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独自去了鬼族寻找魂魄,冲破三十三天之外,完全将元阳暴露与发疯饿鬼厮杀。正因如此,第一天到达鬼族的吴驰聘就被涂吾鬼王捉住。
本应该被鬼王吸元阳吃血肉,吴驰聘却拿出比这些更有威慑力的东西——阴司戒。
这是阎罗二殿楚江王的随身之物,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猖狂不隐藏身份就敢只身一人前来,并以此作为“护身符”来与鬼王进行一场交易。
用五十年元阳换沈其君的魂魄。
吴驰聘知道整个赤阴岱渊有成千上万只鬼,寻找如同大海捞针。来之前他早已想好计划,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鬼族统治者协助。
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有脱身的办法就是了。
不过很显然,在后来发生的事说明涂吾鬼王答应了吴驰聘,用五十年元阳换取沈其君的魂魄,附加期间任凭涂吾鬼王差遣这一条件。
从不死节那天有意遇见苍无痕与褚九三师徒俩开始,到追杀那天救了被斩破肚皮的命浮,再到传送阵变成禁锢阵。
这一步一步计划,皆是替涂吾鬼王安排好的。
说实话,吴驰聘有犹豫过,可他下不去手涂吾鬼王也会派别的属下来,为了沈其君,最后他还是选择背叛朋友。
他无颜面对苍无痕和褚九三,要说后悔和道歉的话也是毫无意义,看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
渐渐收起思绪,转而是床榻上的沈其君醒了。
吴驰聘当即欢喜,可下一息他内心又惊恐着,不知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先道歉还是先久违的寒暄?明明准备好的真心话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放,然此时真的面对沈其君时,却让他紧张到觉得好像都不合适。
实际上,他更害怕沈其君厌恶到不愿意再相见。
而床榻上的鬼从睁开惺忪眼睛后,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来过,一张魅惑的脸上萎靡着,像极了刚睡醒带浓重的起床气。
吴驰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尤似回到在戏妙阁同欢饮醉,导致翌日清晨迟迟不肯醒来时的模样,这一点他依旧没变。
撑着晕沉的脑袋坐起来,沈其君看见了吴驰聘。
下意识呆愣住,沈其君顿时清醒,随后用深邃冷眸直直盯着眼前人。
看出吴驰聘完全是肉体凡人后,沈其君更愕然。
可从始至终他脸色依旧平静,丝毫未表现出震惊,那平静得就像黑夜的天无任何波澜,甚至带点幽暗阴森的气息,并认定就是这厮将自己拐走的!
生前已经两清,没想到死后还不肯放过,是不是要魂魄也彻底消失才能善罢甘休?沈其君心想,并逐渐对吴驰聘起了怒火。
他记得那天在六顺门赌坊玩骰子,正赢得尽兴,谁知风云突变闯进一位身着黑衣的人,连面容都没看清,二话不说幻出个破炉鼎就把魂给吸进去,根本来不及反抗。
沈其君还以为是自己出老千被发现了,但也不至于绑架吧?
要杀不剐,就这样被关了好久好久,逃也逃不出去。
沈其君还想自己的妖世凄惨就算了,怎么鬼生也如此悲催,然而今日一见吴驰聘,全都可以解释了。
这一定是造孽不知道哪辈子与这厮结下血海深仇,以至于两生两世阴魂不散!
沈其君仍坐在床上,见吴驰聘不说话,他倒先反应过来,淡漠询问:“你是谁?”
