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愿意?没有这个选项!
“呜呜......”身侧,一道似小奶狗的呜咽响起。沈镜微微侧头,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虚影贴在他的肩膀上,嘟着嘴露出委屈又愤慨的神情看着他。
或许是贴得他太近,被他体内溢出的淡淡灵力滋养,小女孩的身形相比其他的怨魂更凝实一些。
沈镜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似呢喃道:“好吧,好吧,别急,他会是你们的。”
小女孩顿时弯起了嘴唇,探头朝沈镜脸上贴了贴,冰冰凉凉,却莫名让他心里软成了一片。
风眼之外,狂风依然呼啸,却始终不能近那老道一寸。呼啸的风声犹如愤怒不甘的咆哮。
“真是的,看来摸鱼时间到此为止了。”
沈镜嘟囔了一声,眼神倏地一凝,唇角抿起了一丝冷然,他右手指间轻轻一点,淡淡道:“道友二字可不敢当。阁下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怕遭了报应吗?”
话音落下,呼啸的狂风好似受到了牵引,化作一阵翻卷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倒灌回去。随即,漩涡中心敞开,一个年轻瘦削的身影闲适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任凭周身风卷云涌,他的脚下确是一片平静无波。
汤先生眼眸里划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就掩在了他耷拉的眼皮下。
“报应?哈哈哈哈,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大鱼吃小鱼,年老体弱的狼被年轻力壮的狼驱逐杀死,没有本事自然要被淘汰。这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我不过是遵循着这些天然的生存法则,道友何必拘泥于于此。”
汤先生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脸上纵横的沟壑好像一把把死神挥起的镰刀,可怖阴森。
沈镜身后缓缓旋转的旋风忽地拔高,冲着他汹涌翻卷,带起的风声好似野兽的嘶吼,要将他吞噬殆尽。
沈镜微微抬手,那即将暴起的狂风倏地又恢复了温顺,慢慢缩了回来缓缓盘旋在他身后。他掀开眼皮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是吗,那这么说,此刻我要是杀了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汤先生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不在意地捋了捋被风吹起的衣摆,呵呵一笑,带着精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沈镜的脸,“那如何能一样呢?道友还是太过年轻了啊。你知道吗,人的认知就像一个小小的球体,当思维被牢牢的禁锢在其中时,视野和认知就会变的狭隘。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你的认知被禁锢在了旧有的陈腐里。当你看穿这个世界,看透人性时,你就会从中突破出来。到时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假象。所有人,不过是蝼蚁!”
他笑了起来,笑得猖狂,偏执。
“而你和我,却是不一样的。我们获取了“真相”,足够我们俯视那群低贱的蝼蚁。天道选择了我们。我们完全没必要自相残杀,只要我们联手......”
"哈哈哈哈哈......"
沈镜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随着他的笑声,汤先生的脸色却渐渐难堪了起来,随后转为阴沉。
“抱歉,抱歉,我没忍住......”沈镜直起腰,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道友这是何意?”汤先生低哑的嗓音已经透出了杀意。
“唔,怎么说呢,你觉得你高人一等,其他人都是蝼蚁。可是......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蝼蚁呢。哦,不。你连蝼蚁也比不上哦。”
“你说什么!”汤先生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多少年了,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自他修炼有成后,所见的人哪个不是对他恭敬有家,畏惧不已。而那些有眼无珠的东西,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
他周身的气压陡然一降,整张脸都黑得像墨汁一样。眼眶也似充血一般红了起来,骇人得紧。
沈镜却仿佛没有看见,他挑挑眉,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呢,我也不喜欢跟连蝼蚁都不是的东西合作呢。”
“黄口小儿,休要放肆!”
汤先生终于忍无可忍,这个人,这个该死的蝼蚁,他要让他为羞辱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让他后悔在这世间活过。
他嘴唇微动,眼中一抹血色闪过,嘴角已然浮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给我去死吧!!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却陡然僵住了。
“怎,怎么可能......”
动不了了,为什么会动不了了?他试着转动指尖掐诀,可手指却好像雕塑一般动弹不得。
“是你!”汤先生不敢置信地瞪着沈镜,泛着红光的瞳孔里盛满了震惊与茫然。
“哦,总算发现了吗?哎,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该不是年纪太大了老年痴呆了吧。真是的,老了就要有一个老年人的自觉啊,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沈镜慢悠悠地说着。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中招的?为什么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汤先生看着唇角带笑的沈镜,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寒意贴着皮肤直往血管里钻,整个人都好像被浸进了冰水里。
第67章
“前面有人!”
