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医也跟着说,“是极是极,寻常刀伤,外伤,若是红肿流脓,也会很麻烦,若是伤口太深,确实是回天乏术。”
老皇帝似乎还有些犹豫,“若是已经发病好些天了,还有几成把握?”
易盛继续解释,“还未打开腹腔之前,草民也不敢擅自判断,但如果那坏死的盲肠已经在腹中流脓,便会造成其他器官的感染,草民同样回天乏术。”
祁秋年点点头,这时代到底是没有检测仪器,一切都只能开刀看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太医:“那肠痈最后不治身亡,是否就是在腹中溃烂这个原因?”
易盛:“确实是如此。”
太医点点头,朝着陛下,“陛下,臣请求观摩手术。”
老皇帝颔首,“那便直接手术吧。”
易盛,“草民需要一个人辅助,否则一个人动手会增加难度,以及危险性。”
这,太医院也没人有类似的经验,毕竟在传统医学里,疡医是上不得台面的。
“还是我来吧。”祁秋年叹息,“臣以前接触过一些外科手术。”
老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
不过,他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躺在床上的晏云耀,脸色已经灰败如纸,眉宇间全是痛苦的神色,祁秋年心中一阵畅快,巴不得,他就这么死了。
还有几个小药童和小宫女在旁边伺候。
易盛:“陛下,屋内还请不要留太多的人,以免混乱出错。”
老皇帝挥了挥手,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易盛又让人点亮了烛火。
因为陛下在这里,每个步骤都得解释一下,“光线如果太暗,影响观察患处的视线。”
晏云耀已经痛到昏迷了,自然无法回答易盛的问题。
易盛又拿出祖传的麻醉配方,不过这个东西被太医阻止了,“太医院有麻沸散。”
“那便用麻沸散吧。”
这麻沸散是外敷的,还没有易盛的祖传麻醉配方好用。
既然诚心要让晏云耀多受点罪,那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接下来,就是手术准备了,净手,消毒,不过肯定不如后世那么严谨。
祁秋年也没有多嘴的意思,而且,这屋子里都没消毒,呵呵,反正他是不会管的。
老皇帝倒也没有近距离地围观,远远地坐着,华公公还给他上了一杯茶,一起进宫的晏云澈,也在一旁坐着。
等到麻沸散起效,易盛就开始了他的手术,祁秋年也在旁边,做个合格的助手。
易盛的手术装备,都是按照后世的手术装备去打造的,光是拿出来,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是真的眼前一亮。
老皇帝敏锐地察觉到这手术工具用的材料,怕不是普通的铁或者钢。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等手术结束之后再看吧。
手术开始,有太医在一旁观摩,易盛也不敢有大动作,但是刀口开大一点没问题吧?下手重一点没问题吧?
这麻沸散是外敷的,不可能做到完全无感,祁秋年都注意到晏云耀额头都痛得冒汗了。
【痛死你得了。】
不远处听到心声的晏云澈,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手术上,也无人注意到七皇子殿下的表情。
开了腹腔。
易盛看了一眼,大概是晏云耀的运气太好了,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尚且有五分把握。”易盛还是先给陛下禀告了一番,“若是术后的愈合情况良好,多休养一段时间,定是没有大碍的。”
老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微微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之后就很简单了,祁秋年就负责递工具,做个合格的工具人。
但易盛的动作,慢条斯理,似乎是怕太医看不清他的步骤似的。
太医都快看不下去了,“还请易先生快一些,麻沸散的效果快失效了。”
易盛为难道:“大人,不是草民动作慢,实在是开腹腔需要谨慎,这手术刀太尖锐,若是触碰到别的肠道,或者内脏,到时候怕是危险了。”
如此,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从前只是听过民间有疡医,开腹治疗肠痈,能活下来的十之一二。
但这位易盛是小侯爷培养的,最开始就说了,能有五成把握。
瞧着也细心,没有毛病。
祁秋年在一旁,倒也没提醒,这太医连个口罩都没戴,在旁边说话,呵呵。
他又不是医生,不需要医德,而易盛,多半也是不太清楚这一类的细节。
可麻沸散效果到底是过了,晏云耀居然直接给痛醒了。
而麻沸散是有副作用的,短时间内不能再用第二次。
晏云耀一睁眼,便是祁秋年的面容,还有自己满身是血的模样,“啊啊啊。”
属实是把他吓得不轻。
太医赶紧将人按住,“三皇子殿下,您得了肠痈,宫里的太医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才去请了小侯爷家的疡医,手术马上就要结束了,很成功,莫要害怕。”
听到太医的话,晏云耀确实回过神,也不敢挣扎了。
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怎么可能不害怕?
