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成年人了,烧不坏。”
护士一边宽慰他,一边给挂上号:“去吧去吧,别摔着。”
等许书澈打上点滴,简一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瘫倒在椅子上准备歇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医生说病人要及时补充水分和电解质,于是挣扎着起身准备去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点牛奶和电解质饮料。
可他刚起身,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许书澈漂亮的凤眼微眯,脸上泛着潮红,鼻尖都烧得染了粉色,眼中漫着一层水雾看向他:“你去哪呀。”
他现在完全烧迷糊了,声音软软的,不自觉地向简一寻撒着娇。
简一寻帮他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我去给你买点牛奶,马上就回来。”
许书澈“哦”了一声,嘴角有些失望地落了落:“好吧,你去吧。”
“师兄听话。”
简一寻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没忍住捏了下他的手腕。
他买完牛奶和电解质水回来,就见许书澈蜷缩在椅子上,头不舒服地靠着椅背,呼吸有些急促。
许书澈的手背很白,绷紧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就连挂点滴的针对于这样的一只手来说也好像太大了点。
简一寻走到许书澈身边:“师兄,喝牛奶吗?”
许书澈轻哼了一声,摇摇头。
简一寻将装着牛奶的袋子放到一边:“师兄你这样睡不舒服,你躺在我腿上吧。”
许书澈还是摇头。
简一寻凑近了他,想听听看他说了什么,结果听见他小声嘀咕:“太硬了,难受。”
“不硬的,”简一寻哭笑不得,“软的,不信你躺着试试。”
许书澈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半晌后小心翼翼地躺在了简一寻的腿上。
简一寻把他挂着点滴的手托在胳膊上,顺手抚了抚他的鬓角:“睡吧师兄,醒来就退烧了。”
许书澈鼻尖蹭着他的腿,捉住他的手指:“睡不着,好难受。”
简一寻捏了捏他的手指:“那给师兄唱首歌?我们家这边都是唱这首歌哄小孩睡觉的。”
许书澈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儿明,风儿轻,树叶遮窗棂。”
简一寻慢慢地哼着歌:“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宝贝快闭上眼睛......”
许书澈原本以为简一寻这种糙汉直□□本不可能唱出什么好听的歌,也没抱太大希望,可在听到他唱第一句的时候却好像被戳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紧接着鼻子酸着眼眶发胀,有些想哭。
“挺好听的,”他小声说。
“从来没人唱歌哄我睡觉,谢谢你。”
第11章
许书澈之前一感冒必发烧,而且一烧就往40度以上烧,不养个四五天根本好不了,还会持续低烧。
之前他都病习惯了,一生病就自己加衣服关在宿舍里等着身体自愈,很少吃药挂点滴。但不知这次是不是因为简一寻强硬地把他拉来医院挂点滴,他睡一觉醒来后居然已经不烧了。
早上六点,吵了一个晚上的急诊室也安静了下来。坐在急诊室里的一半是病人,另一半是陪病人来看病的家属。从前许书澈虽然很少来医院,但只要来也基本都是独自来,在有家属陪伴的病人之中像个异类,看上去特别可怜。
只是这次他也有人陪着了。
许书澈睁开眼,又看见了简一寻覆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简一寻昨晚守着许书澈守到下半夜四点多,开了好几盘游戏,等他的体温终于降下来才放心地眯了两个小时。
六点的空气有些冷,许书澈下意识地往热源瑟缩了下,没想到把人吵醒了。
简一寻眼睛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揽住了怀中人的腰:“师兄?你还烧吗?”
许书澈被搂了个猝不及防,拽了拽他的衣袖:“不烧了。”
简一寻不信,又亲自去摸了他的头才彻底放心:“不烧就行,昨晚烧到四十多度,吓死我了。”
他把自己的风衣披在许书澈身上:“师兄你坐好,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许书澈又拽住了他的衣袖,微微仰头看着他:“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休了。”
简一寻看着许书澈病得苍白的小脸,保护弱小的责任感再次爆棚:“我之前经常通宵写论文打游戏呢,不用担心我。”
许书澈轻轻“哦”了一声,把披在自己身上的风衣取了下来要还给他:“你穿着,我不冷。”
“祖宗,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烧高香了。”
简一寻拧着两道浓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嘴里,顺便将许书澈撩起来的衣袖放了下去:“又硌青了,豌豆公主,怎么细皮嫩肉的。”
许书澈脸一红,没再坚持把风衣还给他。
简一寻在医院外转了两圈,提了四个饭盒回来。这家医院周围的饭馆看起来都不太美妙,他矬子里挑大个,挑了四菜一粥摆在许书澈面前。
许书澈病恹恹地裹着他的风衣,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汤动了筷子,把青椒藏在了其他菜下面。
简一寻把菜让给病号自己啃面包,一抬眼看见病号不老实,把青椒藏在洋葱下面,又把洋葱藏在了小青菜下面。
许书澈抿着唇,专心致志挑起一段小青菜吃掉,然后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青椒补了回去。
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做坏事的人手里的筷子抖了下,青椒落在了饭盒里。
“师兄,原来你挑食啊,怎么不和我讲?”
