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孔雀开屏
“你确定?”夏归楚不无担心,虽然他有信心挡住脸也能拍出好照片,但那张脸本身就是最好的拍摄主体,遮住是暴殄天物,也影响模特全身心投入,“这次不怕暮云集团的股价跌了?”
曹南宗微笑道:“其实过不了几天,集团就会宣布我解职的消息了,股价如何,我也管不着了,这么大一个集团,也不是没了我就不能运转。我也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这是可以的吧,夏老师?”
夏归楚愣了一下,也笑了:“太可以了。”
没分开几分钟的两个人,又抱到了一起。
石灵不知道自己这眼睛到底是该睁大看清楚一点,还是赶紧闭上,看得越多,知道的秘密越多,她现在明白为什么临出发时,朱臻让她少说话,多做事。
咽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石灵拿出一上午在圣坛勘景的成果,交给夏归楚。进了圣坛后小柯负责和人打交道,她则拿着测光表、色温表,配合手机上的取景器app,已经把圣坛能去的地方都摸得清清楚楚。
“夏老师你看,”石灵指着手机上的数据说,“今天正好有太阳,这个焦段、角度、时间大致是这样,我还拍了几张样片,你看看?”
夏归楚边看边点头,石灵虽然看上去有点缺心眼,但工作能力是朱臻筛选过的,靠谱。
来戈兰之前,他和团队开过会,这次主打作品放弃棚拍,放弃夏归楚最广为人知的浓墨重彩风格,全程使用徕卡胶片机拍摄,力求返璞归真。
因此前期勘景工作尤为重要,夏归楚早早设计好构图,画成分镜图,石灵的堪景也能有的放矢。
像这类拍摄,夏归楚不仅是按下快门的那个,他更像一个导演。
曹南宗静静旁观夏归楚和石灵对接,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容,小柯悄悄和他感慨:“夏老师好厉害啊,虽然我是外行啦,但是看他工作很享受,那种成竹在胸的感觉,也太帅了。”
“他本来就又帅又厉害,”曹南宗顿了顿说,“人们以前总说他靠我,靠暮云集团,我总为他感到冤枉。”
夏归楚快毕业时非常忙碌,一边筹备自己的小小工作室,一边做毕设,一边还得履行月影的职责,陪同曹南宗出席一些必要场合。
工作室和毕设,那都是夏归楚的主场,他做起来游刃有余,哪怕天天熬得眼睛红,呵欠连天,他也乐此不疲。可跟着曹南宗一起出现,不管是集团大楼,还是各种酒会应酬,人们向他投来的目光,总会带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调笑。
像保镖,又比保镖亲密,像秘书,乔闻达还在呢,像男友?没人敢说,暮云集团继承人交往对象是个无名无势的Alpha?那可是大事件,不经层层会议商讨,不能随便对外公布的爆炸性消息。
于是夏归楚成了曹南宗上不了台面的“情人”,他挡在夏归楚前面,也挡不住无数双眼,无数张嘴,把夏归楚夹在眼里凌迟,扔进嘴里咀嚼。
曹南宗记得有一次商业酒会,他和合作伙伴正聊着,那人忽然止住话头,请他喝一杯酒。
说是请,曹南宗知道那是命令,那时集团资金链出问题,他有求于人,自己又羽翼未丰,没有多少谈判资本。在场的人谁都知道,曹南宗禁酒,可逼一个禁酒的人破戒,那甜美的权力滋味太让人跃跃欲试。
四面八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曹南宗,脖子上的领带像根吊绳,让曹南宗窒息,酒杯里的酒红得像血,看一眼他就恶心,他想说不,可却发不出声。
“他不喝酒,”站在曹南宗身后的夏归楚,那晚安静得真像条影子,只在此时忽然开口,“我替他喝吧。”
夏归楚拿走曹南宗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回到星棠公馆,曹南宗半抱半拖,将夏归楚带进浴室,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吐完,又扯一条洁白毛巾,擦洗嘴角衣襟上的秽物。
“阿楚。”曹南宗唤他。
夏归楚努力睁开醉眼,微仰着酡红的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曹南宗,好像在等他亲他一样,但是曹南宗没有这么做。
他说:“以后这种酒会,你别去了吧。”
