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仰真再磨蹭也不至于洗个澡要用超过半小时。
任檀舟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心中惴惴,就在他打算去敲季仰真房门的时候,季仰真自己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了。
季仰真在热水里跑了很久,身上烫得发粉,像是充血了。
他将那杯牛奶递到任檀舟手边,没事人似的开口问道:“你怎么还在工作,不是说好要早点睡吗?”
任檀舟睡前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季仰真也就是跟他客气一下,本来也不是给他倒的,见他不动,就自己端起来喝光了,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去漱口。
其实这个点睡觉还算早,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耽搁的意思,各自熄了两边的床头灯。
摆在中间的枕头早就不知道扔去哪里了。
季仰真在黑暗中酝酿了两分钟,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可以把你自己的手绑一下吗?”
任檀舟心里搁着事情,没听清他在讲什么,于是稍微往他那里边侧了侧身子,“你说什么?”
季仰真便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任檀舟自然要问为什么。
“因为你这两天睡着了会......乱动。”
乱动这个词涵盖了一系列不文明行为。
任檀舟了然,又问:“绑着,用什么绑?”
季仰真就这么一说,也没细想,过了会儿才建议说:“用你的睡衣腰带绑。”
“会很不舒服。”
“哦,那就算了。”
季仰真背对着任檀舟,入睡姿势跟以往都有些差别,他双臂环抱在胸前,半边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闭眼许久都没能睡着。
但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就这样一直熬到午夜十二点,床头的小时钟滴滴两声。
季仰真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将书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抱进了洗手间里。
一关上门,他开始尝试密码组合,跟上次开保险箱一样,是同样的密码,试一次就成功了。
季仰真第一时间查看了任檀舟的邮箱,按照那份文件的编号日期,果真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任檀舟或许没有想到季仰真会主动去查他的邮箱,原本这些东西就算是摆在季仰真面前都懒得多看一眼,那些简单的通讯记录并没有清除。
不过这里面也并没有提到跟季仰真相关的内容,如果季仰真询问他,他完全可以抵赖说是季仰真多想了,就像今晚那样,用公司项目做背调的理由搪塞过去。
季仰真盯着电脑界面出神,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从洗手间出来,将电脑放回原位。彼时外面大雨倾盆,雨滴不间断地砸在窗户上,预告了好几天的暴雨竟然在这个寂静无眠的深夜悄然到来。
季仰真忽然想起后院还有二十盆月季,肯定是受不了暴雨如柱的摧残,他转身就要下楼,但刚走到楼梯口他又折回,推搡正在睡觉的任檀舟。
任檀舟睡前吃了药,被他晃了两下才睁开眼睛,用了不下十秒钟反应,手指攥了攥,哑声问道:“怎么了?”
季仰真脸上的焦急不像是假的,“哥你别睡了,外面下雨了。”
任檀舟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任谁半夜里被这些无需在意的小时吵醒都会有点郁闷,他蹙眉道:“下雨就下雨了,你没见过下雨么,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季仰真煞有介事地嚷道:“你能不能先起来啊?之前文湘走得时候还特意跟我说了,要是下大雨了记得把后院的月季搬到家里来,你难道要我一个人搬吗?”
