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顿了顿还是说:“嗯!”
程之逸绝望地闭上眼睛,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下来直接扔给了时鸣:“我教不出来你这么蠢的学生,滚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句话比刮过的寒风还要刺骨。
时鸣平静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程之逸才肯把憋在心底的委屈悄无声息地宣泄而下。
那天之后,俩人连续一周都没有再联系。
时鸣忙着处理郝乐言的案子,也是他故意让自己忙起来。
不忙地的时候,时鸣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望着窗外萧瑟的冬景。
他其实很不喜欢回自己一个人的办公室,他喜欢和那一群人一起工作。
心越来越空,时鸣比谁都清楚,这一次他和程之逸大概再没可能了。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着,时鸣回身去看,动着唇角轻笑,老朋友好像的确会踩着点来安慰人。
刚接起来,时鸣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尖叫着:“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时鸣逗秦诗枫:“第一个好消息是,部里抽掉你来天河加入攻克新型毒丨品的专案,昨天老邢头都告诉我了,你直接说第二个好消息吧!”
秦诗枫故意失望地说:“你真没情趣啊,这个时候你该表现的很惊讶,哇,什么好消息?”
“我有病啊?你快说!”
“第二个好消息是,曹文尘,曹哥也要一起去。你开不开心?时鸣,你知道他是谁吗?”
时鸣在温华市的时候,没少听秦诗枫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名字:“不是你们技术的主任?”
“对,但他还是姚老的亲传弟子啊,我以前一直都知道姚老师有个徒弟,却不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加入之后,我觉得我们在技术这一方面,已经能和对方分庭抗礼了。”秦诗枫忽然正经起来,“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温华排查,这种毒品真的很难被人察觉,同时吸食者的症状,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血液病,放任病人自生自灭。毒情比我们想象的更难控制。”
时鸣附和着:“嗯,老路也这么和我说,自从养蜂场被端之后,他禁毒队的工作激增,每天都在排查新辉的蜜蜂流通情况。”他叹口气,“没事,你来之后我们再细说。”
秦诗枫要来,时鸣的确是喜出望外,只不过一直压着不想表露。
第80章 定局09
一到冬天,黑夜降临的越来越快。
周衍舟从那天演出结束之后,也一脸消失了一周,此刻他穿梭在雾岛之后,欣赏着Mistral所谓的“王国”。
夜晚的雾岛,更加神秘了,周衍舟只能看清楚三步以内的人,他笑着和身边的人说:“如果现在有个人突然冲出来杀了我,我是不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对方沉着声音大笑:“谁会来杀你,我最好的合作伙伴。”
周衍舟的眼睛在浸透着月光的浓雾里,蓝得格外诡异,他望着身边这位老者:“希望我和老师的合作可以更久。”
“老师”点点头:“自然,过了今天就是十二月了,离我们的行动时间越来越近,到时候我们Mistral拭目以待周老师的登台献出。”
雾岛是一座孤岛,这里因为洋流的缘故,常年大雾不散,而且保持着热带雨林的原始生态。
两人绕着丛林散步,“老师”忽然说:“你不该去招惹时鸣的。”
周衍舟笑了笑:“这应该不是招惹,你们文人这么词穷?这是追求。”
“那你追求他更不应该以这种方式,郝乐言的事,我们的目的不是引起他怀疑,你没必要把你自己折进去吸引他的注意。”
周衍舟笑着:“可我不这样,他永远注意不到我。”
“这件事,只是希望你能妥善处理,不要影响我们的计划,时鸣这个人推理能力很强,即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能通过模拟作案人的心态去找出每个线索之间的关联。”
“您放心,天衣无缝。”周衍舟不停地婆娑着无名指的指节,“他的确很聪明,这也正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这些年钱也赚的超不多了,当年我心底的仇恨也散的差不多了,等什么时候把他追到手了,我什么时候收手。”
“老师”有些震惊地望着他:“你真喜欢他?”
“还不明显吗?”周衍舟无辜地问。
对方指了指身后:“那你豢养这么多?”
