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都告诉我了,你和他交往过,”曹南宗的手攥住夏归楚的臂膀,不似平时温凉,竟有些烫,“其实你也不必隐瞒,你该知道,我并不小气。”
夏归楚冷眼瞧着,他倒宁愿曹南宗小气一点。故意吊起一边嘴角,他轻浮地说:“人家替身要像的,你和他哪点像?”
曹南宗竟似真的思索起来,忽而点头道:“确实,我远不如黎先生潇洒。”
本是为了刺他,却换来这种自贬的话,听得夏归楚烦不胜烦:“闭嘴吧你。”
曹南宗没有闭嘴:“我也奇怪,既然不像,为什么你给他纹了紫莲花,又给我纹一个,难道你看谁顺眼,就送谁一朵?”
自顾自说完,曹南宗不等夏归楚回神,甩开对方一个人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往前走。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对劲,失血和疼痛似乎带走了他体内善于控制和忍耐的那部分。
可批量生产的东西,他就是不想要。他也有权不想要吧。
“你发什么疯,”夏归楚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伸手猛地拽住曹南宗的胳膊,自己担心了一路曹南宗的安危,曹南宗却在这里讲这些屁话,他禁不住冷笑道,“我是给老齐纹过,那也比你不喜欢还硬要留乔闻达在身边要好吧!”
曹南宗豁然转身,一拳砸中夏归楚将他击退几步,夏归楚双目通红,不可置信他竟然真和自己动手。
“那枚钉子该划破的是我的脚腕,这紫莲花我不要了,你爱送谁送谁去,我不稀罕。”
一番动作,曹南宗的脚底又流血了,不可能不疼,可他却丝毫没有痛觉似的,目光冷然,像尊专职杀伐的天神,杀得夏归楚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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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莲花代表入世之行,出世之心,也有暗恋的意思。
南宗难得发火,恭喜他会发火了!
第41章 哥哥
“老板,给我们加个香蕉。”
挺正常的一句话,那卖鸡蛋巴拉达的摊主听了,立刻朝小柯抛来一个暧昧的眼色,嘴上油腔滑调地说:“你们Omega是不是都喜欢大香蕉啊?”
小柯脸色有些尴尬,身旁的石灵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要和摊主理论,小柯忙劝住她,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只是两个被公费恋爱的老板抛弃的Omega,惹不起总还躲得起。
“行,”石灵恨恨低声道,“这鸡蛋巴拉达脏了,咱们不买了!”
夜市遍地美食,两人很快买好烧烤边逛边吃,心情转好,总算有点旅游的情调,忽闻扑通一声水声,人群中传来喊声:“有人落水了!”
他们被流动的人潮挤到连桥边,抓着栏杆往下看,正瞧见被夜市灯光照得幻彩蓝紫的波浪里,钻出两个“水鬼”,竟然是自家老板。顿时大惊失色,烧烤也扔了,七手八脚把曹南宗和夏归楚从水里捞出来。
这一遭夜市没逛成,曹南宗和夏归楚还齐齐挂彩落水,两个助理谁也不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当事人都闭口不言,身上散发着极类似的气息——“想死”,如果非要区分一下,曹南宗是心如死灰的想死,夏归楚是别惹我我想死。
两个助理交换了一下视线,也挺想死的,拍摄还没正式开始,模特和摄影师就打起来了,这还怎么工作?
去医院处理伤口,值班医生收拾完曹南宗的脚,开了点药,就大手一挥赶他们走,鄙视地说他俩也就看着狼狈,这点皮肉伤自己就能养好。
一直低头闷不吭声的夏归楚忽然发问,却不是问自己:“那他的脚要多久才能好?”
不等医生作答,曹南宗抢答道:“夏老师放心,耽误不了拍摄进度,就算是爬,我也爬过去。”
语气十分有礼貌,夏归楚却听得难受,脸色极差,腾地站起来就想往诊室外走,岂料正好牵扯到腰上的一块肌肉,那是落水时为了保护曹南宗,撞到水下青石受的伤。
自作自受,夏归楚想到这四个字,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好端端的约会,全他妈毁了。
曹南宗见他明显动作一顿,下意识伸手去扶,夏归楚却已经背过身,手攀上石灵的肩膀,在她的帮助下出去了。
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曹南宗觉得挺可笑的,他恹恹地收回,搭上小柯伸来的手臂,慢慢跟上夏归楚。
回到民宿已是深夜,这回夏归楚顺利入住,等石灵一走,夏归楚就单手拽下自己被河水泡过、又被晚风吹干的衣服,光着膀子,翻出黎允齐沉底的号码,一个电话过去兴师问罪:“老齐,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他?谁啊?”黎允齐拖声问道。
夏归楚蹙眉啐他:“别给老子装蒜。”
对面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真没说什么啊,都是大实话。”
“实话?实话能把人气成那样?”夏归楚往沙发上一倒,手臂一展,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给自己点上,郁闷地呼出一口烟,“他都家暴我了。”
说家暴其实不太准确,曹南宗擂夏归楚那几拳,虽然痛,但都打在肉厚的地方。两个人扭打一阵,曹南宗似乎意识到自己破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戒,脸色霎时白得跟纸一样,不像在打人,像被自己竟然在打架的事实打懵了。
一见那表情,夏归楚心就软了一半,又担心曹南宗脚上的伤,他也不敢下重手,索性耍无赖似的缠抱住曹南宗手脚,拖住人不让动,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不许不要纹身”。曹南宗愣了一瞬,眼神越发冻成冰,两个人便滚雪球似的,摔下桥落水了。
夏归楚手夹着烟,揉了揉眉心,对黎允齐叹道:“哥们,你就把你俩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自己来找原因,行吧?”
