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脸一白。
许衷嗤笑一声:“让你攀高枝,真把自己当成凤凰了?”
他说完,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碰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屏住了呼吸。
“你们休息室在哪里?”
许衷收回手,看我一动不动,好脾气地补充道:“带我过去。”
陈渡站着,软着嗓子喊了声“许少”,许衷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我。
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转身要走的时候,许衷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我更没想到他会主动牵住我的手,哆嗦了一下,许衷却笑道:“柏林夜里人太多了,我怕我走丢了。”
我红着脸点点头,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去了休息室。
经过调酒台的时候,江肃洲意外地看着我:“沈涣,客人不能进休息室。”
我这才想起来柏林夜的规矩,有点为难地想松开许衷的手时,却被他更紧地扣住了。
他朝江肃洲弯起眼睛:“老杨——就是杨明阳,柏林夜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就不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江肃洲被“老板朋友”这个身份堵的哑口无言,许衷从托盘里拿了颗包装精美的薄荷糖,剥开后塞进嘴里:“走吧。”
我就带着他走进了休息室。
许衷关上门,打量着休息室的修缮和布局:“你就是在这里换衣服和休息的?”
我看了一眼休息室里为更衣室装上的小门,点了头。
许衷轻车熟路地在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我不知道他要我带他来休息室干嘛,于是把手机掏出来,打字道:你来休息室有什么事吗?
“有啊。”许衷看完了我打的字,先点了点头,再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他这边一拉。
我猝不及防,险些把手机扔了出去。
许衷往我身上嗅了嗅:“好重的酒味。”
我手忙脚乱地打字解释:不是故意的。
许衷扬了扬眉。
我补充道:我不是故意惹陈渡生气,让他泼我酒的。
“我知道啊,”提起陈渡,许衷冷哼一声,“他抠门都抠成铁公鸡了,为了羞辱你还点一杯五百块钱的酒,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我试探着问道:那你要跟他掰了吗?
许衷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跟他掰了,你很开心?”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小心眼,更不想让他觉得我爱上了他,我的爱意在他那里只是负担,让他一门心思地觉得我也是为了攀高枝才接近他没什么不好。
所以我摇摇头。
许衷“哦驭艳微”了一声,说:“虽然陈渡挺任性的,但是脸长得漂亮,只不过扇了一耳光给你出气而已,还没到掰的地步。”
我在心里偷偷想,你不是说我长的比他好看吗?
可许衷看我的时候,我又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因此也只是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打了两行字:你是为了给我出气,才打他的话,其实没必要的,我不值得你去打他。
递给他看之前,我又加上了一句:手疼不疼啊?
许衷看完了我想说的话,没做什么评价,而是说:“把衣服换了,今天回家洗澡的时候记得顺便洗个头。”
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是啄木鸟吗,我说什么都点头?”
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他看不懂手语,为了让他知道我听进去了而在备忘录上打一个“好”字又显得小题大做,也就只有点头能够恰到好处地表达我的意思了。
许衷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把衣服换了吧。”
我从柜子里拿出我的白T恤,许衷又说:“等等,这是你的衣服?”
我看了看手里被洗到下摆都有些透明的衣服,再看了一眼许衷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是一看就知道很贵的衣服,顿时感觉到了羞耻。
我把衣服往身后藏了藏,全算是默认,就要去更衣室的时候,又被许衷叫住了。
“就在这里换。”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许衷重复道:“就在这里、我面前换。”
我没有在别人面前换衣服的经历,脱掉身上的紧身衣时,没敢看许衷的脸。
许衷却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手心的温度很高,突然摸上来的时候,让我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身材不错嘛。”他没有那么放肆地对我做些什么,只是口头占了点便宜后就把手收回去。
我红着脸把T恤换上后,再背过身脱掉了短裤,休息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我听到林小陌的声音:“沈涣!”