声音清冷又疏离,仅三个字就把吴驰聘犹豫许久的话彻底咽下肚子,换之瞪圆双目,惊诧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闻言,沈其君用力拽紧拳头,露出一副害怕单纯的模样,摇了摇头。
殊不知内心却嘲笑:哼,吴驰聘,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吴驰聘见状,更吃惊地凑近他:“沈其君,我是吴驰聘啊!你的十七郎,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沈其君一听这厮居然还好意思提“十七郎”,当即皱眉,生前日日唤他应都不应一声,现在倒好自己主动承认,装什么狗屁深情,呵~可笑至极。
眼看那张脸怼上来,猛将人推开赶紧逃离下床,沈其君十分嫌弃道:“什么吴驰聘,看清楚我是无心鬼。”说罢,指着自己空落落的胸口。
吴驰聘看见了,早就看见了。
这是沈其君掏出心脏死前的模样,胸骨已然断裂,外表血肉因撕扯掉出大块,连着筋脉愈断不断,有的只是占着血液凝固剩下溃烂。
他当时一定很痛吧……吴驰聘强忍眼眶湿润,不住伸手抚摸上去,但却被对方无情拍掉手掌,响声还挺大,继而后退一步。
鬼族的鬼一般不用生前的名字,因为死亡就代表重新开始,不管投不投胎轮不轮回,以千年不变怎么死就怎么取名的方法。比如现在的沈其君,因挖心而死,故此直接叫“无心鬼”。
吴驰聘不相信沈其君说的话,他逃离一步,他便靠近两步,红了眼嘶吼着:“沈其君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故意不想认识我……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的,一辈子都亏欠你,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爱你沈其君,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现在几句道歉的话或者迟来的心意不能打动你,也不奢望能够让你原谅,唯一只是想弥补你。哪怕让我去死,让我上刀山下火海,让我挖心掏肺还给你都可以!”
“但最重要的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句‘我爱你,无论是人是妖是鬼都爱你,你是我的沈其君,独一无二的沈其君。’这就是我来鬼族寻你的原因,这些话全都是我的真心实意,这一次我发誓绝没有骗你!”
第39章 无心鬼与伤心鬼
沈其君:“……”
若是在以前,当听到这些话时他应该会觉得自己是全世间最开心最幸福的人,可现在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沈其君只想笑,冷笑。
死过一次,沈其君已经没再把爱放心上了。
噢~忘了,他已经没有心了。尽管死之前他还为这厮心甘情愿掏心,说实话到现在他依旧不后悔,事情过去就这样吧!
但要说喜欢,爱吴驰聘……沈其君没有。
抬眸与他相视,沈其君吐字冷淡道:“我是无心鬼不是沈其君,我不知道吴驰聘也不认识你,让开放我走!”
说完,迈步擦肩而过。
吴驰聘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可我记得,记得你最爱吃龙须面、最喜欢我为你画像、最中意的人是我!”
“……”
转身盯住他,吴驰聘声音再次拔高质问:“你怎么可能把我忘了?我不相信,沈其君你别再骗我了!”
深吸口气,沈其君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不用看肯定已经青了。
试图挣扎几下,然而换来的力度更大,无奈他只好渐渐变成透明形体,恢复白色魂魄模样。
面对吴驰聘地蛮横失控,沈其君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想说。
既然不听,那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与其在这里无休止的浪费时间和口水,不如赶紧逃离,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眼睁睁看着肉体化作虚无空气,吴驰聘的手立时抓空,旋即脸色煞白下去,难以置信魂魄头也不回地飘走,而他无论怎么追赶怎么用力都靠近不了。
这下他彻底惊慌起来,七尺男儿眼泪说掉就掉,任由滑过脸颊滴落打湿在衣裳上也毫不在乎。
“别走,沈其君……我错了。”
可魂魄已经飘出门外,即将拐弯消失。
吴驰聘不能离开沈其君,千辛万苦来到鬼族不惜代价与鬼王交易不就是为了尽快找到他吗?如今得偿所愿,他绝不可能再放手!
当即抹去眼泪,吴驰聘点头瞬间像是终于接受了般,最后哑着嗓子朝他背影喊出一句:“好,无心鬼!”
