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啊。”仇冰河轻轻叹了一声，“我在丧尸基地就从没担心过这些，我的家人不会生病。”
“但你会生病，你是人类。”郭天盟依旧是一副知心前辈的模样。
“我不喜欢这样，你呢？”仇冰河看着郭天盟。
“还好，我的身体不算健康，以后生病了也正常。”
“你想不想做丧尸啊？”仇冰河直接问了出来。
一旁的警卫员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这个下属还在这儿，这种问题不应该偷偷问吗。
“老实说，想。”郭天盟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或者说谁都想做丧尸，丧尸……太好了。”
人类这边一地鸡毛，丧尸那儿刚刚起步，他们每天组团晒太阳，打地基，弄建筑。
丧尸的日子更符合人类对“生活”的构想，不必匆匆赶路，一切都能慢下来。能真正地去感受这个世界。
而且地面的变异动植物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生态圈，它们彼此越来越融洽，也越来越复杂。
被赶进地下的人类抱着自己的“旧世界”，他们还做着回到地面的梦。可丧尸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他们当然可以回到地面。
现在丧尸的概念和人类的概念已经开始融合了。
但人类各个高层都还在等，他们在等丧尸那边的变化。
仇文喜欢的是男人，他不可能再有后代。
人类在等一个血脉相连的丧尸家庭。如果男性丧尸和女性丧尸是能够生育产生后代的，那么丧尸这个种族才算真正的落地。
不然丧尸就只是旧有的人类，它们没有真正的新生，没法延续。
人类才能真正地，全面地把丧尸化当成一种进化。
但这个“新生”可能来得很迟。
根据推算，就算丧尸有繁衍的功能，他们的生育率也不会高。而且丧尸孕育新生命的周期应该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漫长。
人类只能一代一代地等，他们没法跟丧尸比寿命。
反正郭天盟是看不到结果的。
“不过转变成丧尸这种事，想想也就罢了。”郭天盟摇了摇头，“我是不可能的。”
“谁说不可能，我爸爸天天惦记着啃你一口，这样就能琢磨清楚你在想什么。”仇冰河觉得只要郭天盟想，仇文其实是会帮他的。
或者说把郭天盟变成丧尸这件事本身会给仇文带来极其强烈的成就感。
“不必了，他啃的人已经够多了。”郭天盟见到了那些研究员躺平的样子，那些人已经不介意自己的思维被窃取了。
他们比一般人要更豁达，更能接受自己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恶劣想法。
他们认为脑子里出现恶劣的想法不是他们的问题，是脑子本身有问题。是个人就会有类似的阴暗时刻，他们的素质已经很高了。
“你是不想输给我爸吗？”仇冰河继续问。
“我没有和仇先生比赛。”郭天盟摇摇头，“我只是在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仇冰河陷入沉思。
见她不说话，郭天盟便继续低头工作。
忽然，仇冰河又开口了：“可是我感觉你现在好危险，你们都好危险。”
总领生病之后，仇冰河敏锐地察觉到基地内部的各方派系开始内斗。而郭天盟他们部门似乎成了重点被针对的对象。
“你是怕我死了？”郭天盟笑着问，他原本只想开个玩笑。结果仇冰河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时候会有想揍死你的冲动，但是总体来说，你算个好人。”仇冰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吗？好人两个字放在我身上实在太重了。”
“反正我觉得你算好人。”仇冰河在踏入人类社会之后才明白人和人的关系有多复杂，有多难控制。
仇冰河其实很佩服郭天盟，她觉得郭天盟是在走钢丝。
郭天盟的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他所处的群体能够安稳运行下去，他会抛去一部分，着重保护某部分。但他又不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冷血动物，或者说他在控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滑落，他的良知拉扯着他。
这使他不会轻易做出某些选择，因为他其实很明白生命的重量。
“你很厉害诶。”仇冰河继续说，“我也想学你这种技能。”
“……你已经够厉害了。”郭天盟无奈耸肩，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被学习，“你的适应能力太强了。”
仇冰河的文化成绩不行，可是她非常擅长在人类的拉扯中周旋。
她搞不了文学，干不了研究，但是玩弄人心却是一把好手。
仇冰河准备跟郭天盟继续商业互吹，但是很快便有人跑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副部长！总领……总领……”那个警卫员在看到仇冰河之后急忙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而郭天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迅速起身。
“我办公室小冰箱里有零食，你随便吃。”郭天盟交代完这一句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郭天盟紧急赶往了总领所在的病房。
他们部长也在那儿。
部长年纪比郭天盟大许多，他看起来很疲惫，头发散乱。
“部长，总领的情况怎么样？”郭天盟来得很急，他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行了。”部长没说太多，他领着郭天盟进了病房。
总领的面色很不对劲，他的肤色已经不像活人了，更像是丧尸。
总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嘴巴微微张开又闭上。
他还是没有嚎叫，他现在应该很痛。
但身体的衰竭却怎么都遏制不住，他能忍住疼痛，却没法用坚定的意志阻止自己的死亡。
郭天盟走到了总领的床边，他缓慢蹲下身。
总领的脑袋轻轻挪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郭天盟。
总领张了张嘴。
郭天盟拉住了总领的手，总领想要反握住他。
“去……”总领的声音很轻。
郭天盟把耳朵凑到总领的唇边。
“你，把礼物。”总领的发音已经不准确了，“带给，仇文。”
郭天盟沉默。
“你去，给他。”
“您是想让我跑吗？”郭天盟笑了，眼泪却从眼眶中流下。
他很少哭，他总觉得自己流泪的样子很虚伪。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失焦的总领，郭天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候郭天盟还是个学生，总领来他们学校做演讲。
郭天盟是优秀学生代表，而总领在翻阅了郭天盟的履历之后两眼发光，笑得格外灿烂。
郭天盟还记得总领拍自己肩膀的力道，很重，有些痛。
“你这样的年轻人就是我们人类的希望。”
“我期望在未来与你共事。”
病床上的总领还在张嘴，可是他说的话郭天盟已经听不懂了。
那是些混乱又含糊的发音。
渐渐的，总领的嘴没有动了，他停在了一个微张的姿势。
一旁的医疗器械响起刺耳的警报。
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郭天盟看着总领的双眼，总领的瞳孔大了一些，很慢很慢。
“副部长，请您让开。”
“好。”郭天盟松开了总领的手，他扭头去看部长。
部长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站过来吧。”
郭天盟站到了部长的身边。
部长轻声说：“总领刚才跟我说过了，他想把一批礼物送给仇文，他只放心你去送。”
“部长，你知道总领是什么意思。”
部长沉默。
随后部长点点头：“我知道。”
“您也想让我跑？”郭天盟问部长。
“你只是去看看你祖爷爷，这很正常。”部长没有正面回答，“去……住几天，也挺好。”
郭天盟不再说话。
……
陆行车在一望无际的陆地上行驶。
郭天盟坐在后座，沉默地看着陆行车外的风沙。
陆地的景色永远都是这样，他没见过两百年前的世界，也见不到未来的世界。
如果有那么一本书，写满人类和丧尸的历史。那么郭天盟所处的肯定是最无聊那一页，最无关紧要的那一段。
他不曾见过辉煌，不曾遭遇灭绝的大危机。他也见不到丧尸的再次崛起。
郭天盟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