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归楚不喜欢被定义为商业或者艺术,人像摄影抑或风光摄影,只要是他觉得有意思的,他都乐于尝试。所以一旦工作模式、外界评价成为一种固定的条规,夏归楚便会浑身不自在。
入行十年,名声鹊起的同时,也带来许多束缚。
是曹南宗帮助他,打破了那些桎梏。
明明那个人自己一身的枷锁,夏归楚却偏偏能从他身上获得打破什么的勇气。被他那双月牙般的眼睛看着,会产生被爱,被接纳,被托起,再肆意妄为也没有后顾之忧的错觉。
当年王子带公主逃跑的勇气,恐怕也是来自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的怂恿。
回到家洗漱完,夏归楚把自己扔到床上,随手给曹南宗发了条“什么时候有空,见面聊聊?”的讯息,也没等大忙人曹总回复,就疲倦地睡着了。
都怪白天自己瞎编的童话,睡着后夏归楚梦见自己穿着可笑夸张的王子礼服,一会儿吭哧划船,一会儿吭哧爬塔,河水如汪洋浩荡,白塔直通天穹,仿佛要在梦里把他活活累死。
那个害他划船和爬塔的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
直到他看见了一道窄门。
夏归楚知道那是月君静室的门,也清晰地知道,自己还在梦中。
这些都不是真的。
真实的那道门,在夏归楚自荐枕席、失败离场后,不久又被其他月影候选人,一次一次推开,又一次一次阖上。
门扇开开合合,从里漏出的光也一会儿宽一些,一会儿窄一些,直到门合拢,光只剩下一条细线。
那是最终考核日的当晚,如果不是夏归楚自己偷跑过来,他都不知道考核已经开始,大家连装都不装了,光明正大将他遗忘。
夏归楚远远看着门缝心急如焚,眼见着其他候选人流水般出来,门外看守退走,留在房间里的只剩乔闻达。
似乎是尘埃落定了。
明明是热得流汗的天气,夏归楚却手脚冰凉。
什么尘埃落地,他不准。
咬咬牙,夏归楚溜到那道窄门前,明知道看了会难受,他仍然忍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蹲下将门推开稍许,把自己的眼睛当做记录的镜头,往里窥视。
他看见曹南宗背对着自己,那身尊贵的月君衣袍一瞬间滑到脚跟,裸露的身体被月光镶上神圣的银边,折射出块垒分明的阴影。
对面的乔闻达早就脱光,身体红成虾子,看上去确实是诱人的。Omega攀上曹南宗的肩膀去吻他时,夏归楚忍不住闭上眼睛,按在门上的手颤动着,几乎要一口气推开门。
忽然间,他闻到白檀香的信息素,越来越浓。
和Omega双修就这么兴奋吗?和他却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夏归楚绝望地想,原来自己并不是王子,他甚至都不是常伴公主左右的小矮人。
再度睁开眼,门缝却不知何时被一道人影挡住。
门内的曹南宗挨得那么近,近到夏归楚清晰地看见他那处沉沉坠着毫无反应,近到他肌肤上汗水滚落的轨迹都清清楚楚,近到夏归楚怀疑自己狂跳的心跳声,会被门内的人听见。
然后,曹南宗拉开了那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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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海星,要辣辣的烫烫的(。
第21章 冷脸洗内裤
白檀香伴随月光汹涌流泻,浓厚得夏归楚几乎喘不过气来,和曹南宗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夏归楚看见对方那双平时笑意盈盈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冰冷。
那是动怒的意思。
月君动怒,犹如地动天灾极为罕见,夏归楚有些被吓到,不过那怒气似乎并不是冲他来的。
几乎是在看见夏归楚的瞬间,曹南宗便蹲下与他平齐,那股迫人的怒气和气势消融不见,开口声音仍是温和的:“阿楚,你的易感期是不是到了?”
“……是吗?”
曹南宗被他的迟钝逗笑,把手中的衣物披到夏归楚身上,说:“你自己闻闻,我在里面都闻到了。”
夏归楚这才嗅出包裹自己的空气里不仅有白檀香,还有自己的酒味。
难怪这几日他情绪如此不稳,难怪他昏了头自己送上门,难怪他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原来都是拜易感期所赐。
一切都说得通了,这都是有缘由的,不是自己情绪化,夏归楚放任自己,贪婪地吸食曹南宗的信息素。
“阿楚,照顾好自己,”曹南宗用衣物将夏归楚裹得严严实实,又捧起他的脸,摸了摸Alpha发烫的脸颊,无奈地嘱咐,“回去休息吧。”
身后乔闻达黑着脸走来,他姑且算是穿好了衣服,软声叫了一句“南宗”,曹南宗没有看他,只淡淡说:“闻达你也快走吧。”
乔闻达咬着红润的嘴唇,显然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可咱们都还没开始……”
“不用了。我早说过,换多少人都一样,”曹南宗慢条斯理,波澜不惊地说出这次选拔的真正目的,“就是硬不起来。”
乔闻达听到曹南宗直言隐疾,自损尊严和面子,简直恨铁不成钢。临走时,他剜了呆若木鸡的夏归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都不行,你还能怎样?”
记忆中,夏归楚确实几乎和乔闻达前后脚离开。月君阳痿的事实让他颇感震撼,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曹南宗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是这场闹剧般的考核,人来人往,争来争去,却无人问过曹南宗想不想要。
人人都默认,只要曹南宗在月君的位子上,他就得和月影双修,哪怕他是个阳痿,也得为了整个教站起来。
多可笑,又多可悲。
而夏归楚还傻到想爬曹南宗的床,在曹南宗眼里,他这种行径恐怕比这些Omega还差劲。
那天少年夏归楚无法面对这种难堪,落荒而逃了,可现在他已经26岁了,他不在过去而是在自己的梦里,这里,他是唯一的话事人。
夏归楚对梦中的曹南宗露出招牌的浪荡笑容,手指勾起他的长发:“曹南宗,他们当然不行的,还是得换我,我不一样。”
他突然抱住赤身裸体的长发美人,顺势把人撞倒在地坐上去,恬不知耻地继续当年中道崩殂的爬床事业。
“……艹!”
