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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_分节阅读_第10节
小说作者:卿戈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998 KB   上传时间:2024-05-25 17:54:44

  他顿觉歉意,“对不起,是我走得太快了。”

  云胡摇摇头,他虽不知谢见君在书铺里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瞧出他眼下心绪不佳,他手伸进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两个油亮的毛栗子,这原是特意留着哄满崽的,怕他一路哭闹起来,折腾个不停,而现今他小小一人儿缩在谢见君身后的背篓里,身上盖着薄夹袄,正睡得昏天黑地,只怕是到家前,都不会醒来了。

  他放心地掰开栗子壳,将栗子肉递给谢见君。

  “这..”谢见君不解,温润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你吃、是甜的。”云胡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懊恼自己笨拙,竟是连句像样的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只干巴巴地低声道,“吃甜的、高兴”。

  谢见君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小少年此举大抵是在哄他开心。他从云胡手里接过白嫩的栗子肉,这栗子肉入口脆生生的,嚼起来“咯吱咯吱”,甜津津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抚平了他心中失落的情绪。

  他眼眸眯了眯,喉咙深处溢出一抹低笑,“若是一会儿满崽醒了,闹着要吃甜栗子,可就没有了。”

  云胡踮起脚尖,打眼看了看背篓里熟睡的满崽,伸手给他掖了掖夹袄,再望向谢见君时,眸光中透着一丝难掩的狡黠,他手挡在唇边,将声音放得更低,

  “我们、我们不告诉他、偷偷吃掉。”

  暮色西沉,缥缈浮云间,落下一抹余晖,少年腼腆的笑容浸润在细碎的光影中,谢见君呼吸一滞,好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打心底里破土而出,细枝抽芽,嫩绿冒尖儿。



第17章

  从四方镇子上回来,已逾几日。

  寻常白日里,福生那儿接了活,谢见君便跟过去帮着搬搬东西,搭搭屋顶,赚个二三十文,这村里人都是紧着裤腰带生活,出手自然赶不上老秀才许褚大方,但好在能赚一文是一文,碰上东家管一顿晌午饭,还能省下一口家里的粮食。闲时,得了空,忙完家里的活儿,他便窝在院子里练字。

  买来的毛边纸虽较之宣纸,价钱上要便宜些,但这般大手大脚地拿来挥洒,到底是舍不得,他从田地里找了块略显平整的方砖,平日里用毛笔蘸了水,在方砖上练字。被毛笔润湿的方砖只肖的往太阳底下一扔,三五刻的功夫就晒干了,如此还能反复用,一直练到对某个字有把握,他才誊到纸上去。

  转眼,自那日拜别许褚已有十日之久。

  起早,天刚破晓,山林间薄雾将散未散,谢见君被鸡鸣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身往旁边一探,被窝里已经凉了,隐约听着屋外传来“咕咕咕”敲打食盆的动静,他麻利裹上外衫,推开屋门,乍寒的冷风穿堂而过,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院里的云胡将拌好的鸡食倒进食槽里,带着满崽站在屋檐下盥洗,今个儿适逢初五响水大集,他们俩要去集上置办点东西。

  谢见君因着要去许褚家送字帖,便没得与他二人同行。

  吃过早饭,赶着日头还没爬上来,他背上竹篓,锁好门,将俩人送到村口界碑,眼见着人走没了影,才紧赶慢赶地往村南边的小院走去。

  远远见许褚的小院,谢见君放慢脚步,先是喘匀了气,又整了整一路走过来有些不平整的衣衫,方才抬袖轻叩了叩院门。

  许褚等他良久,听着动静,立时就拉开了院门,将人迎进来。

  谢见君从竹篓里拿出两吊猪肉和十来个鸡蛋,双手递送给许褚,恭顺作揖道,“学生谢见君,特前来拜见先生”。

  前来拜师,他不好空着手,提早从孙屠户那儿买了猪肉,又将攒了几日的鸡蛋,一并拿了来,抵作束脩礼。

  好在许褚也并非那贪财之人,平日里农户送孩子来读书,也不过就是拿些鸡蛋,提一兜子白面,赶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孩子又卯着劲儿想读书,过来磕个头,行个拜师礼,他也就收下了。