简一寻觉得有点好笑:“干嘛呢?这么讨厌青椒?”
许书澈戳了下那块青椒:“不好吃,不喜欢。”
“那就不吃,我吃,”简一寻说,“鱼呢?这个鱼是清蒸的,油不大,可以少量吃点。”
许书澈戳了下那条小黄花:“这个鱼好多刺呀,难挑,不想吃。”
或许因为他病得难受,下意识地想找人撒娇。
简一寻没觉得他作,掰开另一双筷子:“我给你挑挑,应该味道还不错的。”
许书澈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生气,又小声说:“那个白菜油太大了,不想吃的。”
“好。”
简一寻把剔好刺的鱼放在他面前:“挑好了,吃吧,吃完了身体才能好。”
这个小饭馆做的饭确实不怎么样,许书澈把除了青椒和白菜的菜都吃了,然后喝了他心心念念的甜粥。
“这是医生给你开的药。”
简一寻把一个塑料袋塞进他手里:“回去隔四个小时一次退烧药别忘了,多吃饭,再睡一觉养一养身体,争取三天内给养好了。”
许书澈“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又给你添麻烦了,等回去我请你吃饭。”
“什么话啊这是,照顾兄弟是我应该做的,”简一寻拍了拍他的肩,“我回家补个觉,你照顾好自己。”
许书澈应了,和他一起走到医院门口。简一寻的家在和学校相反的方向,两人在路口告别。
他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看着简一寻走远的背影,刚才心中一直暖融融的地方好像也跟着简一寻离开了。
自小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又是个酒鬼,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许书澈不会做饭,每天做的东西也只是做熟了,勉强能吃的水平,而生病也不知道吃药,只能靠多喝热水硬扛过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他去医院。
短短两天时间,简一寻在许书澈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从“一个令人讨厌的直男”变成了“一个热心肠的好直男”。
他喊了辆出租车回学校,正准备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却在宿舍楼下遇见了课题组的一个学弟。
学弟是物理系的,叫关景山,见到许书澈后眼前一喜:“学长!”
“你是......关景山?”许书澈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学长,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关景山走到许书澈身边道:“你还记得之前大家根据选定的题目去找文献了吗?大家找到的大部分都是外文的文献,但工科生的英语,你也知道,水平还是有限的,其中一些翻译我们拿不准,想找你帮忙看看。”
一听是学术问题,许书澈立刻重视了起来:“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关景山看了一眼许书澈手里的塑料袋:“学长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吗?”
“嗯,是的,”许书澈说,“病了,去开了点药。”
关景山眉心微蹙:“学长生病了吗?”
许书澈点点头,不愿多说,但关景山却拽住他的胳膊:“学长,算了吧,既然你病了就好好休息,文献我们过两天翻译也可以。”
“不行,”许书澈摇头,“别的组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
他和关景山一同去了教学楼里的研究室,关景山打开电脑:“学长,就拜托你了。”
许书澈擦了擦眼镜戴上,将网页调整到他比较舒适的大小,开始逐行逐句地给关景山翻译:“这里直译过来,意思会变得和原意不一样,这个时候要懂外国人是怎么想的......”
关景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学长,你真的好厉害。”
许书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微微靠过来:“这么长和复杂的句子,你看着就可以翻译出来。”
“这是我们专业学生需要掌握的能力,”许书澈说,“每个专业学的都不一样,没什么厉害的。”
关景山笑了笑:“学长,其实我听说你很久了,从大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可惜现在才见到你。”
“我......”
不知为什么,许书澈总是觉得关景山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他避开了关景山的目光:“学弟,在这里我们只讨论文献,别的事等等再说吧。”
“好吧。”
关景山的唇角依旧翘着,他深深地看了许书澈一眼:“我们继续说学术。”
***
简一寻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他睡眼惺忪地给许书澈发了条微信:“师兄?醒了吗?吃饭了没?吃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