副驾驶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潘卓下意识往前看去,车子却突地一个急刹车,车内人同时惊呼一声, 胸前的安全带猛地一勒,差点和前车座位来了个亲密接触。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条发黑的纹路, 车子猝然间停驻了。
待车内人稳住心神朝前看去,才发现离车子仅半米的距离处趴着一个满脸惊惧的男人。若非司机反应迅速, 只怕这人就要被卷进车胎之下了。他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手脚发软的歪了下去, 显然是吓得不轻。
“老大, 不关我的事,他自己突然冲出来的!”司机是个面嫩的小警察, 此刻也是又后怕又委屈,眼神下意识往潘卓脸上瞟去, 想看看领导的脸色。
“别废话, 赶紧下车看看情况。”
潘卓拧着眉,瞥了眼手机上的导航地图, 上面两个亮眼的红点几乎就要挨在了一起。这说明沈大师所说的地方就在附近了。可是放眼望去, 四周除了嶙峋的山石就是杂乱的草木。
他们自进山以来,一路竟不曾遇到一个路人。而此时此刻, 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实在可疑。
潘卓迅速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踏在布满沙土的地上,趴在地上的男人身后的一块大石之后, 又三三两两冲出几个惊慌失措的男人。看身上衣着, 竟都是统一的深蓝色长衣长裤。
潘卓立刻提高了警惕,右手握住了腰间的手木仓, “全体注意!”
随警车一起来的刑警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不消潘卓提醒,大家也已经在心里拉满了警戒线。车门一瞬间拉开,大家迅速地冲下车,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陆续冲到路上的男们擒拿住了。实在是顺利得让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这时,潘卓等人才发觉这几个男人的的表现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各个眼神发愣,四肢战栗,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问什么都是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老大,不对劲儿啊......”
在场年纪最大的的刑警老于走到潘卓身边,低声念了一句,眼神却是看向了那块大石头后面,意思不言而喻。他们跟不法分子打过太多交道,说实话,能走上这条路的胆子都不小,他们要是有那个本事能将人吓成这样,平时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潘卓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最后瞥了一眼手机上两个挨在一起的红点,将手机揣进了兜里。随后握紧了手木仓,沉声说:“若我没有猜错,后面应该就是沈大师所说的地方了。老三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警戒,其余人跟我进去!”
话毕,他已经率先拐了进去。其余人立刻跟了过去。
大石之后是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碎石小道,一侧是几乎垂直的峭壁,另一侧便是极为凶险的悬崖。潘卓等人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才算平安走了过去。也不知刚才那几个吓傻了的男人是怎么安然无恙的通过的。
拐了两个弯,借着山石的掩护,潘卓便看见了前方如同天井一般的开阔平地。四周都有人工修筑的房屋铁门等。除了他们所过之处,另外三面都是高山环绕。实在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看来这里便是窝点了!若非沈大师的帮助,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里。
很快,从前方半开的大门之处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嘈杂吼叫声。只听声音,便知人数不少。众人心下一凝,潘卓打了几个手势,众人在嶙峋山石间几个腾挪,便已经默契十足地找到了几个易于突击与侦查的地点。
“救命,救命,有鬼啊!”
“赶紧跑啊,快跑......”
“踏马的,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谁拉我一把......”
"劳资就说早晚有一天要倒霉,报应来了吧,哈哈哈哈......."
吼叫声,哭嚎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沸沸扬扬,比菜市场还吵杂不堪。
刚各就各位的警察们:......
潘卓蹙着眉探头看去,就见几个身穿深蓝色长衣长裤的男人手舞足蹈地从不远处的大门里冲出来,有神情癫狂的,有惊惧交加的,更有涕泗横流的......但无一例外,这些人显然正处于非战斗状态。
潘卓心念电转,与队友们一个眼神交汇,众人迅速冲出了山石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一一按倒在地。而另一边,还有人陆陆续续三三两两从山洞大门冲出来,也都毫无例外被潘卓他们轻松拿下。
很快,这片唯一的平地上就蹲满了精神恍惚,畏畏缩缩的男人。顺利得让一开始就戒备不已的刑警们都有种不真实感。
"不是,这里真的是那些家伙的老巢吗?这也太容易了吧?"一个二十来岁的小警察甩了甩手腕,嘟囔了一声,随即瞪向脚边的一个男人,喝问道:“喂,我问你,你们聚集在这地儿干什么?你们刚才都嚎什么?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那男人睁着一双发木的眼睛,肩膀摇摇晃晃,像是傻了一般。
年轻警察浓眉一拧,就要发怒,就见一个男人连滚带爬从蹲着的人群里滚了出来,“警察同志,问我问我,我都说,我什么都说。”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警察立刻伸手按住了他,他也不恼,顺势趴在地上,只仰着一张灰扑扑的脸,谄媚地大声道:“警察同志,我都招,我都招了.......”
