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恪顿时一滞,小声道:“你这是藐视宗王,就凭你这话,我都能让人把你抓起来,入我宫中。”
萧君泽皱眉看着这地形,武州山的云岗附近就这一条河,不适合扩建啊……
“阿泽,”拓拔恪,站在萧君泽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肩膀,目光炯炯,“你愿意跟我么?我保证,像父王待冯司徒那样中意你。”
在如今,两个男子在一起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诧的事情,随处可见,甚至主人家若是没有伎子与男宠待客,会是很失礼的事情。
萧君泽头也不抬,冷声道:“滚!”
拓拔恪小声道:“你别仗着有冯司徒撑腰,他总不能一直护着你,我就大你两岁,跟着我哪里不好……哎,你干什么,别打我……”
萧君泽闪电般地伸手,一把扯住他头上的辫子,给他头怼进水里,提起来,又按下去,周围的侍从大惊失色,几名侍卫立刻便拔出刀剑,就要上前来。
拓拔恪脸色铁青,一阵猛咳,也不阻止,脸容更是带上了怒色。
萧君泽冷笑一声,在拓拔恪耳边低声道:“你可知道,你母妃立刻便要大祸临头了。”
拓拔恪心中一惊,立刻挥手:“退下,你们都退下,退远些!”
萧君泽这才冷漠地放下扯住他头发的手。
拓拔恪呲着牙按住头皮,低声怒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冯司徒也救不了你!”
萧君泽轻声道:“是不是,你去瞧瞧,看你母亲的名字,是否在迁都之中。”
拓拔恪冷声道:“我母亲自然在。”
说完,他又急急补充道:“我母妃温顺恭敬,平日从不与人相争,平日都在虔诚礼佛,怎么会有大祸临头?”
“是么?”萧君泽淡定道,“再过几日,便要开拔,你可再看,她还在不在其中。”
拓拔恪心中狂跳,低声道:“你在冯司徒身边,肯定知晓什么消息,给我说清楚。”
萧君泽平静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清楚?”
“你!”拓拔恪猛地提高了声调,想好好教训,但又知道自己打不过,一时间,居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委屈,他低声道,“阿泽,先前是我冒犯,还请你原谅我年轻冲动,给些指点。”
萧君泽凝视他数息:“具体何事,我不甚清楚,只是听说,皇后有收养皇子之意。”
拓拔恪皱眉道:“不是有太子……”
他的话猛然顿住,随后向萧君泽一拜,便飞快离开了。
萧君泽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也不算太蠢。”
孝文帝的太子,从小是由文明太后带大的,冯皇后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后来,文明太后过世,孝文帝便亲自教育起了这位太子,没把他记到任何宫妃名下。
冯皇后若是想要收养一位皇子,那便很有可能要对他母亲动手。
更重要的是,这些天,太子拓拔恂愚蠢无比,时常与一些不愿迁都的鲜卑贵族来往,抱怨洛阳要把他热死了,平城才是鲜卑故土,迁都是错之类的话语。
这些话,让他身边迅速就盘踞起许多不愿迁都的簇拥,若不是皇帝严令九月之前必需全到洛阳,太子甚至准备在这里过完整个夏天了。
萧君泽一次无意中远远瞥过太子一眼,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长得一点不像皇帝,粗粗看去,至少两百斤往上,体态痴肥,难怪夏天不好过。
冯皇后不止一次和冯诞讨论说太子如此,会惹陛下不喜,让冯诞去劝说一二。
冯诞还真去了,然后又被太子阴阳怪气说了许多不中听话,如你要是能生孩子,怕不是冯家就有太子了之类的——他就是仗着冯诞不会把这些话告诉皇帝。
以冯皇后的政治触觉,提前布局一个最有可能接替太子的皇子,再容易不过了。
萧君泽对此不是太有把握,但种事本就是捕风捉影,拓拔恪找不到证据也不会来找他,只会觉得可能是惊动了谁,所以对方没有继续动手……
再说,冯家那些事精,本就不可能不动手,萧君泽已经看出来,他们已经对不能主动给他们带来帮助的冯诞非常失望,易位而处,再投资一位皇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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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才过了三日,拓拔恪便一脸惊慌地找到了萧君泽。
“阿泽!”这位北魏二皇子十分惶恐地道,“怎么办,皇后以我母染疾为由,要母妃留在平城养病,痊愈后方可离去。”
萧君泽正在整理自己写的音标,闻言哦了一声。
拓拔恪低声道:“阿泽,我知你聪慧,冯司徒也倚重你,你能否想想办法?”
“你母亲都不急,你急什么?”萧君泽反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母亲不急?”拓拔恪一怔。
“她若是心急,必然会有安排,你也不会如此快来寻我,”萧君泽轻笑道:“太子不是个雅量大度之人,高夫人这些年礼佛虔诚,怕是早就担心你今后之事了,若是有机会让你受皇后庇护,她又岂会心急?”
拓拔恪听明白了这话隐含的之意,顿时怒道:“你这是要我以母亲之命,来换将来荣华?”
北魏有子贵母死的制度,如果皇后支持他上位,母亲必死无疑。
“我怎么能要你做事?”萧君泽摇头道,“这本就是你要做的选择,二殿下,你好好想想,再来寻我。”
拓拔恪额头见汗,看着这少年,唇色苍白,抖动数息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萧君泽轻笑一声。
他不知道孝文帝会不会如历史那般在四年后死,但提前下子,将来做事之时,才会更容易。
冯家既然已经把他当成了敌人,那给他们添点麻烦,也是应该的吧?