*
小柯也在琢磨原因。放在以前,谁跟他说曹南宗会和人打架,他决计是不信的,没想到今天亲眼看见菩萨似的老板当街和人干架,而且从二人身上的伤来看,曹南宗竟然是占上风的。
他自然不知道,作为苦修一派,持明教信徒都有一套自己的锻炼方式,如此锻造的身体才能承受严酷的修行。
“南哥,”小柯不知道该怎么问,干脆先问最现实的问题,“咱们真要继续拍吗?”
曹南宗表情惨淡地坐在沙发上,裙子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很难受,还有股水腥气萦绕在鼻端,别人闻不到,他自己清清楚楚,真想赶紧脱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柯是在和自己说话,曹南宗闷闷地说:“拍。”
这也是奇了,夏归楚和曹南宗两个人居然都没有怀疑过拍摄会进行不下去。小柯不由苦笑道:“看你和夏老师闹成这样,我还以为项目要黄。”
曹南宗抬眸看了小柯一眼,又低下头:“对不起,我太糟糕了。”
“别别别,”小柯叹了口气,怎么又怪自己头上了,“南哥,我说句越界的话,你别介意,有气撒出去总比憋在心里好,何况你和夏老师都是Alpha,打打架很正常吧,我听说有的A碰到一起,都不用有什么理由,都会特别嫌弃对方呢。医生不也说没啥大碍吗?你就别老怪自己了。”
“嗯,”曹南宗朝小柯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他并没有听进去,小柯看得出来。和曹南宗相处久了,小柯也摸清了一些他的脾气,这位老板无疑是个好人,他总是一副通情达理、十分听劝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丝毫不在乎外人的意见,他只是尊重每个人的看法,但永远不会改。
而且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得体,小柯都有点同情夏归楚了,一个人过度忍耐自己情绪,自以为会让关系更和谐,实际上反而会给身边最亲近的人带来莫大的压力,这点小柯在和男友交往过程中体会很深,他也是压抑自己的那个。
小柯最后只能说:“南哥,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和乔秘书告状的。早点睡吧,洗澡的时候当心点,别让伤口碰到水,我先走了。”
曹南宗点头应下,小柯却不抱啥希望,他怀疑老板今晚会失眠。
果不其然,曹南宗失眠了。
身体疲倦至极,思绪却翻腾不息。他今日破的不只是表面上的口舌、暴力之戒,更没有守住自己平和之心,为了一枚多年前刺下的纹身七情上头。
更可怕的是,曹南宗想明白一件事。黎允齐是个Omega,夏归楚本是个最主流不过的AO恋,他是被自己引到AA恋这条邪路上来的,夏归楚不像自己,他随时可以回去那条康庄大道,坐实这些年缠绕他的绯闻。
小柯有句话说得很对,Alpha之间本就相看两厌,所以他和夏归楚才会一度分开,才总有层出不穷的矛盾。
曹南宗沮丧地放弃入睡,下床拉开窗帘和落地窗,走上阳台。外面明月照大江,少了来往的船只和烦扰的人声,万籁寂寂,江面银鳞闪动,望江宿名不虚传。
没来由地想抽根烟,曹南宗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莫名,他烟酒不沾,怎么会突然有烟瘾?
这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曹南宗视线掠过去,正瞧见隔壁房间的夏归楚光着一对胸大肌爬阳台,二人眼神相交,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曹南宗冷脸问道。
夏归楚不知羞地咧嘴一笑:“学罗密欧爬床偷袭寓言?”
那瞬间,曹南宗感觉自己又要破戒了。好想打他。
怕夏归楚真要爬过来,一不留神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曹南宗只能答应夏归楚从正门进来。
“我就知道你睡不着,”夏归楚走进屋内,径直坐到曹南宗的床上,“我也是。”
“别扯闲篇,”曹南宗关上门,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归楚,“有话快说,给你1分钟。”
夏归楚捻起床单上曹南宗落下的发丝,嗤地一声笑了:“不是吧,你只有1分钟?”