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升得老高,刺目的阳光照得石壁一片滚烫,连空气都好似裹挟着一股蒸腾的热气,吸进肺里,让人越发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哪片山林里,一声又一声的“咕,咕”地叫声传了出来,听着毛骨悚然。
藏在山石深处的一片平地里,一排排蹲坐着萎靡不振的男人们,各个灰头土脸,垂着脑袋。而他们的旁边,站着几名身姿挺拔,眼神清正手持木仓的男人。滚烫的阳光打在他们泛红的脸上,衬得发丝间细密的汗珠都晶莹发亮。
忽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几名警察立即警惕地朝洞开的大门看过去,下一刻,就看见熟悉的同事背着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孩跑了出来。身后还紧跟着好几个人,或抱或背或扶地带着受害者们走了出来。
“快,快搭把手!”
“小心一点,别扯到他伤口了......”
呜呜地哭泣声,安慰声,感激声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这片地方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潘卓将背上的男人小心地放下来,让他背靠在一块石头上。在场的警察们无一不脸色难看,他们的心都沉到了一起。
任谁也不知道,当他们全副武装小心谨慎地走进山洞时,却看到那一排排仿佛鸽子笼一般狭窄阴暗的的牢笼里,蜷缩着的一个个麻木沉默的受害人。那简陋苍白的输液管连接着手腕上发青肿胀的血管,腥臭的血腥味混杂着排泄物的臭气漂浮在潮湿的空气中,仿佛人间地狱。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太阳,我又见到太阳了,真暖和啊......”
男人干裂苍白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眼泪不断地从发红的眼眶里淌出,他却怎么也不肯把眼睛闭上,执拗地看着阳光下的一切,一切都是那的熟悉,又那么陌生。
潘卓不忍地抬起手挡在他的眉毛上,替他遮住刺目的阳光。而这时,他才看清楚男人的模样。苍白的脸,肿胀发青的眼睛,凌乱的胡茬,几乎看不清颜色的衬衣和腹部处裹着的泛着红黑血迹的纱布,都让他仿佛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幽魂。
“放心吧,以后你可以尽情地去看,阳光永远在你头顶之上。”
男人这才看向他,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只是恍惚地点了下头。
潘卓握紧了拳头,终于还是起身,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这些禽兽,绝不能放跑一个!忽然,衣角处仿佛被什么拉住了。他侧头,就看见了一只瘦的只剩一层皮裹着的手腕。
“警察同志,你们看到那孩子了吗?”男人粗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孩子?”
“那孩子,是他们新抓来的,是个高中生,之前被带去手术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啊?”男人眼里露出了几分仓皇恐惧。
潘卓却是一惊,新抓的,高中生,莫非就是何圭慈?刚才在洞里太过黑暗,人又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迅速扫过平地上的人,除开那些被铐住的男人,其余的受害人都是成年人,有男有女,却并没有一个人符合何圭慈的样貌特征。
莫非还有漏网之鱼?除了何圭慈之外是否还有受害人没有被解救到?
潘卓当机立断,迅速点了几个人,就要再次进去山洞。忽然“轰”地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地都震了震,在场之人都是一惊,那些被铐住的人更是抖如塞糠好一通鬼哭狼嚎。那些受害者也是立刻蜷缩起来,脸白如纸,浑身颤抖。
“哟,大家都在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潘卓眼眸一凝,就见一个人影踉跄着从大门里歪了出来,嘭地一下砸在了地上,震起了一层细碎的灰尘翻卷在空气中。下一刻,一个修长身影从阴影里迈步走出来,嘴角带笑,神情轻松。正是沈镜。
而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少年,少年眼神惊惧,鼻尖泛红,头发凌乱,嘴唇抿着,两手紧紧抓着沈镜的衣摆,仿佛一个惊弓之鸟。不是何圭慈又是谁?
“沈大师!”潘卓没忍住低呼了一声。
“潘队,你们比我想象的来得快啊。对了,这家伙你们赶紧铐起来,他可是罪魁祸首之一啊!后面还有两个家伙,就麻烦你们去把人抬出来了。”沈镜用脚尖踢了踢摔到在地上的汤先生。
潘卓一听,立刻招手,让人将人拷了起来。
“小子,你怎么敢!要不是你暗算我,我怎么会输,我不可能会输,我不可能输!”汤先生身上裹了一身的尘土,眼睛充血,唇周的皱纹层层叠叠堆积起来,哪里还有之前气场十足的高人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