若是现在把老皇帝手腕上的表带给晏云耀戴上,警报声怕是不会停了。
晏云耀不敢看自己的腹部,只能死死地盯着祁秋年,生怕他有大动作,可实在是太痛了,痛到他面容扭曲。
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祁秋年全程面不改色,甚至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还朝着晏云耀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晏云耀是又惊又怕,还痛得要死,心理恐惧,再加上身体上疼痛,导致他面容更扭曲了。
直到易盛终于取出了坏死的盲肠,放到旁边的盘子里,“陛下,手术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是缝合伤口。”
老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听到陛下的声音,晏云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笃定祁秋年不敢在陛下面前做手脚。
祁秋年心中嗤笑,手脚确实不会做,但是让他术后多难受一段时间,还是有可能的。
他对仇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
今天能来,不过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
手术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生剖,在完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缝合,晏云耀中途痛晕了又痛醒。
“陛下,手术已经结束了。”易盛恭敬,“之后就术后护理了。”
“这术后要如何护理?”
“莫要让伤口发炎,这是最重要的。”易盛犹豫道:“按照草民的经验,冬日发炎的情况会好一些,草民也做过一些实验,若是能保持屋子里温度低一些,就能极大地避免这种情况,另外,伤口愈合期间,屋子里也不要太多人走动,怕是把外头的脏东西带进去。”
太医也在一旁作证,“老臣年轻时在军营历练过,冬季的外伤虽然愈合会慢一些,但红肿流脓的情况却是大大减少了。”
老皇帝点点头,“将三皇子送到偏殿去,不要烧地龙,屋外安排一个人伺候便可。”
祁秋年都差点儿憋不住笑了。
虽然过了年,但还没开春,京城的天气还冷着呢,不烧地龙,又不能裹很厚的棉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秋年笑得特别猖狂。
诚然,在没有别的手段的前提下,易盛的提议其实是没什么大毛病的,但易盛现在明显已经可以有效抑制发炎的情况了。
能这么说,还是替他出气呢。
【干得漂亮。】
晏云澈勾起了嘴角,“父皇,手术既然已经做完了,儿臣就与小侯爷一同出宫了。”
老皇帝虽然没能查到祁秋年和晏云澈到底有什么仇怨,但祁秋年看晏云耀不顺眼,这几乎是肯定的。
他也清楚,今日祁秋年能带着疡医过来,都是看着他的面子上了。
于是便也没有强求,只让易盛先开了个药方。
当然了,太医肯定会开药方,而且太医的本领可不小,让易盛开药方,更多的是一种考验。
易盛也是个聪明人,规规矩矩地写下一个药方。
太医检查了一遍,不功不过,民间常用的配方,剂量也没有问题,微微朝着陛下颔首示意。
陛下这才点点头,放他们出宫去了。
走出宫门,刚上马车,祁秋年就憋不住笑了。
虽然晏云耀生病找他接医生,让他很不爽,但是能让晏云耀多受点折磨,他也是很开心的。
晏云澈rua了他一把,“莫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次晏云耀出了皇陵,怕是不会回去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怕什么,本侯完全不担心。”
先前没见到晏云耀之前,他还是有些不爽和担忧的,但是今天看到晏云耀,他就觉得属实了没有担忧的必要了。
晏云耀的下半身,两条腿,基本上已经废了,吃喝拉撒都得躺在床上了。
都这样了,祁秋年更宁愿他多活几年,多受几年的折磨。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如祁秋年想的一样,晏云澈一个人在没有地龙的屋子里躺着,除了一日三餐,还有送汤药的,他几乎见不到人。
而且,他也冷啊,伤口也疼,伺候他的宫女太监,谨遵医嘱,不会随意进去,生怕自己带了脏东西进去。
再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子已经废了,陛下也不见得多重视,除了手术那天,陛下就再也没有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