  如今见谢见君这般懂礼数知人事,他脸上难掩欣赏之意,“莫行这些个虚礼,你的字呢,快些拿出来给我瞧瞧。”

  谢见君低低应了一声,腰背躬得更深了,他将猪肉和鸡蛋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把好生保存的字帖拿出来,展给许褚。

  许褚相看片刻,不由得蹙起眉头,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你这字....”,他顿了顿,“先前见你字写得清雅秀朗,怎练了十天,落笔反而虚浮软弱,不成大器,可是偷懒了?”

  “学生每日都在石砖上练字两个时辰,不曾懈怠一日。”谢见君连忙替自己正名。

  “缘何在石砖上练字?”许褚不解。

  谢见君面上闪过一抹难为情,“不瞒先生,我家中境况,先生亦是知情的,学生前些日子去镇上买纸,单单这毛边纸便是二十文一刀,即便我正反两面用,这一刀纸也用不了多久,学生一手拙笔,不敢轻易浪费,便想出在砖石上练字的法子,如今看来,倒是学生愚笨了。”

  许褚颇为意外,先前他也曾听村里人说起过这谢家小子的事情,只是那日好心提点一二,这小子就满头应下,十日不见,他还当这农家子一时兴起说,过后便抛之脑后了,不成想,竟是个有心之人,但尽管如此,对于谢见君在石砖上练字一事,他还是不太赞成,“这石砖比不得纸张,你落笔轻重,还是要写在纸上才能切身体会。”

  谢见君自是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如若不是家中一贫如洗,他断不会为难自己。一时间,想要赚钱的念头迫不及待地涌上心头,他微眯了眯眼,敛去心中的燥意,“先生之意,学生领悟了。”

  “孺子可教也。”许褚满意地捋了把细长花白的胡须,从书箱里抽出他当年科考用的书,拍去上面的浮尘,递给谢见君,“这几本书你拿回去,仔细誊抄一份,书上有我先前读书时标注的注解,你可试着先行理解一番,如有不懂之处,便记录下来,待几日后,考校时,我再同你细细讲解。”

  谢见君轻手轻脚地接过这几本书,如获至宝地小心翻看了两页,果真有密密麻麻的注解,他上学时曾研读过这些个四书五经,虽不得其中全部要义,但也懂个一知半解,如今结合着许褚的注解,已是能通晓个差不离。

  许褚见他待书如此看重细心,便放心让他拿走,带回家中誊抄,临走时还叮嘱他,读书之事急不得,切不可好高骛远,急功近利,须得脚踏实地,砥志研思。

  谢见君前世十载寒窗,读书一事亦有自己的习性,但因着是许褚的教诲,他微微躬身,端正恭敬地谢过,赶着孩子们来学堂上课前离开了。

  ————

  到了家,云胡和满崽还未回来,谢见君进门时,顺手将院门一并带上,平日里满崽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身边转悠,如今屋里屋外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他将背篓往墙边一挂,抬眸望了望不远处的山林间,琢磨着云胡和满崽这会儿也该走到响水大集了。

  如他所预料那般,

  走出村口没多远,就碰巧遇上同去赶集的福生和他娘,云胡带着满崽搭了福生家的牛车,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集市上。

  谢过福生后,云胡紧紧握着满崽的手,俩人挤在乌泱泱的官道上,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挟着,在集市里慢腾腾地转悠起来。

