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发紧:“高三那年,它就该被送到你手上的。”
裴聆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炸开了来,像猛烈摇晃过的汽水瓶子涌出好多气泡,片刻间就淌满了他的心脏。
是甜的。
又有些酸涩。
盛如珩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是他啊。
所以从初见的第一面,他才那么担心;知道他被情所伤时,才会那么气愤,为他出头;知道他生病,才会那么悉心照料,无微不至;知道他节日时一个人会孤单伤怀,才会约上朋友陪他热闹……
裴聆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盛如珩的这封情书好轻,只有寥寥数语一张薄纸,又好重,承载了那么多年的暗恋和一颗真心,捧到他的眼前,叫他几乎接不住。
“不要觉得有负担,听听。”盛如珩朝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这封信交到你手里,并不是要你回应我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始终有人被你吸引。所以不要否定自己、怀疑自己,你真的很好,很特别,独一无二。”
暗恋就像是在造神,因为陌生和距离,才有诸多浪漫想象。但是他不再是高中时期只敢暗恋,只敢隔着人群用目光触摸裴聆的少年了。
他很清楚自己对裴聆,到底是怎样的喜欢。
怎样的爱。
是失魂落魄,是胡思乱想,是心疼,是惦记,是想见面,是情难自禁的欲望。
是他无数次靠近裴聆时的克制,却又无法克制。
“高中的时候,我其实很肤浅,也很俗气。就是觉得这个同学声音好听,然后关注了很久。后来特意在晚自习的课间跑去6班打听裴聆是谁,当时你正好从走廊经过,穿着校服,和其他同学也没什么不同,但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你一眼,心跳就不受控地乱了。”
他慢慢地开口道:“后来我总是后悔。我其实有无数个故意和你偶遇的瞬间,有无数次认识你的机会,但我都没有开口。”
“所以再遇见你,我不想错过了。”
他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做着有关裴聆的梦,无数个梦,拼凑出无数个裴聆,可每一个都不是真实的。
直到再见裴聆。
和他想象中的、梦境中的裴聆不一样。
他真实且鲜活,他坚强又软弱,乐观又厌世,他好复杂,又好矛盾。
可是,他好喜欢。
“我……”裴聆喉咙发堵,他有些不敢去看盛如珩的眼睛。
于是他垂下了眼:“珩哥,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他说不出答应或是拒绝的话来。
李真真几次问他有没有心动、喜不喜欢,他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病至始至终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上,他害怕。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碎成了很多块的瓷器,修修补补好不容易才修好自己,但上面的裂痕始终都是存在的。
所以他害怕。
害怕哪天自己又突然碎掉。
害怕在一起以后,盛如珩看到橱窗里漂亮的花瓶,觉得他不过是垃圾。
害怕拥抱后的抽离,害怕失去后的痛苦。
不想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做一个“正常”的爱人。所以他想保持现状。
现在这样就很好。
盛如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失落的情绪爬满了他的心脏,但他的神色却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他说:“好。”
……
表明心意以后,盛如珩和裴聆的相处模式也没改变,微信上照常聊天,只是没有再约着见面。
他能感觉到裴聆对推进关系很是逃避,他也不想给裴聆压力。
接踵而来的国庆节,盛如珩便十分空闲,找了时间带着盛时风去体育馆学羽毛球。
出门前,他给裴聆发了张照片。
这是他这两天跟唐九歌学的,分享报备日常,所以尽管两人没见面,但他每天做些什么,裴聆都知道。
裴聆缺乏安全感,他就给他安全感。
这天唐九歌和李真真也要去打球,他们便约好了时间,在体育馆见面。
盛时风的个子随了盛家的基因,才小学五年级就已经窜到了1.6。李真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站在他身边,伸手比了比,语气惊讶:“小风你都吃什么长的,这么高。”
盛时风乖乖地喊人,笑起来还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才有些小孩子的可爱:“真真阿姨。”
“唐叔叔。”盛如珩以前也会带着他去游泳、打篮球,所以盛时风也认识唐九歌,知道唐九歌是羽毛球一级运动员,对他也格外崇拜。
“交给你了。”盛如珩拍了拍盛时风的背,对唐九歌说,“他打球输给了班上同学,心里不服气,想学两招赢回来。”
“行。”唐九歌点点头,“跟我过来。”
盛如珩看向盛时风:“认真学,你唐叔叔的课时费可贵,我待会儿过来检查。”
盛时风一脸严肃:“好。”
这会儿瞧着那板着的小脸,倒是和他大哥盛怀瑾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盛如珩手痒,捏了捏他的脸。
“小叔叔!”
盛如珩失笑:“去吧。”
李真真准备跟上去,盛如珩叫住了她:“李真真。”
李真真停步:“有事吗?”
盛如珩问她:“听听月底要去参加那个节目,你能买到门票吗?”
“能是能。”李真真挑了挑眉,“你要去?”
盛如珩“嗯”了一声。
“正价票开票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卖完了。”李真真说,“黄牛票很贵。”
虽然盛如珩不缺钱,但她还是得跟盛如珩解释一句。
“没关系。”盛如珩低头,点开微信和李真真的聊天窗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我把身份证号发给你,麻烦你帮我买一下票,越前排越好。”
“行。”李真真笑了笑,“找我帮忙,你不怕我告诉听听?”
盛如珩摇了摇头:“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李真真无语。
“因为你帮我保守了一个更大的秘密。”盛如珩的语气风轻云淡,有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逾白跟我说了,那天你想告诉听听,但最后没有说,不是么?”
不过现在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了,裴聆已经知道了。
李真真撇撇嘴:“你也知道,我本来是想说的。”
她本来是想说的,只是被周逾白打断了。
盛如珩朝着球场走过去,李真真跟在他身边,问他:“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小秋告诉你的吧。”他喜欢裴聆的事也就家里人、周逾白、唐九歌还有卫定秋知道,但唐九歌不是会把这种事拿出来玩笑的人,所以排除法也只能是卫定秋。
更何况那段时间李真真住院,卫定秋没少去看她,以他的性格,被套话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一说小秋,我想起来了。”李真真皱起眉头,“你竟然一直骗小秋说你和听听在谈恋爱。”
盛如珩沉默了一瞬:“这,是个误会。”
“那你不解释?”李真真抬眼,语气都是打趣,“有的人啊,当着听听一句话不敢多说,背地里,给自己立男朋友人设。”
这就是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嘛。
盛如珩:“……”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心里才难得沮丧,如果裴聆回应了他,这就不是谎言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到球场边,看着盛时风脚步凌乱地接球,杀球挥拍太高压不下去,盛如珩“啧”了一声。
果然唐九歌也停下了动作,开始训人:“击球点太高了,眼睛要盯着羽毛球球头中心点和前面中间的位置。拍面的角度要朝前朝下,手臂向后引拍。”
“步法也有问题,你过来。”
盛如珩看热闹地点开录像,对着盛时风拍了一会儿,然后先往家族群里一发,又发给了裴聆。
[盛:你看唐老师好凶。]
裴聆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你听:你侄子怎么这么高。]
[盛:大概是遗传。]
[你听:你不是说,你教他打球么?]
[盛:专业的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盛如珩在专心打字,李真真余光瞥见了微信聊天页面,问了一句:“在和听听聊天?”
盛如珩“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叫听听一起?”
“他今天去蓝音录音了,有工作。”
李真真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跟听听一起?”
盛如珩目带疑惑。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李真真故意唬他,“蓝章对听听可好了,工作帮持,日常关心,可以说是听听的良师益友。”
盛如珩想到了那次出去旅行,裴聆给蓝章挑的礼物,握着手机的手指,捏紧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