闻言,沈其君停下脚步回头相望,并挑眉露出一番不知是得意还是饶有兴趣,总之把吴驰聘逗弄狼狈,自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吴驰聘的确狼狈至极,憔悴面容上满是泪痕。明明没有受伤,他却捂住胸口传来的刺痛,踏出沉重步伐跌跌撞撞往眼前人走去。
直到再次来到沈其君跟前,抬起血红眸子,启唇:“是我寻妻心切将你误认成了他,抱歉……你是无心鬼,我相信你。”
沈其君一听,心想这厮终于不撒泼了。
不过紧接又听他认真道:“我叫伤心鬼,你是我在赤阴岱渊认识的第一只鬼,想来定是我们有缘。而我刚来此地不熟,不知能否请你带我四处逛逛,了解在鬼族应该如何生活。”
“可惜我没有纸符,但作为方才误会的致歉与报酬,我可以做你的贴身随从时刻保护你。若遭遇麻烦,我可以一打十,只需管饭就行。”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语气带有令沈其君不可拒绝之意。
当然沈其君不是傻子,这厮不就是在变相的接近自己吗?而且还是心思不纯的接近!
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一律按坏人处置。
果然,连思索片刻都没有,当机立断,摇头:“不能,自便。”
他不需要什么贴身随从,沈其君在鬼族活得比人间还充实,他也不想看见吴驰聘,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单纯不想看见罢了,所以这也是他假装忘记不认识他的原因。
吴驰聘听到拒绝后没有再错愕,甚至早已接受这份理所应当的结果。
看着沈其君的魂魄又飘走,吴驰聘追上去,死皮赖脸道:“不行,我已经认定你了!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这话听着很耳熟,沈其君当即抬眸对上他那双无比坚毅的目光,这一幕仿佛从他眼中看见曾经的自己,随之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愣住半晌。
待反应过来时他才故作镇静,缓缓开口:“那你追得上我再说。”
话毕,吴驰聘看破不说破,终于笑了一声,乖乖跟在沈其君身后,不超过两步距离。
几日后,苦溟宫——
苍无痕醒来不知几时也不知身处何处,只知掀开被子坐起来后房门被推开,入眼正是涂吾鬼王。
见人醒来,涂吾立马高兴的不得了,赶忙跑过去:“漂亮哥哥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昏迷的这些时日我有多担心吗?”
“……”
“夜夜躺在你身边,抱着你毫无反应的身体,我都好想让你快点醒过来。但我知道这样不好,所为我忍住了,漂亮哥哥看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
涂吾好像有很多话想对苍无痕分享,他只顾自己说话。
苍无痕原本脑子还晕乎着,谁料后面几句话犹似挥舞地棍棒给他当头一击,刹那屏住呼吸彻底找回意识清醒过来。
并结巴道:“你说什么?你躺……躺躺在我……身边,还抱,抱着我睡觉?!”
“对呀!”涂吾邪魅笑道,说着就已经蹲下,将双手和下巴抵在苍无痕的膝盖上,回味继续说,“漂亮哥哥的身体很软很香呢,抱着你就像抱着被子一样舒服。”
说完,还不忘用脸颊去蹭苍无痕的腿,仿佛是只呆萌小猫般撒娇黏着主人。
在感受到一阵摩擦和发痒后,苍无痕浑身止不住起鸡皮疙瘩,眉头紧锁,喉咙滚动间心也跟着砰砰狂跳。
他将他推开,站起来,俊逸脸上布满愤怒:“鬼王,请你自重。”
涂吾觉得自己被推得莫名其妙,当即站在原地,反问:“自重?你是我的妻子,我同你睡觉睡一张床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休得胡言!”苍无痕厉呵,瞧脸都要被气红了,“我未与你成亲,何来夫妻一说,况且你是强行将我劫走……”
说到这,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那天自己被困在阵法内,而小九被鬼王刺中要害倒在面前的场景。
顷刻,担忧心理接踵而来,连带惊恐害怕的情绪刺激着大脑,直令虚弱的苍无痕脚下发软,欲要跌倒。
涂吾见状,大步流星跑去将人搀扶。
可苍无痕哪会关心自己啊,当看见涂吾的脸后他抬手狠狠揪住对方衣领,冰冷着从嘴里问出:“你把我的徒弟怎么样了?他现在人在哪?告诉我小九没有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