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迪西亚发出声惨叫。
他的心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强行撕开了。
“回不去了。”卢迪克心口也有个同样的裂口,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甚至是笑着的,“父亲,回不去了……”
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迪西亚在心里将卢迪克翻来覆去问候了好几遍,而后抬头看向晏清,“你不阻止他吗?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这个禁术是以自身生命作为代价的。
“我为什么要阻止?”晏清看着他,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冷漠,“他想杀你,便让他杀。”
没帮着卢迪克杀他已经算是他有道德了。
见晏清这里说不通,迪西亚又抬头朝着空气吼道:“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我死了,你想要的东西一个也别想拿到!”
空气格外安静,显得歇斯底里的迪西亚像个疯子。
他口中混着惨叫的怒骂就没停过,也不知说到了那个点上,藏在暗处的人终于现身。
“你是在威胁我?”天恩从暗处走来,银白色的面具下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迪西亚半死不活趴在地上喘气,“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死死盯着天恩,“救我!”
这副命令的语气谁听谁不爽。
天恩被他气笑了,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蹲在人面前,“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头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
禁术还在继续,甚至因为天恩的突然出现,卢迪克加快了速度。
那些顶级法器挡不住禁术,这大概也是迪西亚头一次这么狼狈。
而在天恩出现的瞬间,晏清就呈现在戒备的状态,藤蔓上长出不少尖锐的刺。
“别紧张。”天恩对他没什么敌意,毕竟他想杀的只有风枕眠,“我没想动你们。”
真动起手来,他也不一定打得过这只精灵。
所以,风枕眠到底什么时候和这精灵搞到一起的?天恩还挺疑惑,他是真不记得这人身边有只精灵。
晏清没有因为天恩的话收回藤蔓,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天恩想了想,说:“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他刚刚骂了我,我给自己报个仇而已。”
说完,他抬手在迪西亚额间一点。
浅蓝色的光团将禁术中断,卢迪克遭到反噬,彻底成了血人。
晏清抬手接住了他,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注入其中。
“这能力还挺好用。”天恩看着这一幕,感慨道:“难怪造神会一直想抓只精灵回去研究。”
说完,他又看着地上的迪西亚,踹了人一脚,“起来。”
迪西亚胸口还有个大洞,滋滋冒血。
他疼得全身扭曲,当时就想掏药治伤,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把药瓶掏出来,却被天恩一脚踢开。
“你!”他气得不行,却因为疼痛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恨恨看着天恩,“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天恩朝他咧嘴一笑,朝那边卢迪克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卢迪克没动,漠然看着他。
“看我干嘛?”天恩无语,“又不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
虽然前几天追杀他们的怪物的确是他放的,但这几人又不知道。
“不想杀了他吗?”天恩诱惑,“这可是杀了他的好时机哦。”
迪西亚显然没想到天恩会说这种话,瞪大了眼睛想骂什么,却被天恩下了禁言咒。
“你……”卢迪克终于有了反应,“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过来杀了他。”天恩笑眯眯说:“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威胁我。”
既然迪西亚那么看不起卢迪克,那他就让卢迪克亲手杀了迪西亚。
气也能把人气死。
说完,他嫌卢迪克动作太磨蹭,直接把人拉了过来。
晏清正欲动手,却被卢迪克阻止了。
“晏清。”那人同他说:“我想杀了他。”
仇恨是这世上最容易滋长的东西,尤其是在曾经美好的假面被撕破时。
晏清瞧他神色认真,便没再阻止。
毕竟风枕眠说了,如果不让卢迪克报仇,这会成他一辈子的心结。
卢迪克说了声谢谢,在天恩的指导下拿起剑,对准迪西亚的心脏落下。
“诶对对对。”天恩话还挺多,“往这刺,这样,然后这样,这样最疼了。”
迪西亚张大了嘴,血不断往外冒,却因为禁言咒发不出一点惨叫。
天恩觉得有些无聊,便将禁言咒解了。
惨叫声顿时刺穿耳膜,卢迪克吓得手一抖,又被天恩按着手臂刺了回去,“你这样可不行。”
他慢腾腾削下迪西亚的一块肉,“报仇,得用最解恨的方式。”
可惜还没等他玩够,迪西亚就死了。
“真是废物。”天恩语气有些遗憾,“这都扛不住。”
惨叫声戛然而止,因打斗变成废墟的城堡暴露在寒风中,没一会就积上了一层雪。
风枕眠终于快要炼化完那颗丹药,天恩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波动,朝这边走来。
晏清不动声色将风枕眠挡在身后,天恩见状,勾唇笑了笑,“你还真是在意他,难不成……你俩有一腿?”