任檀舟被他吵得六神不安,还真就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又被他一把按下。
“我一着急都忘了你身体不舒服。”季仰真才想起来,略带歉意地说:“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继续睡吧。”
说完,没等任檀舟开口,季仰真趿拉着拖鞋快速跑下楼了。
任檀舟哪能真的让他一个人在雨里搬花,连件外套也没来得及穿,跟着下了楼。
任檀舟在玄关找了把足够容纳两个人的大伞,让季仰真帮着撑伞,他来搬花。
二十盆月季来回三四趟就搬完了,倒也不费事。
季仰真打伞只会往自己那里偏,根本不管任檀舟的死活,等到完事之后,他收了伞功成身退,上楼去睡觉,任檀舟只能重新去洗一遍澡。
季仰真见状十分愧疚地跟他道歉,懊恼自己怎么连打伞都打不好。
任檀舟倒是觉得他打的挺好的,他自己身上一点没湿。
折腾到后半夜任檀舟才睡下。
次日早上,任檀舟很早就被来电吵醒,他正欲去拿床头的手机,季仰真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迷糊不清地央求他把电话挂了。
还没睡醒的季仰真活像一只习惯了被圈养的宠物,乖顺地依偎在任檀舟身边,用软绵绵的声音任性地提出一些要求。
任檀舟还真就没再管那通电话,直接关了机。
一大早扰人清梦。
昨天睡太晚了,季仰真总也补不够似的,压着任檀舟的胳膊,缠着他睡到上午十点钟,任檀舟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就要挨季仰真毫不留情的一拳,然后还要被教训:“别动来动去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从八点往后,任檀舟就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是成年Alpha,有生理上的需求简直再正常不过,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时期,季仰真虽然只是一动不动地贴着他,可他仅仅是闭上眼睛听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就已经有些难以自控地起了反应。
他担心惊扰季仰真,只能迫使自己去想一些工作上的疑难,慢慢地冷静下来。
如果只是一天这样倒也罢了,结果连着三天,季仰真的生物钟完全颠倒,总是等任檀舟睡着以后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将他叫醒。
第二天是因为季仰真说自己后背特别痒,撩起衣服让他帮忙挠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
任檀舟盯着他白皙细腻的后背仔仔细细看了许久,也没找到哪里被叮肿,倒是为着那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差点把自己某个部位弄得肿胀不堪。帮他挠了几下又说不痒了,然后他呼呼大睡去了,只留下任檀舟一个人辗转反侧,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季仰真细腰往下延展的弧度,挺翘的蜜臀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裤形状展露无遗。
他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任檀舟没有见过的,温热紧致的包裹着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任檀舟没忍住去洗手间解决了一次。
第三天就更离谱了,当时大约是凌晨三点,任檀舟再度被叫醒,季仰真盘腿坐在他身侧,用像审犯人似的眼神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瞳闪烁着跃动的暗光。
任檀舟着实无奈,甚至开始习以为常地问他又怎么了。
他很严肃地说他刚刚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梦到任檀舟变成花园里的一根草,如果在天亮之前不能将这跟草拔出来,那他就也要变成这片草坪的一份子。
季仰真说:“规则就是,我要是不能成功解救你,就要跟你一起留下来。”
“哥,我很想救你的......可是我怎么都分辨不出究竟哪一根草才是你,太多草了。”
任檀舟抿了抿唇就差把无语这俩字写在脸上,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本就不怎么高的睡眠质量又要断崖式下跌。
“以后如果没有......”
任檀舟正想跟他商量一下,以后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必要的事情可以放到第二天早上聊,不用大半夜的把人喊醒。
但季仰真一脸伤心难过地挨着他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像蚕蛹一样翻滚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哥,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着急,找不到你也就算了,万一我在找你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踩死你了怎么办?”
“小草都长得一模一样的,都普普通通的......也不能怪我。”
任檀舟听他这么说,怎么也都气不起来了,又想他怎么能这么天真,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梦在这里自怨自艾杞人忧天。
可是也不能不安慰他。
但安慰人同样也不算是任檀舟的强项,“小草的生命力很顽强,踩一踩也不会死。”
顶多会被踩扁了踩疼了,然后风一吹又顽强地直起腰,抖抖身上的灰。
“你说得有道理......”
