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澈颔首,“此事莫要说出去。”
祁秋年正色,“听起来这事情不一般?”
也确实是如此。
皇帝和皇后娘娘算是青梅竹马,皇后当年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十多岁的时候,先皇就给他们赐了婚,后来皇子成为太子,风光迎娶了太子妃。
两人婚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太子去上朝,回府的时候都要去给太子妃买一支珠钗,买一包糕点,都是他亲自去做,从不假手于人。
太子后院也没有任何的侧妃姬妾,偶尔有不长眼的自己贴过去,都会被太子处置了,属实让当初的京中贵女都狠狠地羡慕了一把。
很快,先帝驾崩,新帝即位。
那时候有臣子进言,让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皇帝拒绝了,并且扬言要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恰逢那时候皇后有了身孕,皇帝的态度又很强硬,朝堂上自然也不敢太过分。
后来皇后一举得男,皇帝龙颜大悦,大皇子刚满月,就被册封为太子。
皇帝后继有人,朝堂上都是一片喜悦,暂时也没人说选妃的事情了。
只可惜,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太子出生的时候看着身体挺好,日日也有太医请脉,结果没想到还不到一岁,突然就夭折了。
即便是皇帝处罚了大批伺候的宫人,依旧不能挽回太子的生命,朝堂上也愁云惨雾了好久。
直到几个月之后,风头过去了,选妃奏折又重新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这次还是数位大臣联名上奏。
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把那些大臣罚了,该贬的贬,该打板子的打板子,可架不住有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也站出来劝诫。
皇帝那时候登基还没两年,朝堂上还需要那些老臣的支持,直到皇后又有了身孕,选妃的声音才小了些。
皇后第二胎养护得很好,二皇子也平安出生,朝堂上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皇帝原本也想直接封二皇子为太子,被太后制止了,说是怕小孩子压不住福气,还不如等二皇子大一些再册封。
结果这一等,直到二皇子两三岁,大家才逐渐发现二皇子异于常人。
说直接点,就是智力有缺陷。
无论皇帝多么宠爱二皇子,都不可能让一个傻子成为太子。
皇子是傻子,不可能传到人尽皆知,这关乎到天家的颜面。
大臣们也不敢多说,但劝诫选妃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
甚至还有不少皇后娘家的政敌,在朝堂上直接攻坚皇后,说必然是皇后失德,天降惩罚,才让大皇子早夭,让二皇子失智。
皇帝又在朝堂上发了一场疯,自此,没人再敢攻坚皇后,但是劝诫皇帝广纳后宫的奏折却一直没有停歇过。
皇帝也很茫然,皇后是他年少时就喜爱的姑娘,婚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在子嗣上会如此艰难。
又过了一年,皇后再次有孕,结果这次都不到足月,七八个月突然滑胎,生出一个死婴。
这次不等朝堂上发功,皇后就自请废后,劝诫皇帝广纳后宫。
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有问题,哪怕是寻常百姓家,这正妻之位都是留不住的。
惨一些的,或许还会被夫家休弃,皇帝能做到如此,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了。
皇帝不肯废后,他心中还是爱重皇后的,但帝王不可没有子嗣。
这场风波,到最后还是皇后以死相逼,又恰逢太后薨逝,留下懿旨让陛下必须选妃。
孝字当头,心爱之人也劝他妥协,陛下无奈之下还是点了头,朝堂迅速送了不少的贵女进宫。
头两年,皇帝也有脾气,阳奉阴违,谁也不传召,日日宿在皇后寝宫,就当那些妃子是摆设。
但皇后自此再也没有过身孕,那些进宫的贵女也不是善茬。
她们都进宫了,这辈子也就耗在宫里了,若是不能得到皇帝恩宠,至少也要有个孩子傍身,如此也不算辜负娘家的栽培。
情情爱爱的,都不如权势地位重要。
所以她们时常给皇帝来一场偶遇,来一场落水,送一送补汤……特别是那些妃子们的样貌身段本就不差,妃子们的娘家也在朝堂上施压。
还是那句话,皇帝不能没有子嗣。
皇后迫于压力,也开始青灯古佛,在宫里带发修行,皇帝来了也不见,泣血请求皇帝恩宠后宫。
前朝后宫双方夹击,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直到三皇子出生。
……
祁秋年听得恍恍惚惚的,这个故事也太复杂了,他完全看不出老皇帝曾经居然是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特别是今天见到皇帝那么多的妃子,但一细想,那些妃子应当都是那几年陆陆续续进宫的,如今年岁都不轻了,并没有见到过什么年轻小姑娘。
可见,皇帝也并不是一个重美色之人。
生在这个时代,还是个帝王,曾经也为了自己的爱情做过抗争,祁秋年也不免佩服。
难怪他上次说自己喜欢男人,还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些年,帝后关系缓和,也算是相敬如宾。”战止戈说,“但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拒绝再选妃了。”
祁秋年摇摇头,叹息,他不能说皇帝的对错,他曾经也抗争过,可即便他是皇帝,依旧抗争不了这个时代的规则。
而且他今天看着,皇帝对那些妃子也挺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前朝后宫的平衡也把持得不错。
“此事你知晓就罢,切不可往外说。”
二皇子是个智障,传出去确实有损天家颜面。
寻常百姓家里若是出了这种情况,估摸着孩子都未必能长大,狠心一些的,说不定早早地就把孩子给溺死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冒昧的问一句哈,陛下和皇后是不是近亲结婚啊?”