不等晏清开口,天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真可惜,以后他身边可没有你。”
第九十三章
迪西亚的死给圣亚帝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不过迪西亚之前怕事情败露, 提前转移了那些宾客,还抹除了他们的记忆,倒是给风枕眠省了不少事。
他给卢迪克出了个招, 把锅都推给造神会——
反正那些人也不可能跳出来反驳。
在风枕眠的教导下,卢迪克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与日俱增, 甚至青出于蓝。仗着死无对证, 在皇帝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说着造神会的残忍。
大概是卢迪克往日愚蠢的形象深入人心, 皇帝对迪西亚的死没有一点怀疑。
不仅如此,作为补偿,他还降下谕旨, 让卢迪克继承了迪西亚的爵位。
如今, 卢迪克成了圣亚帝国最年轻的公爵。
“风哥……”此刻,新上任的公爵大人躺在床上,眼泪汪汪看着风枕眠。
他伤得太重, 整个人被包成木乃伊,也就五官留了孔。
看上去还挺滑稽。
“我觉得我伤得也没那种严重。”卢迪克沉默, 抿唇,露出来的眼睛写满拒绝, “要不就算了吧?”
“良药苦口。”风枕眠端着黑漆漆的中药,“你风哥熬药很辛苦的。”
放屁!卢迪克很想爆粗口,但他不敢,只能继续苦哈哈说:“可是你这药……比米利尔的毒药都让人难以接受。”
这味道,他光是闻着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它虽然闻着臭,但它效果好。”风枕眠手里的药都快凉了, 他没那么多耐心继续和卢迪克拉扯,直接一勺子怼在那人嘴里, 冷漠威胁,“敢吐出来你就死定了。”
卢迪克是真的快哭了。
但在风枕眠冷冰冰的注视下,他还是乖乖将药喝了下去。
藏在绷带下的脸皱皱巴巴的。
“这才对嘛。”风枕眠又换回和颜悦色的表情,“温柔”喂完了这一药碗。
他离开后,卢迪克一脸生无可恋。
“东方人,到底有多少折磨人的东西?”卢迪克嘴里还有中药的苦味,他想呕,又吐不出来,只能加倍痛苦。
这样的苦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
“啊——”
晏清给风枕眠喂葡萄的时候,卢迪克正艰难用被绷带缠住的爪子捧着药碗喝药。
这么苦的东西要天天喝三次也就算了,风枕眠还只给他提供了一天的喂药服务。
他愤愤喝完今天的药,难得不客气,把风枕眠和晏清请了出去。
风枕眠看着紧闭的门笑了笑,张口叼过晏清递来的葡萄朝外走去。
“你天天这样,他不会出心理问题吗?”晏清好奇,那些药本来没有那么苦,也不用喝这么久的。
风枕眠摇头晃脑,“我不这样他才容易出心理问题。”
迪西亚的那件事始终是扎在心上的针,时间或许能抹平,但最初的那段日子是最难熬的。
每当这种时候,风枕眠都会懊恼自己这张不会安慰人的嘴。
当然,这种时候也确实不好安慰。
不戳破还能假装坚强,戳破以后……就只能直面那片狼藉了。
风枕眠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转移卢迪克的注意力。
药虽然难喝,但效果也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