第8章 “你当真了”
我有点僵硬地扭过头,看到林小陌喘着气站在被他一把拉开的大门门口,身后的灯光将他额头上的汗珠照得纤毫毕现,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在看清正含着笑看过来的许衷时就消失了。
他呐呐道:“许少。”
许衷抬起眼,扫了他一眼,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对我说:“下班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我乖巧地摇头。
许衷很满意似的,弯起了眼睛:“那就在后门待着,我带你出去玩。”
我呆住了,只见他站起身,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态度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林小陌说:“不好意思,让让。”
林小陌一脸呆滞,我看着许衷的背影,如坠梦中。
“哦对,”许衷回过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就好像要把我的穿着打扮记在脑子里一样,“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他才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觉得要么是我在做梦,要么就是我听错了。
他是许衷,是首富的次子,出生就在万人之上,只要不违纪不犯法,做什么都有偌大一个许家替他兜底。在感情生活上,包养也好,真心也罢,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哪里缺我这么一个哑巴呢?
可他接过了我的酒,又为我出了气,现在又说要带我出去玩——尽管我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这个人是许衷,这些就不重要了。
我只担心自己不会说话,比划手语或者用备忘录打字的时候,会让许衷觉得我很麻烦。
“还真给你攀上了高枝,”林小陌阴阳怪气地开口,他随手扯了两张卸妆湿巾,在有点脱妆的脸上擦了擦,“小心别掉下来,摔了个头首分离才好。”
我缓缓地扭过头看着他。
林小陌正对着镜子摘假睫毛,注意到我看过来的目光后,脸一沉,拿着那两坨沾了化妆品的湿巾往我身上一扔:“贱人。”
我没躲,卸妆湿巾轻飘飘的,碰了我的衣角后就掉在了地上,摊开后,化妆品里花花绿绿的化学物质顺着湿巾的褶皱扭曲成奇怪的颜色,就像在许衷眼里的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包养过哑巴吧,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林小陌在一旁沉默着卸妆,我有点局促不安地站在旁边,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可是看到他这副表情,我总觉得难堪。
“滚一边去,”林小陌瞪了我一眼,“你有什么好的,是哑巴就算了,长得也没多好看,就因为你会跳钢管舞啊?”
我抿住嘴,偷偷地在心里反驳,许衷说我长得比陈渡好看。
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又或者只是在逗我玩,不然就是想气气陈渡,不过都无所谓。
我只要想到在许衷眼里,我是一个能让他满意的人,就会感觉心满意足。
这么一来,林小陌泄愤似的几句话,也就不算什么了。
林小陌还在旁边嘟嘟囔囔地骂人,我把跳钢管舞穿的衣服裤子放进了柜子里,再把高跟鞋也放进去。
我不看林小陌,只是在心里重复,许衷说要带我出去玩。
我又一次走进了更衣室,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我很少仔细端详自己的长相,在孤儿院里学钢管舞的时候,从国外请来了一个舞蹈老师。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叫Alex,他从背后扣住我的肩膀,让我对着舞蹈室里的全身镜把背挺起来,肩膀打开,腿绷直。
Alex用蹩脚的中文对我说:“你的身体很柔软,也很有韧性,摸上去很舒服——很适合跳钢管舞。就算你不会说话,那些富太太也会喜欢你的。”
我就盯着全身镜里自己的脸,因为Alex的靠近而格外紧绷,看不出美丑。
现在也是一样。
我在更衣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和少年时期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是表情更阴郁一点。
我没有得到富太太的喜爱,甚至连许衷伸过来的橄榄枝都像是怜悯。
“咚咚咚”的敲门声让我回过身。
林小陌不会这么客气,肯通过敲门来提醒我的只会是江肃洲。
我打开门,果不其然,江肃洲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我在休息室里等你半天了也没见你出来,”江肃洲说,“我还以为你挑了根绳子,吊死在更衣室里了呢。”
我笑了笑。
“笑什么笑?”江肃洲没好气地说,“许衷让你带他去更衣室干嘛?”
他有点担心地看着我,似乎想透过我的衣服裤子去看我身上有没有许衷留下来的痕迹。
我比划道:他没做什么。
江肃洲松了口气,他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喝了一口后,将塑料杯子拿在手里:“我就说像他这种娇贵的小少爷,不可能在这种破地方对你做什么。”
我有点无奈: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江肃洲一耸肩:“我这不也是怕你被骗身骗心吗?”
我知道他真心把我当朋友,这么说也是为了我好,就把许衷的邀约告诉他了。
江肃洲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沈涣,别告诉我,你当真了?”
许衷总不可能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