  这响水集是附件几个村落里最为热闹的大集,每逢五日,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儿赶集买卖东西,各式摊铺比比林立,挑着担子的小贩好似滑溜溜的泥鳅一般,在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钻来钻去,肆意穿行,清脆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云胡一面牢牢抓着满崽,不敢松懈,生怕人多,他给挤没了影儿,一面垫着脚尖儿,抻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着。他赶在这个时候来响水集,是想裁段粗布,回去好给谢见君做两身正经衣裳,他现在穿着的,还是从前那人的破衣裳,在地上摸爬滚打,已经折腾得不成样子,恐是再洗上个两水,就能扯破了。

  先前他们去四方镇卖栗子时,那金谷小二就因着谢见君穿着素朴,磨破的袖口处补了两口碎布补丁,便斜着眼睨他。他晓得谢见君从不会将这种事儿放在心上,但自个儿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这才冒出想要给他做两身整齐衣裳的念头。

  他从布匹贩子那儿扯了截黛青粗布,盘算着拿来给谢见君做长衫,这镇子上的读书人可都是这般穿着,谢见君本就生得雅致端方,这布料衬他正正好合适。

  至于换下来的旧衣裳,他想裁了做布鞋,满崽个头窜得快,脚也跟着长,今早给他穿鞋时,他便摸着这鞋有些打脚,小家伙的大拇指顶得绷直,几乎要将鞋尖戳破。他自小穿得都是云松不要的鞋子,自是知道挤脚的苦滋味,左右不过他勤快些,总不能再委屈了满崽。

  他心里合计着,冷不丁觉察到衣袖被轻扯了扯,他微微垂眸,满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眸,正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

  “怎、怎么了?”他半蹲在满崽面前,给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额发。

  “云胡,阿兄还会来寻咱们吗?”,满崽嘴里咬着麦芽糖,含含糊糊地问起。

  云胡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晓得满崽怎么突然问起谢见君来,他讷讷地解释道,“他、他不来了、他去找先生识学问了。”

  满崽低低地“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好半天,才又开口,“那阿兄是真的要去读书了吗?”

  云胡点点头,想来大抵是平日里他们俩闲聊,叫满崽听了去,他没往心里去,却见满崽探出脑袋,紧张兮兮地朝着四周围张望了一圈,而后攀住他的脖颈,煞有介事地凑到他左耳边,小声耳语道,“云胡,我觉得现在的阿兄,同以前的阿兄不一样了。”

  云胡乍然顿住,脸色倏地煞白,他不自觉地咬紧嘴唇,直愣愣地盯着满崽,好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装作无事地颤颤道,“怎么、怎么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

  满崽抿着嘴,脸颊两侧的小奶膘紧绷着,一板正经地思虑片刻后,又茫茫然地摇摇头,真要论如何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我喜欢从前的阿兄,但我更喜欢现在的阿兄。”

  闻言,云胡稍稍松了口气,一颗心安安稳稳地跌回原处,方才可真是要吓死他了,他还当是满崽看出了什么异常,要知道,当初他答应帮谢见君圆身份时,可是没想着要同满崽说实话的。

  现下听满崽这般说,他才反应过来,几乎连他都要忘了,如今朝朝暮暮相处的这个人,空荡荡的皮囊下,早已换成另一人了。满崽说他更喜欢现在的阿兄,而他又何尝不是?

  远在家里的谢见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是谁再惦记我呢?”

  他将劈好的柴火跺在院子西北角上,转身见一旁的小柴房里乱糟糟地堆满了杂物,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将这小柴房收拾出来,入冬后,就把柴火都跺在柴房里来。

  他撸起袖子,两步跨进了小柴房,闷着头收拾起来,这一忙活,便是大半个时辰匆匆而过,好不容易拾掇出能过人的道儿来,他一把掀开落满了灰尘的篷布,冷不丁被眼前这一圆溜溜的玩意儿引了目光。

