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儿?”林痕一步步走到颜喻面前,“一个亡了国的废物皇帝,颜大人说他应该在哪?”
“啪——”
林痕脸偏向一边,舌头抵了下被扇得火辣辣的半边脸,短促地笑了下。
“颜大人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只是……”林痕看了眼颜喻垂下去的发着颤的手,“只是力气小了不少,怎么,很难受吧?你府上的那些娈童,能满足你吗?”
颜喻闻言扬手还要打,只是还没落下就被钳住了手腕,接着就被一抹蛮力灌在旁边的石柱上。
“唔……”
石柱上雕着龙纹,硌得他难受,喉口瞬间涌起一阵腥甜,胃中翻滚的恶心更严重了。
颜喻咽下另一声痛呼,拧着被压在头顶的手腕,想挣开似要把他手腕掐断的力道。
“放……放开!”
另一只手腕也被扣住,交叉在一起被扣在林痕粗糙的掌心中,颜喻抬脚要踢,却被提前预判到的林痕压制。
“颜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稚儿还在朕手里。”
威胁意味十足的话,颜喻咋一听竟有些陌生。
无上的权柄在手中握了十多年,惯常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如今竟有人敢威胁他了。
而且,颜喻眯眼,丝毫不觉得自己处在被压制的地位,他看着面前的林痕,不过是几年前还依他而活的弃子,现在竟也敢往他头上爬了。
“林痕,你要是敢伤他,我定会十倍百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颜喻气极反笑,上翘的眼尾勾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偏偏林痕恨极了这一抹笑意。
“对,颜大人说得很对,朕很害怕呐。”
林痕也跟着笑,黑得过分的瞳仁里透不进亮光,旋即脸色骤变,赶在颜喻躲闪之前吻了上去。
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
锋利的齿尖毫不留情,饮血啖肉般碾过柔软的唇瓣,让它躲闪不得,只能被迫红‘肿变形。
颜喻脑袋磕在身后的石柱上,眼前骤然一黑,不及反应就觉嘴角一痛,口中随即就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
颜喻张嘴要咬,可转瞬就被夺了城池。
良久,呼吸被夺了去,对面的林痕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但是相比于从前的温存,颜喻现在只有咽不下的厌恶。
他恨极了这张脸。
“混账,滚!”
林痕看了眼颜喻挣开束缚的手腕,红痕密布,刺目又靡艳。
颜喻的身体总是很容易被留下痕迹。
该带到的话都带到了,颜喻懒得同林痕纠缠,第一次见面没把林痕杀了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可他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一只手臂给拦腰圈住,被迫倒退着往后走。
林痕头也不回把人往后拉,他根本就看不上颜喻那些所谓的挣扎,四年前颜喻不是他的对手,四年后,颜喻更不是。
丝绸寝衣一点防御作用都没有,一段路的距离也并不长,等林痕把人扔到龙床上时,揽人的那个手臂已经被抓得渗了血。
林痕丝毫不在意,他懒得喊人包扎,手臂垂下,看向龙床上连爬都爬不起来的人。
赤红官袍在明黄的床单上格外显眼,此刻窝成一团打着哆嗦,很明显他的主人已经撑到极限了。
颜喻面色潮’红,呼吸烫得惊人,桃花眼也开始变得迷蒙,茫然的视线在对上他时恢复一丝清明,清明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林痕是被这抹视线刺痛,端起一旁预先倒好的酒灌了一口,上床压在颜喻身上,准备口对口渡过去。
可颜喻抗拒得厉害,又是偏头又是咬紧牙关就是不接受,林痕试了两三次,最后还是虎口掐着人下巴硬灌的。
酒水辛辣,颜喻本就抗拒,最后一次虽是灌了进去,但也是实实在在呛到了,偏头咳得厉害。
林痕没有犹豫,抬手撕开红得刺眼的官袍。
……
两人身子契合得依旧很好,除去之前的拉扯仇视,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人前高贵矜傲的丞相只有在床上才是脆弱的,林痕动作不停,视线在颜喻脸上转了无数圈。
果然,只有噙着泪的桃花眼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漂亮的。
颜喻被折腾得难耐,毫不留情地抬脚往林痕身上踹,却在得手之前被擒住脚腕。
林痕摩挲着颜喻脚腕内侧那颗似血的红痣,眸色晦暗,哂笑道:“四年不见,颜大人在榻上踢人的功夫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颜喻被撞散了思维,迷蒙间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到最后,他只剩一个分外清晰的念头,那就是早在四年前,他就该杀了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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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痕?”
“吁……”
闷头向前的马听见熟悉的口令,踱了几下蹄子停在原地,肃穆的高墙遮出一片暗湿的阴影,隐隐回响着突兀的马蹄音。
马车还没有停稳,车夫就连忙滚了下来,他躬着身子,用粗布袖子抹去脸上的雨水,恭敬道:“大人,到宫门口了。”
“嗯。”很淡的音色,比落在脸上的雨点还要凉上几分,车夫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中就出现一双雪白的锦靴,细细的雨丝落在上面,留下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他一愣,这才想起忘记给人撑伞了,他战战兢兢地抽出油纸伞撑开,正要跪下谢罪,伞柄就被一淡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握住:“伞本官自己撑着,你回去吧,不必等了。”
车夫惊慌松手,倒退两步,目送白色的身影步入深红的宫门中。
车夫一个姿势僵了好久才敢挪动,雨幕很薄,轻纱般笼在眼前,不远处的身影虚虚实实的,与深暗的宫道相比,洁白得过分。
那身影就像话本中描绘的仙人一样,姿态如松,疏离且不落凡尘。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瞧着也不像是个鬼面罗煞啊……”
颜喻不知道车夫仅见了他一面,就在心中否定了世人对他的评价,他走得有些急,素色的衣摆落在伞外,沾染了秋雨的凉意,他紧了紧握着伞柄的力道,脸上的血色又散了一分。
“属下拜见大人,这是刘管家送来的披风,让属下转交给大人。”一侍卫打扮的男人追上来,停在颜喻身后,双手捧着纯白的狐裘,狐裘上白毛翘起,尾端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
“有劳。”颜喻抬手止住侍卫要帮他披上的行为,接过狐裘自己披在肩上,动作间他上下打量了侍卫一眼,问,“你叫何名字?我怎不记得见过你当值?”