那位太子用不了一年就会被废……
必然会有大量鲜卑贵族牵连,到时,平城这里,肯定会有一个权力空虚之时。
他需要提前准备,在这个空隙里,储备一点力量。
这时,青蚨缓缓走了进来:“公子,有一位斛律部族的少主,想要求见你。”
萧君泽撑着头,懒懒道:“怎么只有一位,我不是让你把有羊毛贩卖的部族全请来么?”
“这位少主,带着属下,将其它族人,挡住了。”
“什么?”萧君泽皱眉。
“他很能打仗,”青蚨低声道,“身边十几个骑士,在他手里,像是几百个一般,对面有上百人,轻易让他轰走了。”
萧君泽瞬间不喜:“岂有此理,带我会会他!”
他这是招标,不是比武招亲!
哪里来的蠢货,敢动他的场子?
第48章 万事具备
萧君泽去到正院外时,便见一名十岁不到少年正穿着皮甲,背负弓箭,看到萧君泽出来后,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
这少年,正是上次被他问过的阿六敦,他一脸恭敬地道:“冯公子……”
“我不姓冯!”萧君泽打断他。
少年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小声道:“那,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叫我公子就行,”萧君泽懒得和他套近乎,果断道,“你给我添了很大麻烦,我请诸族过来,是要收购你们的羊毛,你赶走了其他人,我得不到足够羊毛,是会问罪你父亲,其中轻重,你知晓么?”
阿六敦张了张口,额头瞬间就有了一些汗珠,他脑子急转,终于道:“知晓,我族有三万羊群,能给你羊毛,只要你愿意把这个换给我们……”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里边正包裹着一块方糖,糖的一角被切下了一小块,显得有些松散。
萧君泽看了他数息,摇头道:“不够。”
阿六敦有些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
萧君泽摇头道:“我信你未说谎,但是不够。”
“三万只羊都不够?”阿六敦难以想象。
“一只羊能产毛不到三斤,三万斤羊毛经过梳洗、去脂,晾干后要除去短毛,能得两斤,一匹十丈长的羊毛卷,要耗费五十斤以上的粗羊毛,也不过是六百匹罢了。”萧君泽冷淡地道,“六百匹羊毛卷,连三公级的高官都分不够,又怎么应付全国的市场?”
阿六敦被对方这飞快的计算能力和巨大的产量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六、六百匹布,够我们部族用上一年了……”
“所以你们部族太小了,吃不下我这宗交易,”萧君泽轻叹一声,仗着大一岁的一点身高优势,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发现他头上全是油后,用绝佳的控制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找东西擦手,然后用力地道,“回头让你父亲将这些部族再找来,同时带上自家牧养的好羊,让我挑选,这事,我便不追究了,明白么?”
阿六敦顿时自惭形秽,小声道:“明白了,这次是我鲁莽,这便回去向阿父禀明。”
萧君泽挥手,让这少年带着他的部众离开。
看少年走了,这才走到院里池塘边,扯了一边岸边的狗尾巴草,用力搓手。
啊啊!这孩子头怎么这么油啊,从小都没洗过吗?摸一下都黏糊糊。
青蚨在一边递过一张手帕:“我还以为,公子要给他几分颜色呢。”
“我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萧君泽撇撇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再招便是,羊毛纺织以后会是咱们的主业,以后还要倚仗这些供货商,自然需要多用些心思。”
青蚨疑惑道:“那公子为何不拉拢平城这些勋贵加入呢,就奴所知,他们的草场,更加广阔。”
萧君泽微微摇头:“他们势力太大了,纺织之利,百倍钢铁,到时咱们反而会被踢开,不如拉拢草原部族,让他们尝到甜头,也好建立人脉。”
到时,再被北魏勋贵们抢走时,他们才会痛,敌视便自然而生。
历史上,鲜卑王族、勋贵在九品中正制汉化后,飞快腐化了,不但汉族各地起事不断,自家基本盘的鲜卑族地更是直接一波大的,把北魏的根子刨掉了。
汉化可是有代价的,两个文明交流时,更多的会是冲突。
孝文帝既然对此很有信心,他当然也可以利用一下。
青蚨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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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六敦的父亲,在听说儿子在北魏权贵那听来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
羊毛在草原可太常见了,但羊毛有脂,根本纺不成线,所以,在草原上是压平后,戳成毛毡,用来搭建帐篷、或者送到平城,给这里权贵之家做为帘帐,可如今听这位公子所言,是有法子将羊毛纺成布卷……
他立刻联络了他们朔州的其它几位敕勒族头部大人,准备把这消息捂住,让那位公子全从他们这里购买羊毛。
敕勒族许多本是在关外生活,但大魏建国后,先后九次攻掠草原,七十多万的族人都成了俘虏,被安置在平城周围的草场中,虽然他们斛律氏等部及时投降内附魏国,未受太大损失,却也要按朝廷要求,每年进贡。
他们这些氏族首领日子还能过得尚可,但底层部族,每年要交出大量马匹、牛羊,生活极其窘迫,实在过不下去时,还要组织族人去草原上猎狼,获些皮毛肉食补贴族人,他儿子阿六敦年纪虽小,却有极强的捕猎天赋,小小年纪就能指挥着族人猎狼,且多有收获。
不过斛律大那瑰再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儿子,这次能钓鱼,能找到这样的机会,他暗下决定,以后送到平城的羊,绝对不能让它们身上带着一根毛离开!
……
洗羊毛最好用的,当然是纯碱,也就是碳酸纳溶液,但在没有这东西的情况下,用碳酸钙也就是生石灰水代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洗出来没有纯碱那么好而已。
洗好的羊毛可以用滚筒刷刷成细软的毛条,用来纺线,然后织成羊毛卷,或者直接用来毛线来织衣服——话说这种潮流还是某柒带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