曹南宗不想接他的荤茬,转身面对落地窗,看着上面夏归楚的影子,倒计时:“50秒。”
“你还真计时啊,”那影子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自顾自点烟、抽烟,那点橘色光斑便成了玻璃上唯一的焦点,“都说温柔的人其实最绝情,果然不错。”
“给所有人纹紫莲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曹南宗嘴角漾起冷笑,“30秒。”
“哪来的所有人,”夏归楚的声音委屈极了,“你这么一说,我成什么了?”
他还有脸委屈,曹南宗不理睬,继续数:“20秒。”
“曹南宗你讲点道理好吧,刺青又不是随手涂鸦,刺坏了怎么办?改起来多麻烦,肯定要找人练手啊!草,别数了,听着心烦。”
曹南宗感觉到身后忽然贴过来Alpha热气腾腾的身体,淡淡的烟味混着白兰地的香气幽幽散开,但他仍是一句“5秒”,还附带一记肘击。
夏归楚被这一记打得倒回床上,抱着肚子和被子蜷成一团嘶声抽气,像是打中了之前的伤处,痛极了。
曹南宗听声音不太妙,回身眉心微蹙:“很痛吗?”
他伸手去扒拉陷进被窝里的夏归楚,不防两条覆盖薄肌的手臂猛地勾住脖颈,一把将他拽上去。曹南宗欲起,夏归楚又使出剪刀脚,锁住他的腰,一个成年Alpha的重量挂在他身上,像普腊河的水草缠着他,不得动弹。
低头一瞥,身下的夏归楚眉眼飞红,嘴里竟还叼着那根烟,烟头橘火随着呼吸闪烁,男人眼睛晶亮,没有一丝闪躲,他不知道,如此坦荡也是一种性感。
“你都看见紫莲花了,那怎么不再看仔细一点?我给老齐纹的是草稿,拿不出手的,给你的才是最好的。”夏归楚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对曹南宗呼出一口白烟,视线模糊了,唯有月光下那双锋利的眼,穿透迷烟,直入心脏。
黎允齐手上的纹身乍看和曹南宗脚腕上的很像,但颜色形状都比正品模糊浅淡,手法也更稚拙,但那时曹南宗哪有心思分辨这个?
夏归楚在电话里骂黎允齐,为什么不和曹南宗说清楚,黎允齐却振振有词重提旧账,说自己当年被夏归楚重色轻友,吃痛当实验品,凭什么给他解释?活该今天夏归楚被打一顿。
夏归楚举起手上烟头,把它当线香发誓:“我错了,打草稿我也不该找别人试,就找你。”
“哥哥,原谅我好不好?”说到一半,夏归楚似乎又反悔了,“可是你不怕刺青很痛吗?我舍不得让你痛,能少痛一回还是少痛一回吧。”
“我不怕痛,”听见“哥哥”这个久违的亲密称呼,曹南宗终于开口,把碍事的鬓发挽到耳后,他低头叼走夏归楚手中的烟,就着夏归楚湿润的牙印,咂摸同一根烟的滋味,“不要找别人。”
别再重回什么AO的正轨,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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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特定场合的特别称呼的使用,阿楚很懂(。
第42章 如是我闻
“你和黎先生为什么会分手?”曹南宗咬着烟,垂眸问下面的夏归楚,“分了也是好聚好散,做好朋友吗?”
夏归楚听懂了,曹南宗不在意他过去有过谁,他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唯一的那个重修旧好的“朋友”,就如那枚紫莲花,他只要唯一。
“虽然我长了一张渣男脸,也罪不至此吧,”夏归楚眨眨眼睛,捂住心口夸张地唉声叹气,“竟让你这样想我。”
本来是半演半真的,不料一股酸意不期然胀满肺腑,曹南宗想要唯一,难道夏归楚不想要吗?
他偏过头,掩饰自己发红酸胀的眼,脸上吊儿郎当地笑:“你以为随便来个人,我就和他做那些‘好朋友’的勾当?是,我和老齐的确和平分手,好聚好散。他很对我脾气,一开始我喜欢他,也是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结果处着处着,不知道怎么就处成哥们了。但惯性使然,我不想伤他面子,一直没提,没想到倒是他先提的。”
“什么时候分的?就是那年暑假上灵修班遇见你之前啊。我妈扔我去灵修班,也是因为抓到我早恋——其实我那时刚和老齐分了,最后一个分别吻被她撞见,她气得要命,回来一脚就把我踢进灵修班。
“分手总归有点郁闷的,反正没事干,我就去了。谁想到见了你一面之后,回家后我就老梦见你,梦里每次我掀开帘子就要抓住你时,你就化作一团雾,一片云,散了跑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坏?
“后来我把这事和老齐一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是喜欢你的表现,我说屁,才见一面,还隔着层纱帘,算什么喜欢?老齐却说,这才刚开始,渺小的肤浅的爱就不算爱了吗?微小的爱,也有长成一片海的可能,就看人自己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