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之后,他又回了房间去拾掇他的中草药了。
因为下雨,沈镜和徐五爷都懒得出去买菜。中午的时候,徐五爷从屋后的菜地里摘了几个茄子,和一篮子四季豆。
沈镜帮忙把四季豆清理干净,又按徐五爷的要求切成丝。下锅后直接爆炒,更加入味。茄子直接入锅蒸,将小米辣小葱切沫,淋上香油酱油等调味料,搅拌后再浇到热气腾腾的蒸茄子里,香味四溢。
甚至勾得齐凌桥都从神像里钻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菜,恨不得直接扒进肚子里。
两道菜虽然简单家常,却意外的非常好吃。沈镜食欲大增,连吃了两碗饭。看得齐凌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沈镜咂咂嘴,万分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办法,谁叫他没有肉身吃不了人间食物呢。
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吃香火吧,比这些美食管用!他戏谑的眼神登时气得齐凌桥吹胡子瞪眼,一甩袖子飞回了大殿。
吃完饭,沈镜抬头看了眼天空,还是乌蒙蒙的,微风吹拂,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水汽。雨已经小了,随着冷风丝丝缕缕飘散开,撒在头发上好似裹了一层白糖。
他拿了把雨伞,跟徐五爷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去。
胖胖眼疾手快,嗖地一下就冲了过来,两只爪子捣腾着爬到了他胸口。沈镜忙伸出一只手拖住他的屁股,有些无奈。
“你这家伙,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见你的影子,这会儿倒是跑得快。你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啊?怎么这么及时?”
“那些菜叶子有什么好吃的,都没有肉!”
胖胖哼了一声,扭着屁股稳稳窝在他的胸口处,小脑袋微微侧过来,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连同两侧白白的胡须也跟着一抖一抖地。
“镜镜,你是不是要去看那个乐章?我也要去,带我一起去!”它眨巴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瞅着他。
沈镜心一酥,恨不得搂着它的小脑袋狠狠亲上一口,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
“算了算了,你自己扒好,我要打伞可顾不得搂着你,掉下去被水打湿可不许闹脾气!”
沈镜撑开雨伞,将大门推开走了出去。
胖胖顿时得意地点点头,身子微微一动,软趴趴地扒在他的怀里,只一个小脑袋垫在他的肩膀上,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沈镜也不再管他。目前据他所知,乐章现在就住在市二医院里。他打算先去看看他目前的情况。在这之前,他已经提前查看了一下乐章的生命线。
这孩子倒是有些可惜,从小就聪明活泼,心地善良,同理心非常强,也正因此,他才会毫不犹豫跳下水去救那溺水儿童。而这也是他的命运转折点。
其实即使他跳下水去,也不一定会成为植物人。当时他把那溺水儿童拖至岸边时,已经精疲力尽。
而此时那儿童的父亲也已经赶到岸边,他着急忙慌将小孩拖上了岸,却完全遗忘了还在水里挣扎的乐章。
他此刻已经到了极限,靠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再上岸,他扑腾了两下就沉进了水里。等岸上其他人发现,将他捞出来时,已经晚了。
如果当时那幼童的父亲能将两人一起拉上来,乐章根本不会有事的。
但有些人就是如此的自私冷漠。
乐章成了植物人,家里再没钱继续治疗,只得把他带回那个简陋阴暗的出租房里。没过多久,原本应该有着大好年华的少年就咽了气,死在了他二十岁的那一年。
还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沈镜心里冷笑了一声。
从城隍庙到市二医院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下了车后,还得走十几分钟的路程才能到。
沈镜下了车,小心地跨过站台处的水坑跳上了台阶。昨晚的雨下的太大,街道上一些低矮的地上还有积着一些水坑,车子飞驰而过时,能溅起漫天的水花。
他撑着雨伞,慢悠悠走在人行道上,微微冷风拂过面颊,夹杂着些微的水汽,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偶尔有一些人撑着伞,也是行色匆匆,走得飞快。
他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反倒多出了几分悠闲惬意。
前方路口处亮起了绿灯,街对面的行人陆陆续续走了过来。
其中一名男子未打伞,头顶黑发上细细密密地铺满了银亮如白砂糖一般的水珠,身上的衬衣也打湿了贴在前胸后背上。
男人举着手挡在额前,小跑着冲了过来。随后,他抹了一把脸,一边甩手一边往前走,在经过一根电线杆时忽地身体一麻,就那么“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人都是一惊,纷纷停下脚步看过去。男人好似过电一般浑身抽搐着,似乎想爬起来,四肢却已经不听使唤。他脑袋一歪,竟然直接砸进了旁边的一个水坑里,直接把头脸都完全浸进了浑水里。
只片刻功夫,男人浑身就僵直了,两手也好像被什么冻住了一般蜷缩在胸前。整个人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地上,唯有一颗脑袋泡进了水坑里。
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去想要去救助男人,却又踌躇不决。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这是漏电了,贸然过去只怕也要触电。
沈镜正要冲过去,然而旁边一个姑娘动作更快,她似乎什么也没想,危急关头也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人。
她匆匆上前就要扶起男人,然而她刚靠近男人,身子立刻一抽,也摔了下去。整张脸顿时露出了痛苦之色,趴在地上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这一幕惹得众人更是着急,纷纷叫道:
“哎呀怎么这么傻,这是漏电了啊,咋能就这么冲上去!”
“快救人啦!有没有棍子,找根棍子!”
“伞行不行?伞是绝缘体吗?”