“属下王牧,三个月前刚被调到宫门前当值的。”王牧垂下头,恭敬回答。
“三月前。”颜喻轻声重复了句,仔细算来,他自年初南下处理贪污一事,到现在也已经有大半年了,按理说宫中人员调动不可避免,但他的神色还是暗了暗。
“行,本官知道了,回去当值吧。”颜喻摆手,把人打发走,继续往前走。
衣角翻飞,他的步伐比之前更急,刚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拐角后一连出现三个小太监,领头的闷头走得极快,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直接就撞到颜喻身上了,三人堪堪刹住脚就立马扑通跪在了坚硬的石路上。
“你们不在御前守着,这是要去哪?”颜喻的声音依旧冷淡,只是里面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怒意。
后面的两人埋头不敢回话,小福子知道颜喻向来最在乎皇上,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回大人,陛,陛下被赵公子等人带走,在西宫那边受惊了,说,说是因为——”
“起来,带路。”解释被打断,小福子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给颜喻指路,期间他小心瞥了眼人的神色,秀眉微蹙,眼中翻腾着怒火,风雨欲来也不过如此。
小福子连忙回神,在心中为自己点上一支蜡,拔腿追上了已经走远的人。
所谓西宫,其实就是皇宫西面的几座宫殿,这一带荒凉了太久,地面坑洼不平,不知名的野草爬满墙角砖缝,枯萎之后也无人清扫,于是就和枯黄的落叶一块,堆积在泥泞的小道上。
颜喻就是在这样凋零的墙角处见到江因的,彼时他正卖力抻着脖子,踮着脚尖往人群里面看。
颜喻脚步一顿,他闻见了雨腥之中的血腥味。
“陛下。”他冷冷地喊了一声。
左右摇晃的明黄身影猛地一顿,转头露出一个欣喜的脸庞,十四岁的少年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漂亮的酒窝,少年没听出他声音中的冷意,惊喜地冲到他面前,扬声喊:“舅舅,你回来啦!”
江因个子不怎么高,踮起脚尖也才到颜喻的下巴,颜喻对江因笑了下,视线却扫过去,落在江因身后的墙角处——那里蜷缩着一个人。
吵嚷在颜喻出声的刹那就已经止息,数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垂首躬身站在两侧,小太监跪伏在地上,周遭安静极了,唯有那人粗重的喘息格外突兀地响着。
少年应该是疼狠了,挪动的速度很慢,他应该是想站起来对颜喻行礼,可不等他站起来腿就脱力地弯下去,砸在地上。
触及少年满脸的血污,颜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江因看到,想伸手摸他额头,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到,收回手垂着脑袋不敢动了。
“怎么回事?”颜喻问。
小福子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回大人,陛下今日兴致不错,说想来这边逛一逛,我等便随陛下一同前来,谁知此人突然出现,惊扰了圣驾,我等观他衣着,不像是宫中人,于是就准备教训教训他。”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眼圈底下带着层乌黑,双目无神,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跋扈少爷,颜喻不喜:“你是谁?赵渊的儿子?”
赵文毫闻言扯了下嘴角,回得恭敬:“回大人,正是。”
听见这话颜喻就收回了视线,转到满身血污的少年身上,少年紧抿着双唇,似是不服赵文毫的解释,眼中的不甘和怒火很盛,可又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尽数收敛。
黝黑的眸子回归平静,像一汪平静到过分的湖水,惹得人总想往里面扔些东西,好激出点不平静的涟漪。
颜喻想靠近些,可再往前一步就是泥泞的湿土,他犹豫一瞬便歇了心思,好在有个小太监还算激灵,见状把少年薅起来,押到他面前。
膝窝被人踹了一脚,膝盖就砸在石面上,撞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少年跪在地上,头却不屈地往上抬,莽撞地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仁浸了血,隐隐间发出猩红的光,颜喻猝不及防撞进这样的眸子里,发觉这双眼睛简直漂亮极了。
他指尖有些痒,鬼迷心窍般抚上少年颤动的睫毛,上面的血迹未干,沾在指尖上,有些难受。
少年还在看他,神情有审视也有戒备,像只被困住的小狼崽,颜喻仔细瞧了眼,没从里面找到求救的信号。
可他向来对漂亮的人格外宽容,即使他不出声央求。
兴趣大涨之下,话音也软了些,隐隐带着些宠溺,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戒备未消,张了张口,沙哑道:“林……痕。”
“林痕?”颜喻重复了一遍,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目光再垂下时,兴趣温柔都散了干净,“林王林修溯的儿子?”
虽是在问,语气却全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