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小镇固然罪孽深重,但也不能就这么覆灭了。镇长已经死了,他背后那个黑袍男人还没找出来……”
风枕眠点头,也没耽误时间。
约瑟维的修为比他高,能拖住芙洛尔的时间肯定也比他久。
他咬破手指,飞快在空中画下一道符阵,紧接着红光一闪,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朝着黑雾之中飞去。
-
凯娅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黑袍男人出现的时候,约瑟维只身抵挡,让他们三个先逃。
虽然不想丢下同伴,但凯娅也知道他们四个加起来都打不过那黑袍男人。
与其留下送人头,还不如博一线生机。
只是没多久黑袍男人又追了上来,她本来想断后,可没想到伊洛先她一步。
“你带卢迪克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在此刻变了个样,“别回头。”
“你……”凯娅和伊洛算是比较熟悉的,也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
她说些什么,可现在时间紧迫,根本没有让她多说话的机会。最后只能吐出句“万事小心”,然后带着卢迪克转身就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这落霞小镇好像突然没了边际,不管他们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凯娅姐……”卢迪克灰头土脸的,完全没有可以之前土豪的气质,“你走吧。”
他的天赋比不上凯娅,跟着她也只会拖她的后腿。
那个黑袍男人始终是个威胁,与其让凯娅被他拖累,还不如主动做出牺牲。
“你在放什么屁?”凯娅也受了不少伤,如果不是卢迪克在这,她肯定疼得哭出来了。
可现在只能忍着疼继续逃亡,憋的眼睛都红了。
“我不会丢下同伴的。”凯娅咬牙,拖着卢迪克往前走,“如果那个黑袍男人追来,你就往南边跑,自己藏好。只要躲过4天,一定会有人来救你。”
做任务单的时间是7天。
如果超过7天还没出来,学院就会派老师来找人。
“……”卢迪克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黑袍男人,颤巍巍伸出手。
而下一秒,他和凯娅就齐刷刷被那男人打飞,一同坠到了个山洞里。
“呸……”卢迪克吃了一口土,本就灰扑扑的脸更脏了,“凯娅姐,你还好吗?”
凯娅很不好。
摔下来的时候她撞到了不少石头,又添了不少细小的伤口。
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眼角涌出不少泪花,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卢迪克的话。
偏偏这傻逼还一个劲地叭叭,吵得凯娅很想揍人。
“凯娅姐……”卢迪克忽然闭嘴了。
凯娅还没享受两秒钟安静,就听见这人颤巍巍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那边……”
那什么边?
凯娅顺着卢迪克指的方向看去,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看见了,数不清的尸骨。
-
芙洛尔的识海像爆炸后的星系。
风枕眠看到了很多璀璨绚丽的星云,但仔细一瞧,又能感受到里面的死气。
指尖触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朵星云,一道诡谲的光芒乍现,熟悉的天旋地转再次涌上脑海。
脚踏实地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掉了下来。
风枕眠下意识伸手,看着落在他掌心的晏清,陷入沉默。
晏清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在虚空戒里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掉到了风枕眠手里。
“呀!”晏清朝风枕眠飞去,抱着人鼻子蹭了蹭,“呀呀!”
鼻尖一阵柔软的触感,风枕眠笑了声,轻轻剐蹭晏清的鼻尖,“出来的还真是时候。”
要是再早一点,他可能还护不住晏清。
现在并不是撸小精灵的好时候,风枕眠克制住揉晏清脑袋的冲动,朝前走了去。
十年前的落霞小镇和现在的区别很大,风枕眠走在明显有年代感的街上,寻找着芙洛尔的身影。
街上人来人往,有些人步履匆匆,有些人闲庭信步。
单是看他们的外表,完全不能将他们和“娇养”女童的事联系起来。
风枕眠拐过街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进落霞小镇的第一晚,借宿那家的那个酒鬼。
十年前的酒鬼还没有那么喜欢喝酒,没有络腮胡和啤酒肚,勉强算得上清爽。
不过他那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依旧让人看着胃里一阵翻涌。
风枕眠皱眉,跟了上去。
只见那人一阵走街串巷,手里拿着个东西,神神秘秘的。
十年前的小镇和十年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风枕眠走了一会,越走越熟悉。
看到那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时,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黑子,怎么不叫了?”
几个男生围着年幼的芙洛尔,有的用脚踹她,有的拉扯着她的头发,还有的嘴里不断吐出些难听的词汇。
芙洛尔坐在地上,黑眸死气沉沉的。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就那么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任由那些□□打脚踢。
偶尔有一脚踢得太狠才会发出一阵闷哼。
那些男生踢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尤其是被芙洛尔那双黑眸注视着,其中一个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再看着我就把你眼睛戳瞎!”
“妈的,晦气死了。”那男人又猛踢了芙洛尔一脚,疼得芙洛尔蜷缩成一团,“老子该不会要倒霉了吧?”
“那可说不准,她这眼睛真挺晦气的……”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芙洛尔还蜷缩在原地,漆黑的眸子里空无一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自己满是伤口的手,又沉默的回了家。
风枕眠看的很不是滋味,现在的芙洛尔大概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一个本该活蹦乱跳的年纪。
可她却是这般死气沉沉。
偏偏,这还没完。
风枕眠看见那个醉鬼鬼鬼祟祟走到了芙洛尔的木屋旁,看见芙洛尔在里面以后,他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毛毛虫,风枕眠看得一阵生理不适。
晏清也很不舒服,精灵诞生于母树,同世间所有的植物交好。
毛毛虫这种会吃树叶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简直可怕。
晏清坐在风枕眠肩上,因为不想看这幅画面,脑袋埋进了他的头发里。
风枕眠隐约能感受到晏清的颤抖,抬手?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别怕,哥哥在呢,不会让那些虫子伤害你的。”
晏清点了点头,脑袋依旧埋着,只是抱着风枕眠头发的手更用力了些。
原来小精灵怕虫子啊。
风枕眠感受着头发上那点不轻不重的拉扯,笑了笑。
屋子里的芙洛尔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并没有一个可以求安慰的对象,一回头看见家里这么多的虫子,魂都快吓没了。
尤其是那些恶心的虫子朝她爬过来的时候,芙洛尔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她想推门逃跑,可门却忽然打不开了。只能一边无助的拍打门板呼喊救命,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朝自己爬过来。
风枕眠看着门外拉着门的醉鬼,眸色微沉。
难怪芙洛尔给他的死法,是被虫子啃噬得只剩下一张皮。
她不过是把自己曾经经受过得痛苦加倍还回去了。
之后,风枕眠又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霸凌。有言语羞辱,有拳打脚踢,还有各种难以想象的精神折磨。
看到后面,他甚至都不知道芙洛尔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她熬过这样痛苦又麻木的日子。
“呸。”之前借宿的那个大妈也出现在其中。她那张嘴好像有什么魔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没让人怒火中烧。
芙洛尔明明已经听了那么多难听的词汇,却还是会被大妈那些恶毒的话刺痛内心。
“再用你那恶心的眼睛看我,我就把它挖出来喂狗。”大妈恶狠狠开口。
芙洛尔还躺在地上,听见这话她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随后麻木地闭上眼睛。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想为什么自己要生这么一双眼睛。
如果她的眼睛不是黑色的,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了?
这念头刚浮上脑海就被打消,芙洛尔轻嗤一声,如果不是生了一双黑色的眸子,她就该被“娇养”在高塔里了。
或许,她应该期待的,是自己变成一个眸色正常的男孩子。
脑子里的千回百转在一盆滚烫热水泼下来的时候悉数消散,剧烈的疼痛钻进骨子里,芙洛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