周衍舟大笑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还真的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他笑着说:“我也有需求啊,三年前,我被江涣囚禁折磨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我会因此患上严重的杏丨瘾,一开始,我只是想随时随地的和人发生关系,谁知,次数多了才发现其中的生财之道。不过,这和我爱时鸣有什么关系吗?再说了,没这点资本积累,您也注意不到我。”
他自信地盯着身旁的老者,夸夸其谈自己“创业”艰辛。
月被云遮掩着,直到所有人再也看不到光亮。
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所有人都觉得时间的阀门像开了闸机,来不及恍惚,已经到了年终岁尾。
新型毒品的第一次专题会在省厅召开,时鸣和秦诗枫一起从天河分局出发赶去省厅开会。
一路上,时鸣除了调侃秦诗枫,就是关心案情,也没提王骁,没提程之逸。
还是秦诗枫主动问:“程老师失忆的事我听秦欣说了,她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在欧洲等着给他治疗的医生早就排好队了,是这里的事让他放心不下。”
“嗯。”时鸣转着方向盘。头也看向了左侧的倒车镜。
秦诗枫知道俩人之间一定有了不愉快,她适时地闭嘴。过一会儿又说:“听说王骁出院了,趁现在还没开展工作,我去看看他。”
“好,我明天和你去。他现在在家保养,可把他憋坏了。”
时鸣即使是开玩笑,脸上也不会有笑意,好像被人夺走了开朗,所有的话语都透露着勉强。
等到了会议室,圆桌基本已经被围满了,时鸣和秦诗枫坐在中间的两个座位。刚坐下,他就看到对面一排摆着的名字牌上,写着程之逸。
不过,他会来,时鸣并不奇怪,只是这个会十点开,现在还剩不到一分钟,对方依然没有出现。
今天主持会议的是马副厅,他有意等程之逸,一直低头翻着今天的会议内容。
过了一会儿,时鸣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十分了。他不由地担心起来,程之逸从来没有迟到的习惯。
他心里斗争了好久,正打算起身出门外打电话给对方时,程之逸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几天不见,对方消瘦地有些过于迅速。时鸣一直看着他,他的脸色白的不太正常,但是脖颈却染着绯红。
程之逸低声道歉:“路上堵车,不好意思。”
这间圆桌会议室并不大,他找到自己的座位,正好是时鸣对面,不一会儿,就有酒味儿飘了过来。
时鸣皱起眉头去看程之逸,对方一脸正色地望着开始讲话的马副厅。
两人全程没有眼神碰撞或交流过,时鸣低头记着笔记,眼神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动作走。
直到秦诗枫碰了碰他的手肘:“领导问你呢!韩旭的线索查的怎么样了?”
时鸣这才抬头回答:“他应该是逃亡境外了,养蜂场只是他们的一个实验室,但他们大规模的生产基地应该就是韩旭逃亡的地点。我们和国际刑警对接过,一旦有这个人入境的消息。立刻会传回到我这里,但目前并没有什么进展,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一可能是韩旭落地之后就转换了身份,逃躲了这种天罗地网的布控,二也可能他去的不是国家,所以联网的大数据根本捕捉不到他。”
马副厅点点头:“这个人是我们这次成果的破坏者,但也是下一条线索的指路人,一定要加大寻找力度,一旦发现他想踪迹,立刻汇报省厅。”
会议最后,马副厅还是缓下了声音问程之逸:“回学校还习惯吗?”
“嗯,习惯。”
“这个案子可能……”
程之逸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委婉地拒绝着:“马副厅,我现在的身体只允许我登讲台,上专案太辛苦了,经常昼夜颠倒,不过有什么具体细节和问题需要我帮忙的,我完全没问题。”
时鸣在一旁听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带着厚重地鼻音,尽管对方在竭力克制。
散会之后,时鸣和秦诗枫小声说:“你先去车里等我。”
她反问:“我不和程老师打个招呼?”
“不用,他不记得了。”
等会议室所有人都离开了,程之逸还在低头写着什么,他刚刚看到了秦诗枫身旁的曹文尘,心底又有了盘算。
等他写完抬头,才看到时鸣正坐在他对面,没有离开。
程之逸学着他那晚的平静,合上笔盖,整理着会议本,一言不发。
时鸣忍不住地问:“你喝酒了?”
程之逸没有回答。
“你胃疼不能喝酒,你不清楚吗?”
程之逸终于抬眼去看时鸣,他一只手里拿着会议本,另一只手直接把面前的名字牌扣在桌子上,慢慢地说:“这不关你的事。”
时鸣闭上了眼睛,程之逸的声音和眼神像弯刃扭曲着从喉头钻进心底,开始不停地搅动。
程之逸从省厅大楼出来,脚步还像踩在棉花上,他头疼地根本起不来,每晚宿醉之后,骨头都像被人摩擦过,他哪里都疼得难受。
可一到晚上,如果不沾酒,他连床都不敢上。
那个地方像黑洞,他闭上眼睛都是对方控诉自己的那番话。
时鸣到了停车场,就看到秦诗枫开着自己的车过来,她笑着说:“上车,带你吃点好的,看你这丧气的表情就知道又和程老师闹别扭了,你们俩不互相折磨就好像不是谈恋爱。”
这顿饭时鸣根本没有胃口,他领着秦诗枫回了单位,吃食堂饭。
时鸣这几天一直不停地回想两个人争吵的过程,他觉得自己问得没有问题,程之逸生气似乎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还是没想明白缘由。
晚上回到家时,又看到时晨平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顿时心生宽慰,这个小家伙大概是他最后的依靠。
时晨听到门锁响动,立刻醒了过来,从沙发上跳下来跑着迎接时鸣。
一个结实的拥抱,时鸣抱起小朋友在地上绕了几圈,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时晨捏着他的脸:“你怎么不高兴?”
时鸣笑着把他抱坐在沙发上:“没有不开心,看到晨晨又长高了,很开心。”
“骗人。”时晨从他身上跳下去,跪到茶几旁开始摆弄玩具,这还是时鸣这个月给他新买的变形金刚。
小孩儿边玩边问:“你是不是又遇到破不了的案子了?你能救我出来,就能救所有人,爸爸我相信你。”
时鸣去揉他的小脑袋:“不是,是遇到了一个难解的题。”
“什么题?”
时鸣看着他把玩了好久,突发奇想地问他:“那你帮爸爸解答一下。”
他也跪在茶几旁,拿过这个变形金刚问:“家里这么多玩具里,晨晨最爱玩变形金刚,是不是?”
“嗯!”时晨重重地点头。
“那它是不是你唯一最爱的玩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