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任檀舟连呼吸声都很轻,似乎还有一瞬间短暂的停滞。
季仰真觉得自己失眠跟文湘的关系很小,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不习惯跟任檀舟睡一块儿。
他换成仰躺的姿势,胳膊枕在脑后,“明天你几点起?”
任檀舟回他说七点。
七点起床,季仰真会痛苦一整天。
“那你动作轻点,别打扰我。”
任檀舟说好。
这天晚上,季仰真的入睡障碍仅仅只持续了十分钟,然后困意袭来,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季仰真睡觉不算轻,但任檀舟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翻了个身,跟季仰真面对面,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也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任檀舟在昏黑的环境中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假想维度一点点逼仄起来,无端炙热的视线,将承受载体具化成世间难得的珍品。
季仰真厌恶任檀舟别有深意的凝视,却没办法在当下打断他。
Alpha轻轻地摸索着,在释放出高浓度信息素的同时,将中间那只碍事的枕头甩到了床尾。
就像季仰真今晚说的那样,他不缺追求者,无论是beta或是Omega,他在人群中总是格外耀眼的。
那些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大胆地向季仰真示爱,但任檀舟不可以。因为他们是兄弟,季仰真就算是拒绝那些狂蜂浪蝶,也会做到相对的风度翩翩,可对任檀舟,连和颜悦色都做不到。
多数人天生情感外放,但任檀舟显然有别于此类。他对季仰真隐秘的情愫等同于他腺体内冗重的信息素,寻不到合适的出口,积攒许久等到急需宣泄的时候就难以自制,闯下塌天大祸。
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遇到错误都需要及时纠正,唯独在这件事上,任檀舟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法。
囚禁一个Beta供给赏玩在他们的阶层是稀松平常,他嫡亲的兄弟曾在他为这件事焦头烂额之际给他出过主意,劝他只管将错就错,一点点磨掉野犬的锐齿和利爪,不怕不听话。
任檀舟觉得季仰真没什么不好,是因为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包容对方所有的缺点。
外人都觉得他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千依百顺是因为要遵循母亲的遗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如果没有季仰真,他大概会溺毙在那个寒冷得如同给四肢上了极刑的冬夜。
也只有他清楚,季仰真没能在十八岁之前成功分化不是因为受过什么重大外伤,而是因为替他挡下了那杯下了药导致加速腺体萎缩的酒。
季仰真本可以万事顺意的长大,但却因为遇见他,成了掉进泥沼里需要拼命挣扎的倒霉蛋。
任檀舟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关不了季仰真太久。
【📢作者有话说】
是究极小甜饼
第14章 14
季仰真做了一个梦,醒来却不记得内容是什么,只觉得的身体异常疲惫。
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照着,卧室里还沉寂得像黑夜,季仰真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电动窗帘缓缓朝两边打开。
外面艳阳高照,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浑身松散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只用来明确楚河汉界的枕头,还待在原来的地方,任檀舟睡过的位置已经没了痕迹,被子整整齐齐的铺在另一侧 。
生活习惯的对比能看出优劣,如果不是没有时间,任檀舟也不会将自己的内务假手于人。
季仰真从来不会铺床,每天都是方姨上来帮他整理收拾,这两天他的房间没有住人,方姨今早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方姨连连叹了几声之后没话音了。
季仰真下楼,在前院后院都转了一圈。平时他一出现,那Omega就会凑过来,今天却不见踪影。
难不成是因为昨晚被拒绝太难过了,今天不好意思见自己?
没必要这样吧。
吃早餐的时候,季仰真忍不住问方姨,“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看到蚊香,他不会在睡懒觉吧。”
方姨心里搁着事儿,面上很勉强的挂了点慈爱的笑意,抖了抖手里那块速干抹布,说:“那怎么可能呢,文湘那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到厨房里帮着打下手……今天是被周秘书带走了。”
“带走了?”季仰真心里一紧。
“不是小少爷你安排的吗?”方姨见他不知情的模样,诶了一声道:“周秘书送他去上课了,好像说是舞蹈课。”
任檀舟高瞻远瞩,这附近唯一的舞房是某家的二世祖哄小情人开着玩的,正经师资也排不上号,只能说是相当业余。授课也只是小打小闹,开业半月有余,也只用低廉的折扣吸引到季仰真这种情况特殊的客人。
市区的才艺机构多如牛毛,他们公司对面楼就有一家规模和口碑都很不错,索性上班路上就顺便把文湘带过去了,也省得季仰真为这事烦心。
然而季仰真是想借文湘上课的机会,自己也跟着去,形成一个有规律的外出轨迹。
任檀舟虽然允许他出门,可是会安排至少三名安保跟在他身后。说实在的季仰真也想过,他被关了这么久,好像早就适应了这种孤单枯燥的生活,真要让他满世界去疯,他又会觉得不适应。
这么说起来,他其实想要的并不是眼前这种有限定条件的自由,他只是想要回到像以前那样 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也不需要被别人盯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日子。
