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夜发生的插曲对闻溪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会一直耿耿于怀,他不知道霍清越怎么想,反正在面对他的时候,他挺不自在的。
两人去餐厅吃自助早餐,霍清越帮他端了杯牛奶放到手边,他都觉得诚惶诚恐。
闻溪是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这些年他试图让自己豁达点,凡事不放在心上,但一碰到霍清越又打回原形。
他很怕昨晚的询问影响了在霍清越心中的形象,明明婚前说好不会干涉彼此生活,留私人空间,他却因为怀疑和揣测,冷着脸向他提出了质疑。
别扭维持到拍摄婚纱照的场地,工作人员先带他们去挑选服装。
男士的衣服就那么几种类型,除了颜色,可选择的款式也不多。
闻溪不想那么正式,选了日系休闲风,与此同时,霍清越的手伸向一套黑色西装。
二人注意到对方,手同一时间僵在半空中。
“你平时在公司就穿这种,确定不改变一下吗?”打量着霍清越的脸色,闻溪小心翼翼问。
霍清越的确是不喜欢色彩鲜艳明亮的服饰,不光是视觉上跳过跳跃,也自认为那样的搭配与他本身冷峻严肃的气质不符,穿上会很违和。
这是第一次,他没当即回答闻溪,说看他的意思,因为他实在不想穿那样夸张的衣服。
人总有些底线是不可逾越的,对霍清越来说,穿除黑白灰三色之外的衣服就是其中之一。
见他沉默抿唇,好半晌都没回答,闻溪垂下了手,故作轻松说:“没关系,我穿什么都行。”
他也并非是抗拒西装,刚刚那一套只是觉得在海边拍照比较搭。
“不然我们各穿各的。”霍清越的思维果然很直,一看就是不懂浪漫的人。
闻溪有些哭笑不得,“那画风也太不和谐统一了,拍出来肯定像两个不相干的人P到了一起。”
霍清越凝眸,意念挣扎数秒,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穿闻溪挑选的那种衣服。
拍婚纱照竟然会出现这么棘手的情况,早知道还是不要无事生非得好。
闻溪很快又去选了一套白西装,对霍清越说:“我们俩一黑一白,拍出来肯定有大片感。”
“……抱歉。”不知说什么好,霍清越迟疑吐出两个字。
他当然不是不习惯别人将就自己,管理偌大的一个公司,手下哪个员工不得听从他的意见?
但闻溪这样做,莫名让他有种愧疚感。
因为在他的价值观里,婚姻应当平等,谁也不必迁就对方,这样的关系才能健康可持续地发展。
眼下的问题实在无解。
除了这套西装造型,还需要再挑选一套。
闻溪又另外拿了一身纯白色的海滩装,问霍清越行不行,他已经看出来他的审美要求了。
霍清越这次没反对,只要不是彩色,什么都好说。
-
拍过婚纱照的应当都有经验,一天的行程安排十分紧凑,两套造型转了四次场。
海边虽然凉爽,但正午时分的太阳晒得还是很猛的,一天下来,闻溪感觉脸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是笑得快成面瘫,一个是站得像酸萝卜。
还好晚上有大餐犒劳,摄影方在海滩边为他们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闻溪远远看到,便发出一声惊叹,眼睛都亮了。
他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场景,月亮掉入了海里,夜晚的沙滩在汹涌澎湃的海浪冲刷下,波纹微微倾斜。
映入他眼帘的仿佛不是海,而是人间理想。
朦胧的夜色在他眼里是鲜活而明亮的。
霍清越清楚看见了闻溪的眼神变化。
说句吃味的话,他面对他的时候好像都没表现得这么激动。
“你先过去,我去下洗手间。”
让他静静欣赏了会儿风景,霍清越才出声。
闻溪刚好想对着镜头拍个vlog,有人在旁边还不好意思说话,闻言迫不及待道:“你快去。”
霍清越凝视他一眼,迈步离开,而闻溪紧随其后拿出手机。
不知过去多久,闻溪正要去餐桌前坐下,忽然看见霍清越背着手朝这边走来。
他还在奇怪,怎么他这个姿势走路,结果人到面前后,猝不及防从身后变出一束花。
还是玫瑰花。
圣洁的白色,夜色下像散发着光彩。
闻溪目光怔住,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
从不敢想,他竟然能从霍清越这里收到花。
气氛沉寂许久,才被霍清越出声打破,“你不喜欢?”