夏归楚被自己放飞的梦吓醒,更可怕的是,床单上已然一片斑驳。他叹了口气,冷脸起来洗裤子和床单,顺便解决Alpha早上容易触发的小旗子。
洗完内裤冲完澡,一看时间,七点多,天已经亮堂堂的,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新信息,是曹南宗回复夏归楚见面聊聊的邀请。
【曹南宗】:什么事?是要做吗?
夏归楚气得无语,手机摔到床上,在曹南宗眼里,他就只会想这些东西吗?!
他决定,个展合作的事,延后再议。
就在这思考的空挡,屏幕上又连续弹出几条曹南宗的信息。
【曹南宗】:最近可能不太行,到年底了,集团的工作有点多……
【曹南宗】:而且现在组图的热度还在,大家对我的行踪比较关注,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有正当理由去你那了╥_╥。
【曹南宗】:行程表.jpg
夏归楚点开那张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放大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工作量,不是“有点多”吧?!
朱臻他们总抱怨他工作狂,但和曹南宗一比,他简直不要太清闲。
别的富二代大都声色犬马,开公司也是小打小闹,哪像曹南宗,完全是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在戈兰是给云流女士打工,在曼城又给曹暮先生打工。
饶是夏归楚自诩心肠硬,都替曹南宗叫屈,这对夫妻生孩子干嘛?定制几个AI机器人,不吃不喝不会累,没日没夜给他们干活还不要钱,效率不更高?
可惜这些话只能憋在夏归楚的肚子里,不说他现在没立场说这些,就算是还顶着“儿婿”身份的时候,他也没办法一吐为快。
说到底,曹南宗和他们才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他哪怕和曹南宗结婚,也只是个外人,说这些刻薄话只会让两个长辈觉得这个“儿婿”不孝,曹南宗恐怕也未必领情。
以前二人还没分开时,工作方面的安排,家中二老的压力,曹南宗都很少和夏归楚提,夏归楚理解他是不想让自己操心,可什么都不让他操心,结这个婚还有什么意义?又不是被包养的金丝雀。
如今他们做着糊里糊涂的“朋友”,为了对行程,说这些反倒变得顺理成章。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错位的,又似乎这样错的才是对的。
夏归楚一团乱麻揣在心里,理不出头绪,下意识想开玩笑说一句“等曹总临幸是我的命运我知晓”,对面又火速发来一条。
【曹南宗】:对不起,不是不想见你,档期都排满了,你别生气。
这个傻瓜,为什么又说对不起啊?
夏归楚想不明白,又不是曹南宗的错,为什么要道歉?那股熟悉的烦躁再度涌上心头,总是这样,曹南宗总是在道歉。
当初他提出离婚的时候,曹南宗也是略一怔愣,勉强地抬了一下嘴角,说:“阿楚,对不起。”
这混蛋哪来那么多歉要道?
夏归楚倒回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哀叫,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静了一会儿,夏归楚怕曹南宗还要继续道歉,捡起乱丢的手机,手速飞快地回复过去。
【夏归楚】:我没有生气,你瞎道什么歉,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曹南宗】:嗯嗯……没有。
【夏归楚】:你犹豫了!
【曹南宗】:(*^_^*)
【夏归楚】:行程表.jpg
【夏归楚】:算了算了,我有事想和你当面聊,很重要的事。给你我的行程表,咱们对一对。
曹南宗看着夏归楚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刚刚上扬的嘴角又沉了下去。片刻后,他抬头问前排开车的小柯:“小柯,最近和你男朋友还好吧?”
“啊?挺好的啊。”小柯看着后视镜里的曹南宗,不太明白老板怎么好端端关心起自己的感情状况,不由有点担心,“南哥,我是绝对的事业脑,不会因为恋爱耽误工作的!”
曹南宗笑笑:“别那么紧张,问你个问题。假如你的男朋友忽然发信息说,有要紧事要找你当面谈,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小柯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由得捏紧了:“一定要当面谈?”
“对。”曹南宗上半身微微前倾,很专注地等着小柯的回答。
小柯却是皱着眉苦笑道:“那多半是要谈分手了,这年头,恋爱都能在线上谈百八十回了,分手再在网上随便说的话,也太不礼貌了。南哥,你可别诅咒我哈哈。”
完了。
曹南宗疲倦地倒回车座靠背,怔怔地出神。夏归楚终于还是厌倦了目前这种不明不白,要和他终结“朋友”关系么?
他歪头看向车窗外,清晨的曼城已然一片快节奏的喧嚣,上班族赶着早高峰的公交地铁,快迟到的学生奔跑起来,电动车夹缝中乱窜,早餐店里热气腾腾,店员汗流浃背,忙得嘀溜转,每个人都步履不停,好像都明确知道自己去往何方,那么笃定。
初到曼城时,曹南宗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得世人多被欲望摆布,盲目为此东奔西走,放下才可解脱。
如今再见到相似的画面,自己也成了局内人,反倒从混乱忙碌的人海中,感觉到有别于过去的勃勃生机。阿楚说得不错,人是应该多看看眼前脚下的世界。
曹南宗不知道自己这是精进了,还是倒退了,但都无所谓了。
“去、他、的。”
曹南宗嘴唇轻启,吐出无声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