夏归楚迟缓地眨了眨眼,酒气在眼眶里氤氲扩散,似乎反应不过来曹南宗在说什么,只是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句“哥哥”,一头栽进他的胸口。
曹南宗接住Alpha,白兰地的信息素和酒会的酒味缠绕着分不清,他抬起手抚过夏归楚的头发,手背罕见地凸起青筋。
“对不起。”
得知曹暮病重的时候,曹南宗担忧的底色下面,藏有一丝庆幸,他庆幸自己终于可以结束煎熬的异地,和夏归楚待在一座城市。
可来了以后,曹南宗没见过几次夏归楚的笑脸,夏归楚本是多爱笑的人啊……在圣坛时,他敢和经台上的讲师们辩论,嘴角永远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其他副影联合孤立他,夏归楚反手给他们挖陷阱,气得人掉坑里跳脚,他在上面大笑,朝他们竖中指;上了曼城大学,他也不改本色,专业成绩好,随便参加的社团活动都出尽风头,被人诋毁不正当竞争,他就撕破脸回骂过去。
夏归楚的意气飞扬,是曹南宗最爱的模样。
可跟在自己身后,夏归楚却不笑不闹了。
曹南宗知道,是自己害他变成这样。
从那以后,曹南宗不再带夏归楚去应酬。夏归楚很快发现自己清闲了许多,他以为那是公司情况好转,曹南宗不再需要总是跑应酬了。
直到一次二人意外在酒吧相遇,夏归楚看见为曹南宗挡酒的人,变成了乔闻达。
夏归楚的怒火是在曹南宗的预料之内的,但他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夏归楚看上去硬气,其实心软得很,只要说得通道理,夏归楚就会忍不住迁就他。
可他不想要夏归楚迁就、委屈。
“后来呢?”小柯听完讷讷地问。
曹南宗说:“差点打了一架。”
小柯欲言又止,一脸“原来你们是家暴惯犯”,曹南宗忍俊不禁,拍了拍助理的头。小柯难得听曹南宗讲起自己的事,心里莫名感动,握住拳头一本正经说:“不过南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曹南宗点头,现在回想起来,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以为的保护,其实是一种伤害。
“喂——”远处夏归楚朝他们招手,“好慢啊你们,快过来!”
石灵的勘景翔实,实用性非常高,唯一的缺憾是豢养孔雀和白象这些圣物的园舍,找的那个对外联络人不许她去。
所以夏归楚亲自去找联络人重新谈判,其他人就跟在他后面壮壮声势——至少石灵和小柯是这样认为的。
那联络人是个热衷上网冲浪的阿姨,正看手机上的短视频呢,一瞧夏归楚和曹南宗联袂出现,惊讶得站起来揉了好几下眼睛,再问她能不能去园舍,不仅立刻答应,还把钥匙给他们了。
对此,求爷爷告奶奶没有半点用的石灵感觉十分挫败,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好看,所以交涉失败。
一行人来到园舍外,还没进去就听见孔雀的叫声,曹南宗脸上浮现怀念的笑,声带一震,竟跟着发出极似孔雀鸣叫的声音,他一马当先开门进去,石灵和小柯目瞪口呆地跟上,夏归楚慢悠悠地殿后,唇角也带着笑。
围栏圈起来的孔雀有好几只,雌的多,公的只有一只,原本各自悠闲散步,散沙一盘,一听曹南宗学孔雀的叫声,人又走到跟前,孔雀们齐刷刷转动长脖,黑亮的眼睛望向曹南宗。
曹南宗便也不学了,只是笑盈盈地和孔雀们对视,那华丽的公孔雀甩开雌孔雀,哗地开屏了,巨大的尾屏抖动着,蓝紫色的眼状斑随之活过来,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两个助理都看呆了,自动鼓起掌来,石灵一边拍掌一边心里落泪,果然长得美就是吃香,花见花开,孔雀见了都开屏。
夏归楚却嗤笑一声,孔雀开屏是为了求偶,这只公孔雀怕不是个同性恋,他闪到曹南宗身前,将人挡得严严实实,冲着那孔雀张牙舞爪:“他是我的人,你再显摆也抢不走。”
曹南宗笑得额头磕在夏归楚后背,话都不成调:“我看你才是孔雀。”
“是吗?”夏归楚回头朝他抛了个媚眼,“我这么帅啊?”
“嗯,帅死了。”
曹南宗捏住夏归楚的下巴,吻了上去。
石灵和小柯同时屏住呼吸。他们二人站在那接吻,刚好挡住孔雀的身体,绚烂的孔雀羽直像礼花在二人身后绽放。很适合拍张照片。
说时迟那时快,石灵果断掏出自己随时携带的微单,记录下这一刻。
恰好管理员提着食桶从外面进来,一见此情此景,惊吓得桶子坠地,厉喝道:“谁允许你们拍照的?!”