“没、没有。”闻溪莫名紧张,把花接过来下意识问:“好突然,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花?”
“他们这样安排的。”霍清越淡淡解释。
其实是他对今天选衣服的事情一直过意不去,想要补偿闻溪,才交代工作室的人准备了烛光晚餐,花也是他在网上下单,精挑细选出来的。
但他不想说这是自己的主意,做这种事情太肉麻也太奇怪了。
听完之后,闻溪雀跃的心清醒了大半。
是人家安排的就不奇怪了,霍清越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我们吃饭吧。”闻溪象征性一笑,把花放在桌上,“肚子饿了。”
霍清越坐到闻溪对面,看了眼被冷落的花,稍稍蹙眉。
他怎么没说喜不喜欢。
是不是嫌这颜色太单调?
闻溪无意间抬头,捕捉到霍清越的表情,似有困惑。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没跟他说谢谢。
于是接着开口:“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你不用这么客气。”霍清越不想听他说这个,换个话题问:“你最喜欢什么花?”
“郁金香。”
“………”倒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沉思两秒,看着那白玫瑰,霍清越低声道:“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挑的,下次买你喜欢的。”
“你挑的?”闻溪很奇怪,“不是他们安排的?”
霍清越瞬间语塞。
想不到他竟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闻溪一瞬间全明白了。
特别是霍清越的沉默,更加让他确信。
但他没有点破,心想既然霍清越要面子,不好意思承认,那就别让他不自在了,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我之所以喜欢郁金香,是因为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刚刚的话题被跳过,闻溪舒缓出声:“那上面说,浪漫的人会将郁金香藏于身后,时刻等待与爱的人赴约,所以它应该是我送给你的。”
霍清越不具备浪漫思维,但他奇妙地悟透了闻溪的这句话。
他所指的郁金香是抽象的,承载了他对爱情的那份期待,所以某种意义上,那也代表了他自己。
在霍清越深情凝望对面时,闻溪举起了高脚杯,“谢谢你赐予我这么美好的夜晚。”
他想,昨晚的插曲应该算不上什么了。
在这一束花过后,他会觉得霍清越又朝他的方向走近了些。
因为只有在意,才会逼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而浪漫这门科目,是霍清越最薄弱的。
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空下的他们,开始从彼此的瞳孔中正视自己。
-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回岚城后,闻溪就要准备前往他支教的地区安江县。
那里其实是个特别美的地方,背靠青山,民风淳朴,聚集着许多少数民族村落,经常会有知名摄影师和画家前去采风,美食也是独居风味,被拍成了一部部的纪录片。
然而这样的地方,人们所看到的只有它镜头前呈现出的样子,全然不知那里经济落后,交通不便,孩子多是留守儿童,上学都要翻越大山,步行几十分钟。
闻溪想要感知社会的另外一面,单是通过他人口中了解,永远不知全貌,所以当初填报意向地区时,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祖国的西南方向。
很巧的是,最终的任命通知将他分派到了安江县千溪镇的一所希望小学,是他最想要去的地方。
九月一号开学,闻溪准备八月底动身前往,为此他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在出发前一晚,当闻溪将一件件贴身衣物叠好放入行李箱时,不舍的情绪忽然如潮水般袭来。
眼眶泛起强烈的酸胀感,他抿紧双唇,用力将拉链拉上,情绪还是平复不了,只得仰起头。
霍清越今晚特意早回家,从浴室出来,看见闻溪放空盯着天花板,还以为他在思考还需要带什么东西。
“忘记拿也没事,我给你寄过去。”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闻溪错愕看过去。
这一转头,霍清越才发现他的眼眶有多红,像快哭了似的。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这还需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