  这篷布下盖得严严实实的,居然是一盘老石磨。



第18章

  这老石磨已是有些年头了,磨盘上沟壑纵横,沉淀着岁月的痕迹,谢见君手抚着坑坑洼洼的磨面,心绪慢悠悠地飘回了从前。

  那时他还小,同如今的满崽相比,大不到哪儿去,他和见宁寄宿在奶奶家,每每天刚将将亮,老两口便起早开始磨豆腐。

  两块厚重的磨盘加起约摸着有四五百斤,他总见爷爷在驴子背上轻拍一巴掌,扯着破风箱般的嗓子吆喝一声“驾”,驴子便引着磨盘,“呼隆呼隆”一圈一圈打转,奶奶裹着头巾站在一旁,不停地往里倒混着清水的豆子,碾磨碎的黄豆浆沿着磨盘沟壑滑落下来,最终汇入磨眼。浓郁的豆香味弥漫了整间小屋,待他们醒来时,便是有一碗热腾腾的咸豆花端上了桌。

  刚出锅的豆花滑嫩软弹,切碎的青葱点缀其间,淋上一勺厚实浓稠的酱汁,再点上两滴红油,那是他幼时最深沉的记忆。

  那会儿他和见宁最是喜欢将炸得油香酥脆的油条掰成一小截一小截,浸在滚烫的豆花里,吸饱了汤汁的油条沉甸甸软绵绵,一口咬下去,咸津津的豆花汁在嘴里汹涌爆开,他们俩被烫得舌头直打转,还忍不住吸溜从嘴角溢出的汤汁。

  早起能喝上这么一碗结结实实的咸豆花,身子熨帖得暖烘烘的,在外面疯跑一整天都不会冷。

  思绪拉回到现在,他抿抿嘴,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仿若这嘴里还存留着当年的滋味,只是如今这心里头空落落的,一时恍如昨日。

  “阿兄,我们回来啦!”,突如其来稚嫩的咋呼声打断了他的出神,谢见君微微一怔,从过往中抽身而出,他掀开柴房的小布帘,刚迈出门槛,被迎面“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来的满崽撞了个满怀。

  “跑什么呢,瞧这一头汗..”他轻笑着嗔怪道,掏出衣袖里的帕子给满崽洇了洇满后背的汗,抬眸见云胡背着竹篓紧随其后,跟着进了院子。

  他上前将竹篓接了过来,立在屋檐下,又从灶房里端出两碗煨在锅里的小米汤,递给二人,“喝点水,先歇息歇息。”

  云胡的确是有些渴了,接过米汤“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两口,抹了把嘴,见谢见君目光落在竹篓的粗布上,他怯怯地开口,正要解释,被满崽抢了先去,“阿兄,阿兄,云胡给我买了麦芽糖!可甜呢,我还吃到了小山说的红豆包子....”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同谢见君说着今个儿的事儿,谢见君微微侧身,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还搭上两句腔来应和他。

  云胡插不上话,想着先进屋收拾他们买回来的东西,路过小柴房时,瞧着堆放了许久的石磨冷不丁被翻了出来,许是谢见君打算要做些什么吧,他心里如是想着。

  回来的路上,牛车走起来前倒后仰,颠簸得很,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豆腐被磕碎了一小块四方角,他将其打竹篓里拿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磕掉的豆腐角,舔了舔干涩的唇,肚子适时“咕噜”了一声。

  他们早起走时,本想着稍稍逛逛,裁上一匹粗布就回来了,没成想一呆就是大半日,那红豆包子两文钱一个,他哪里舍得吃,只给满崽买了一个打打牙祭,现下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一口能吞下两个馍馍。

  他悄没声地扭头往灶房门口张望一眼,瞟着谢见君正带着满崽在水缸前净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豆腐角塞进自己嘴里,“咕哝咕哝”耷拉着脑袋,猛嚼起来。