季仰真也时常对任檀舟这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感到厌烦,但他们认识这么久,任檀舟做的事桩桩件件仿佛都是真的为他好。既然先前的事情在明面上早已翻篇,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翻脸的理由。
矛盾点不仅仅出现在季仰真一个人身上。
他能敏锐地察觉出文湘对他不同寻常的爱慕,但却没办法把任檀舟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时钟上的指针按下加速旋钮飞快转动。
文湘每天按时去练舞,季仰真也按照项卫民的治疗方案开始陆续接受第二针乃至第三针的注射。
他这边进展的比较顺利,没有再出现像首针注射时那种强烈的不良反应,只不过腺体依旧没什么动静。
项卫民再三跟他强调这件事情急不得,他也只好安慰自己要有点耐心。
这半个月里,季仰真每天晚上都是跟任檀舟一起睡的。
但在白天,季仰真多数时候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任檀舟手上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每天晚上都是接近凌晨才回家,那个点季仰真早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季仰真醒来,任檀舟又早早的去上班了。
俩人半个月里愣是没打过一次照面。
要不是任檀舟卧室床头摆着他们俩的合照,他觉得自己可能都快要忘记任檀舟长什么样子。
用于引导分化的信息素在被Beta适应以后,即便是没有当即分化也于身心有益。这种但闻其信息素却不见其人的感觉让季仰真很满意。
文湘那边就不太好了,季仰真隔三差五问起来,他都耷拉着脑袋。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文湘的弱项兴许就在运动方面,他体能太差,而钢管舞跟普通舞蹈比起来需要舞者更强的核心。
于是,在勉强学习了两个星期的性感热辣的钢管舞之后,文湘在征求了季仰真的同意后,换了一个相对简单舞种——广场舞。
这天晚上,任檀舟手里的烂尾楼项目告一段落,时间上也活泛许多,想着终于能回家安安静静地吃一顿晚饭。谁曾想季仰真见了他,就跟献宝似的把Omega提溜起来给他来了段表演。
跟着短视频上的热门歌曲随意的律动几下,季仰真也说不上来,脸都差点笑歪了。
季仰真看得不亦乐乎,任檀舟没什么表情,被季仰真推了两下之后,他一头雾水地点评了句:“还行。”
不怪任檀舟敷衍,文湘的舞蹈课一千块一节,就这种学习成果,季仰真觉得他原先找的团购课也能学出来。
那天晚上别墅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晚上八点过了没多久,两个人一起回到了房间。季仰真无事可做,躺在摇椅里玩了会儿手机。
任檀舟处理完一通工作电话后见季仰真对着窗户外面发呆,放缓脚步走到他身后,拨楞了一下他脑袋上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
季仰真其实已经从窗户倒影里看见他的动作了,哼了一声懒得去躲。
“最近过得还好吗。”
任檀舟抬手撑在椅背上,视线自上而下,在他的腺体处停留过久。
有什么好不好的。
季仰真腹诽,不想任檀舟觉得自己过得很舒心,于是他装可怜卖惨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工作太忙了,蚊香又去学舞蹈也没有人陪我,你都不知道我在家有多难过,无聊得都快长草了。”
还是老一套。
他说着转过头,指了指自己微微扬起的脸,“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在接受分化治疗的过程中,不能剧烈运动。
注射的分化针剂本身就含一定的激素成分,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哪种原因,季仰真脸上看起来是要比之前圆润一些的。
搬到这里之后掉的斤两或许后续这段时间可以慢慢补回来。
“我看看。”
任檀舟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盯着他的脸左右认真地看了两圈,然后点点头道:“好像是有点,最近吃得少了?”
“没有,吃得挺多的。”季仰真抿着嘴巴,“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抑郁了,网上说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很容易闷出毛病的。”
任檀舟平心静气地问:“这几天不是都出门了么,前天去了淮化路吃烧烤,昨天叫王师傅开车绕了小半个盐京送你到城西去看辣椒酱的展览,今天......是不是到K8消费去了。”
季仰真也就是这三天逛的地方多了些,再往前数一天都找不到他的出门记录。
任檀舟总结道:“你倒是真的在家闷几天,再来跟我装抑郁。”
季仰真听完感觉自己真的要抑郁了,“你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来,竟然还有时间关心我每天都去了什么地方......算了,我不跟你说了,睡觉。”
季仰真落寞地躺下来,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长条蚕蛹。
任檀舟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人都有个得寸进尺的心理,想要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在谈判桌上也无非就是一进一推,否则就僵持不下,大不了告吹。除非有一方想要极力促成这项合作,在不涉及底牌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让步。
任檀舟从刚刚换下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一只绒布盒子,他走到季仰真的身侧,屈膝在床边半蹲下,用盒子的绒面蹭了蹭季仰真的鼻尖。
季仰真不耐烦地睁眼开,“别弄我......这什么东西?”
他艰难地从蚕蛹里伸出胳膊,接过盒子想要打开却忍住了。
这种尺寸的盒子,里面会装什么?
一般就只能装戒指。
季仰真稍微研究了会儿盒子的卡扣,随后又把盒子扔还给任檀舟,“不会是什么整蛊吧,打开了里面弹出一个拳头,我才不傻。”
这种无聊的事情小学生都不爱干了。
任檀舟假意听不出他变相的抗拒,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是送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