连生三个孩子都有问题,两个早夭,一个智障,属实是太像近亲结婚的后果了。
“近亲结婚?”晏云澈疑惑。
祁秋年:“就是没有出五服,血缘关系很近。”
晏云澈和战止戈对视了一眼,“这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祁秋年回答道:“近亲结婚,嗯……这关乎到基因遗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想了想,“举个例子,马和驴,从基因上讲,他们就是近亲关系,他们交。配生下来的叫骡子,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这就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缺陷。”
两个古代人对基因两个字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不过用马和驴子来比喻,他们勉强懂了几分。
祁秋年继续说,“近亲结婚,父母有相似的遗传因子,后代无法得到变异,就会把有害的基因遗传下来,基因缺陷就会导致孩子早夭,智力缺陷,各种先天性疾病。”
两个古代人又懵逼了。
“总之,表哥表妹结婚,这就属于近亲结婚,孩子得病早夭的可能性特别高,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去查,用数据说话。”
战止戈和晏云澈两人的眼睛里都发生了震颤。
祁秋年心里也咯噔一声,“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真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晏云澈和战止戈沉默不语,真被祁秋年说中了。
皇后娘娘是皇帝母后的亲妹子的女儿,两人的相遇相知,也算是太后一手促成的。
祁秋年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们都有同姓不通婚的习俗,堂兄妹也不能成婚,想必也是知晓堂兄妹通婚生出来的孩子容易有问题,那表兄妹的概念不都是一样的吗?”
虽然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都有问题,但只要去查,就知道这个概率是很大的。
这天底下,必然还有很多人信奉亲上加亲的说法,生出有缺陷的孩子,到最后,受罪的不只是孩子,还有女子。
“此事事关重大,祁兄暂时先不要对他人说起。”战止戈说。
晏云澈也道:“此事我们会去查,到时候会交给陛下过目。”
具体陛下会如何处理,他们实在无能为力,毕竟陛下和皇后就是近亲,真要公之于众,怕是会引起朝堂震荡。
还有些话,暂时也不方便说,皇后娘娘其实与潇妃娘娘,也就是与他们战家也有过一个默契,事关二皇子。
祁秋年抠脑壳儿,“太复杂了,先不说了,反正这事情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他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战止戈饭后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祁秋年去拓印照片,他就先回去了。
祁秋年听完这么大个秘密,呼出一口浊气,急需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走吧,佛子大人,跟我一起去拓印照片?”
店里拓印照片的事情,暂时交给大源了,没办法,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而他这些高科技也不敢随意暴露。
只能辛苦大源能者多劳了。
给大源那套设备,已经搬到大源的小院子里去了,为此还特意挖了个地下室。
至于他今天拍的这些照片,关乎到皇室,他还是准备自己动手操作。
祁秋年带着晏云澈来到书房,打开了书房的密室。
“是不是没想到?”祁秋年带着笑意,“我也是偶然才发现书房里有密室的。”
然后就被他用来放一些‘高科技’了,总不能都放在空间里。
晏云澈并不奇怪,这宅子从前就是个王爷的府邸,京城里的这些王公贵族,哪家没有个密室的?
正常,见怪不怪了。
但当他跟着祁秋年进了密室,见祁秋年伸手在墙上拉了一下绳子,密室里顿时亮如白昼,他还是惊讶到了。
一抬头,顶上有一盏不用烛火的灯,实在是奇异。
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还有,祁秋年对他的信任都到这个地步了?
“神奇吧?”祁秋年对朋友坦然,除了空间的事情不能说,其余的高科技,只要是几年之内有机会研究出来的,他都不准备藏着掖着。
他自己要过日子呢,他过惯了现代高科技带来的便利生活,这古代处处都不方便。
总不能为了藏着这些明明可以研究出来的东西,导致自己生活苦哈哈的,完全不能享受吧。
况且,他已经很小心了,大源先不说,玻璃厂里能用器械的也都是买回来的家奴。
就说晏云澈。
他曾经虽然想的是把晏云澈当靠山,但到底是和上辈子投靠晏云耀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