  谢见君哄着满崽回屋换身衣裳,掀开灶房门帘进来时,云胡这一口的豆腐还未嚼碎,两颊塞得满满的,像冬日里囤粮的小仓鼠。

  偷吃东西还被当场抓了现行,云胡莽莽撞撞地掉过身来,害怕地捂住自己嘴巴,身子止不住地战栗,“我、我、我...”,越是紧张,说话越发不利索,他似是大母鸡抱窝,“我我我”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因着着急忙慌往下咽嘴里的豆腐,呛了嗓子,弓着腰咳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敢掉下来,仿若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不急不急....”,谢见君轻拍他的后背,低声安抚道。他说话温吞吞的,声音清润,浸着一抹柔和的音调,那不是责怪,也不是叱骂。

  云胡止了咳意,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哑声道,“磕、磕碎了一块、我、不是我、故意偷吃的、我、我饿了。” ,声音越来越小,末了,只听着跟蚊子哼哼似的,谢见君要凑近他身边,才能勉强听得清楚,

  “不妨事,吃便吃了,这有何大不了的?我择了菌子,咱们炖豆腐吃,可行?”他晓得云胡性子胆怯,寻了个旁的话茬岔开来,就将事儿给揭了过去,一块豆腐罢了,没得让他这般害怕。

  “行、行”,云胡抹干净眼泪,垂眸偷偷地看向谢见君,确信他没有丁点生气的神色,这才吁了口气,紧缩的肩膀跟着放松下来。

  换好衣裳的满崽去而复返,捂着小肚子,嚷嚷着饿,谢见君正忙着将豆腐切块,闻声夹起一块嫩白豆腐,蘸了点韭花酱喂给他,“行了,小馋猫,这一会儿好该吃不下饭了。”

  满崽原就是嘴馋而已,现下如了愿,心满意足地跑开了,他要去小山家,今个儿吃到了红豆包子,怎么也得去小山跟前嘚瑟嘚瑟。

  谢见君嘱咐他早些回来,摆摆手,将这小家伙打发走了,他把切好的豆腐码在盘里,扭头见云胡佝偻着背,坐在灶台前,往灶膛里不停地添柴火,噼啪响的火苗舔舐着锅底,烧得赤红,锅里冒起朦朦胧胧的白雾,他掀开锅盖,将豆腐下锅,又从柜子里抽出一把漏勺,慢腾腾地搅拌着。

  这卤水豆腐吃起来难免有股子豆腥味,他们寻常都会先过一遍滚水,而后在冷水中浸上个半刻钟,再下锅炖煮。

  趁着这会儿功夫,云胡焯熟了菌子,拿清水漂凉,切成细溜溜的薄片。

  起锅煸炒得焦黄后,谢见君将锅铲接了过去,嘱咐云胡往锅里添满水,滚起一遭来,又把沥干的豆腐小块一股脑丢了进去。

  屋中沉闷不已,他清了清嗓子,顺口找了个话头,打破了此时的宁静,“我瞧着你买了布回来,是想做什么吗?”

  “啊?”云胡怔怔地抬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见君是在同自己说话,他忙站起身来,将手上的水蹭在围裙上,张着手,无措地磕绊道,“是、是想做两身衣裳给你。”

  “给我的吗?”谢见君微微惊诧。

  “我、我见你衣服旧、旧了。”云胡如实说,他脸红得像块红布似的,连耳廓都漫上来一层绯意。

  谢见君搅动着锅中的炖菜,眸光落在云胡搓洗得发白的外衫上,“我不妨事,衣服破了,补补便好,倒是你这两件外褂,浆洗得薄了,改明儿我再去裁些布回来,你也做上一套新衣吧,针线活我不擅长,但杂活我还能搭得上手,待你跟我说如何做,我好帮着你一道儿忙活。”

  云胡恍惚了一瞬,眼见着他张了张口,好似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末了,猛咽了下口水,脑袋重新低了下去。没人知道,一抹欢愉正悄悄爬上他的心头,他小心地克制着,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高兴,但不论怎么说,他终是不用再穿云松不要的旧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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