众人叽叽喳喳,又惊又慌,一时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毕竟小命要紧,谁也不知道这电流强度大不大。
沈镜啧了一声,将伞扔到一边,快速冲了上前去。胖胖也非常识趣地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给他腾出手来。他一手拉一个,瞬间就将两人从电流中心处拉了出来。
众人惊叫一声,都有些惊诧他竟然没有触电,这么轻易就将人救了出来。不过大家也没纠结太久,纷纷凑上来查看两人情况。
看得出来,众人也并非是冷漠之人,只是对泄露的电压感到恐惧,不敢轻易上前救人罢了。
那姑娘倒还好,一脱离了电流的桎梏后,挣就扎着站了起来,后怕地在地上跳了跳,脸色才好了一些。只是身体仍然一片麻木,旁边好心的小姑娘拍着她的手臂,替她舒缓肌肉。
她也是一脸的感激。
沈镜见她没事,也暗暗松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了男人身上。
显然他没有女子幸运,电流麻痹了他的感官,偏偏又倒霉得掉进了水坑,要是再晚一点,还真就淹死了。
沈镜悻悻地想着,这要上了社会新闻,不知道和当初他自己被雷劈死相比哪一个更丢人。
男人此刻已经脸色发青,双目紧闭,早已经昏死了过去。
众人都很担心,又是报警又是打急救电话,还有人想要上前对他进行抢救。叽叽喳喳,好一通手忙脚乱。
沈镜挥开了他们,自己蹲了下去给他做心肺复苏,在按压胸口时注入了一点灵力。不一会儿,男人就不负众望地睁开了眼睛,歪着头不住地呛咳。
众人见了顿时一阵欢呼,
“醒了醒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就说会没事儿的。”
“幸好救得及时,再晚点儿可就难了。”
“多亏了这小伙子,是个厉害的。”
......
大家拍着手掌不住叫好,又是夸赞沈镜,又是对着男人唏嘘不已。搞得他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弄得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沈镜脸色微微泛红,将男人扶了起来,“怎么样,还好吧?”
他轻拍着他的背,能感受到他僵硬的肌肉已经逐渐恢复,脸色也没刚才那么发青了。
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男人胸口急促起伏着,一身的水,尤其是头脸上,淅淅沥沥地淌着浑水,黑发里海夹杂着一些泥沙。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后,心下也是后怕不已。
谁能想到,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普普通通地出一趟门,在这条经过无数次的街道上,在一根不起眼的电线杆下,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
还是淹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水坑里。
一想到这个,他的脸就绿了。以前也听说过有人被淹死在洗脸盆里,他还觉得荒谬。如今自己也险些命丧小水坑,才知道天下之大,奇葩事之多,没什么不可能!
他从大家口中得知是沈镜救了他以后,忙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谢,恨不得当场跟他结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沈镜呵呵笑着,扭曲着脸用力抽出了手,好险,差点就掰折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再没有刚才生死之间紧张焦灼的气氛,很快,男人又得知还有一姑娘不顾危险上前拯救他。
他在众人的指示下看向了那名女子,随后吸了吸鼻子,又抬起袖子擦干净了脸,把右手的污水也在裤子上抹干净,才上伸出右手。
“谢谢哈,太谢谢了!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以后一定福气满满,财运滚滚!”
那姑娘也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伸出右手跟他握了一下。
沈镜心下登时有些忿忿,感情跟他握手就不需要擦手擦脸呗,怎的还区别对待呢?
很快,救护车就过来了。
男人虽然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到底阎罗殿里走了一回,还是去看看放心一些。
他一边朝大家弯腰感谢,一边上了救护车。随着男人坐车离开,众人也一下子就散开了。
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段小插曲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沈镜担心有人再触电,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直到有维修工过来,他才撑着伞离开了。
胖胖连忙跟了上来,他嫌弃地上都是水,走了一会儿就撒娇耍赖要往他身上扑。
它沾了一爪子的水,沈镜也很是嫌弃,但也拗不过对方,只得抽出纸巾给它四只爪子擦干净了,才允许它上来继续窝进他怀里。
胖胖满意地呼噜了一声,抬起爪子拍拍他的脖子,示意他赶紧走后,又继续将脑袋垫在了他肩膀上。
沈镜一手打着伞,一手还得拖着他肥肥的大屁股,心里忽然就有些瞧不惯它的悠闲了。他咬牙愤愤地捏了把猫屁股,惊得胖胖“嗷”地一声,险些摔到了地上。
沈镜哼笑一声,总算出了口恶气。这才满意地搂着他继续往医院过去。
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医院大厅。沈镜知道乐章现在就住在住院部5楼506号病房。
他也没耽搁,直奔电梯过去。
医院好像从来没有淡季一说,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候过来,人总是很多。
沈镜挤进了电梯,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好在他提前让胖胖隐身了,不然抱着一只猫,怕是要惹来其他人的不满。
5楼很快就到了,他抱着胖胖飞快钻了出来,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走廊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和家属,时不时有穿着白衣的护士急匆匆走过。如此的忙碌。
沈镜扫了眼门墙上的号码牌,顺着方向一路走到了尽头,才看到506号病房。
病房门并没有关上,里面摆着好几张床位。想想也是,以乐章的家境,也住不起单人病房。
他一眼扫过去,其中三张病床上躺着两名老人,和一名青年。三人都神色恹恹,无精打采的。身边围坐着一两名家属,正低声跟他们说着什么。
而最靠里的那张病床上躺着一名少年。少年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双目轻轻闭着,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身上还插着管子,手上还打着吊针,只怕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