石灵手一抖,差点把相机摔了,幸亏被夏归楚及时伸过来的手接住。他顺势拿走下属的相机,吊儿郎当地踱到管理员跟前,还真像只骄傲的孔雀。
“我允许的,”夏归楚擦了擦被亲得润红的嘴,对那管理员说,“岩老二,你好歹也是个副影,当初跟在乔闻达后面跟屁虫似的,怎么现在混成铲屎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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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推歌了,蓝奕邦的《孔雀开屏》很适合阿楚和南宗~
明天继续。
第53章 草
岩老二一听这欠揍的语气,哪怕多年不见,也立刻认出夏归楚,刚怼了句“我就喜欢和动物打交道,比人单纯多了”,就瞧见刚才没留意到的曹南宗。
曹南宗有种奇妙的特质,他想被人看见时,是满月无缺的月君,不想被人看见时,就是隐藏在云雾后的眉月,光华内敛,看不分明。
尤其是和夏归楚这种锋芒在外的类型站在一起时,曹南宗的身影很容易从眼角滑过去,可一旦发现他,目光就会久久盘桓在他身上。
岩老二的嘴型已经做出“月”的形状,却见曹南宗朝自己轻微地摇了摇头,他只好闭了嘴,心脏却兀自突突跳个不停。
他的真名并不叫岩老二,叫岩罕,排名老二,虽是个Omega,却一点也不柔弱,黑皮油亮,肌肉精壮,当年在月影候选人中,和夏归楚一样是个异类。岩罕早就放弃能被月君青睐,可乍一见到本尊,自己居然还是这个鸟样,不由十分唾弃自己。
“你们要不要给圣兽喂食?”岩罕问。既然月君都带人来了,他一个铲屎的还管什么。
长居都市的石灵和小柯,一听这个提议十分兴奋,接过食桶热热闹闹给孔雀喂食去了。
夏归楚和曹南宗只拿了一把鸟食,在围栏旁交头接耳聊着什么,想起才逗一逗那些漂亮的禽鸟,喂一些饲料。
岩罕远远看着他们。毕竟有外人在,那两人其实并没有太过份的肢体动作,夏归楚随意地手撑着围栏前后晃荡,曹南宗就虚圈着他的腰,防他栽倒,毫不费力地流露出水泼不进的亲密。
和十年前一样。
这两个人怎么还能和十年前一样呢?
他们喂得有一搭没一搭,孔雀却大部分停步在两个Alpha附近,拿着最多鸟食的石灵和小柯,反而门庭冷落,气得石灵直嚷嚷,连鸟都看脸,这个世界没救了,小柯则说,可能不是看脸,是雄竞。
夏归楚听了笑得不行,这些孔雀小时候可都是曹南宗亲自养的,不亲他亲谁?就算岩老二来了,也只能排第二。
孔雀栏后面还有象舍,夏归楚问曹南宗要不要再去看看象,曹南宗倒觉得不急于一时,时候不早,两个Omega玩得也有些体力不支的征兆,委婉地表示该吃饭了。
“哦,我懂了——”夏归楚想起那晚曹南宗躺在他家沙发上装死,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一幕,狡黠地一笑,“月君大人又饿了。”
高贵的月君大人清了清嗓子,淡然道:“没有。”
“趁肚子还没发出警报,快走吧,免得破坏我们月君的形象。”夏归楚笑着把曹南宗往外推。
曹南宗却回过头来问他:“对了,你那位给你送夜宵的贤惠丁师兄怎么样了呢?”
这语气平淡得和问中午吃什么差不多,放在之前,夏归楚可能还真觉得曹南宗只是随便问问,但现在吃过紫莲花的亏,夏归楚当即汗毛竖起,怀疑这是个送命题,又想,或许以前就有过很多送命题被他忽略了。
“早掰了,跨年的时候就掰了,”夏归楚果断表明态度,“你不知道,丁洵那个人超变态……”他把跟丁洵割席的过程和曹南宗简略地讲了讲。
曹南宗略一沉吟,不算很意外:“你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直觉这人不太好。”
持明的教众中流传一种说法,那就是月君的直觉几乎约等于预知未来,但曹南宗并不喜欢这种神秘主义光环,也不爱说这种似乎总是指向坏结果的“直觉”,像个乌鸦嘴。
不过夏归楚显然思路和曹南宗不同:“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还叫我选他?你有病吧曹南宗,你当时居然叫我选他!”回想起来,夏归楚简直气冲头顶。
“不是我叫你选他,是他看上去各项硬件和你匹配度比较高,再说丁洵我多年不见,以前的直觉做不得准,人会变的嘛,”曹南宗也有些委屈,“就算我那时说了,你也不会信这种毫无根据的事吧。”
夏归楚愣了一下,这种时候应该很坚决地说些甜言蜜语,诸如“我肯定相信你啊”之类的话吧,可丁洵再不济,当时却还是很受夏归楚信任的师兄,曹南宗摸透了自己,清楚他讨厌别人毫无凭据地下结论,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说。
曹南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似笑非笑地说起看似不相干的事:“我刚听你和石灵说,这次拍摄用的是徕卡的胶片机?”
夏归楚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噢,”曹南宗平淡地说,“是你的割席师兄送你的那台吗?”
什么玩意?夏归楚愣了一下,忽然过电般一激灵,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