想到,这首从名字到舞台画风都十分抒情的《无垠海》,以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在三秒之内让观众的天灵盖直接爽到了高潮。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仅仅是一个开端。
-
吕燕从后台走到观众区前面的时候,整个观众区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
穿着T裇的男生链子随着律动打在吉他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没有人去关心。他坐在台沿,一条腿随性地屈着,唱他自己写的歌。
他唱一句,就把话筒朝着观众席的方向递一句。
而在过去的一分半内,观众竟然也已经学会了这首歌的歌词,跟得整整齐齐。
原本的公演就这样硬生生地开成了一场演唱会。
而解夕朝几乎是台上最矜持的一个。
他承担的是整首歌里几乎一半的高音,哪怕是近乎撕裂的拖长尾音,声音里也带着嘶哑的懒散,就像这首歌的歌词“烈日在海水中燃烧”。
极致的旋律被压抑成成型的曲调,爆发的边缘是满溢的感情,就像是被冰冷的海水裹挟的热血与梦想。
这是首写“自己”的歌。
写的好像是故事的主人公,却又不单纯是主人公。
她看到台上,平日里畏缩怯懦的小男生直接拔了立麦上嵌着的话筒;
她看到往日里大大咧咧的男生唱得眼尾通红,眼底写满了对舞台的不舍和不甘;
心思细腻深沉的抛开一切跪在台上嘶吼;
儒雅内敛的攥着话筒的手显露出了隐约的青筋;
玩世不恭的,按着耳麦,竭力镇定,却仍在间奏内闭着眼睛大口喘息;
有人走到解夕朝边上,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们唱:
海水淹没世界之前,
请和我相见。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解夕朝会写这么一首歌。
在这首歌里,太阳在猛烈地灼烧,星星从遥远的天边坠入海中,世界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入目之处都是无垠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