季仰真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安心地睡去。
任檀舟虽然夜里没怎么睡,但他就算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够用了,季仰真却不是这样,只能通过白天补觉来弥补夜间睡眠时间的亏损。
在这一周里,除了去医院的那天,后面季仰真也一直没有出门。
他们在家里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上午起的晚,吃完午餐后再收拾一阵子,然后玩会儿游戏再去睡午觉。季仰真睡午觉的时候,任檀舟会处理工作,等季仰真睡醒了,他们再一起去楼上的健身房运动锻炼。任檀舟不便过度运动,大多时候只是坐在器械上,或者辅助季仰真完成一些训练。
晚上吃完晚餐以后,季仰真会钻进影音室里挑一部口碑很棒的老电影跟任檀舟一起看,他总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任檀舟察觉到好几次,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又觉得只是玩累了在放空。
某天晚上,他们吃着饭,季仰真接了姚善庭打来的电话,对方说攒了个局想请季仰真过去玩。季仰真抬头看向旁边的任檀舟,任檀舟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季仰真就拒绝了。姚善庭哪里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又连着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季仰真当着任檀舟的面将他给拉黑了。
“哥,你说的对,他真的太缠人了。”
“要说长相,他确实长得还不错,但跟你是没法比的。”季仰真笑眯眯地盯着任檀舟看,然后酸不拉几地感叹说:“以前都没仔细看过呢,哥你怎么长得啊?你们家的基因真是挺好的。”
任檀舟头一次从季仰真嘴里听到这种话,难免不太自然地红了耳根,结果又听他惋惜地说:“不过比起我,你还是差了点。”
任檀舟:......
确实,季仰真的脸放Omega里都是首屈一指。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任檀舟身体休养的差不多,也能自如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明天就要恢复正常工作行程。
恰好当天傍晚开始下雪,没过多久地面上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季仰真从窗户里探出手去接,几片标准的六边形雪花眨眼就融化在他的掌心。他不免想到任檀舟送给自己那枚漂亮昂贵的雪花胸针,比真正的雪花还要璀璨耀眼成千上万倍。
他依依不舍地扭头问任檀舟可不可以再多休息一天,明天雪停了之后会更冷。
任檀舟大抵能听出季仰真的意思,是不想自己丢下他一个人在家。在这种天气里,定然是会感到冷清的。
一个星期里,任檀舟并不觉得待在家里有多无聊,因为家里有季仰真,而且多数正常上班的工作日里,他都想要快点回家,快点见到季仰真,哪怕他知道季仰真并不情愿见到自己。
可是季仰真过的却不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有这几天,他看起来生动活泼许多,仿佛又像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就像他说的,一棵草被狠狠踩踏也还是会在春风的呵护下恢复生机,哪怕他们之间有些细小的裂痕,也是可以修复弥补的。
他能感觉到这几天季仰真对他的依赖程度在逐渐加深,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会说以前不会说的话,做以往不会一起做的事情,哪怕是季仰真深夜叫醒他只是为了跟他说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他都发自心底地感到高兴。
季仰真做什么都好,只要他乖乖愿意待在自己的身边。就算是跟他赌气,他也会慢慢哄好的。季仰真根本就不难哄,很心软,也没有小时候那么任性。
任檀舟打电话通知周秘书,将休假日期再往后顺延了一天。周秘书自己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得知自家老板还要再偷懒一天,欲哭无泪地提醒他项目上的几位副总约了他不下三次,恐怕现在颇有微词,明天再推了,只怕是要将人得罪下来了。
那几位副总甚至堵到了他办公室门口,就想看看任檀舟是不是真的在休假,还逼着他交出个具体时间来。
任檀舟心里有数,只是他没办法也舍不得拒绝季仰真。
季仰真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得寸进尺,又拉着任檀舟的胳膊撒娇说这么冷的天,门口的安保要不就先撤走吧,那么多人守在这里很没必要。
任檀舟听之任之地撤走了将近一半的安保,余下的几位也都回了车里。
这天晚上,季仰真洗澡洗了很久,久到任檀舟都忍不住去敲门,生怕他出了意外。
季仰真出来的时候浑身都香喷喷的,应该是拆了新的沐浴露。任檀舟嗅了嗅,季仰真问他能不能猜到是什么味道。
这味道很陌生,任檀舟在季仰真的默许下靠近,刚开始是真的在闻气味,后面逐渐就变得心猿意马,他为避免出丑只能及时打住,随便说了个花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