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关系,祁秋年也不是要他把学生们都教成大儒,他只需要孩子们学会简单的识字,算数就够了。
原本一旁等着的一位年轻人这时候却站了出来,“侯爷,在下可以去您的学堂教术数。”
祁秋年诧异,看向晏云澈。
“他便是瞿雁归的侄子。”晏云澈解释说,“瞿雁归极为擅长算术,只是他年前生了一场病,暂时无法跋涉,先派了侄子过来。”
祁秋年了然。
当初晏云澈跟他说的是瞿雁归读书天赋不算高,三十多才考上进士,算术造诣高,可是科举上算术占比并不高。
啧,荒废人才。
“在下瞿寄书,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瞿寄书恭敬道,“小叔也有话让我带给侯爷。”
“请说。”
瞿寄书有些脸红,“小叔说,侯爷的文章狗屁不通,但胜在真诚,还有您说的有教无类,他真心佩服,还希望侯爷莫要忘了初心。”
祁秋年也脸热,他是写不来文章的,给瞿雁归写信的时候,通篇都是大白话,也难怪人家看不上眼。
现在还能派侄儿过来帮忙,都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一旁吃瓜的晏云澈和晏承安两兄弟脸上都带着笑意,特别是晏承安,都快笑出声儿了。
“咳,那什么,本侯知道了。”祁秋年也是要面子的,“既然如此,那瞿公子就和薛公子一同去厂里吧,平时也有个照应,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有共同话题,还能一起研究一下学问什么的。”
速速把这个话题闪过,学堂那边算是安排好了,现在总共只有七八十个学生,两个教书先生,勉强够用了。
日后再慢慢来吧。
祁秋年让小厮把他们先带下去休息了,然后才看向晏云澈带来的其他几个人。
年纪最大的,估摸着也就三十多,最小的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第44章 异士
英雄不问出处,当然也不问年纪。
“在下墨家传人,墨迹。”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等等!!!”祁秋年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磨叽?”
“是墨迹,笔墨的痕迹。”墨迹温和又坚定地解释,“家父说,人生来在世,就应当如同笔墨一般,在世界这张白纸上留下属于自己痕迹。”
祁秋年忍笑,好吧,这名字的寓意确实很好,可听起来就磨磨叽叽的。
他清了清嗓子,“不知墨公子擅长什么?”
墨迹抱拳拱手,“墨家机关天下闻名,墨迹不才,擅长格物。”
祁秋年想了想,“那你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
墨家机关确实天下闻名,哪怕是在祁秋年那一代的历史,墨家都被权贵推崇备至,流传到后世的墨家机关也能让人咂舌称奇。
但是他加上上辈子,已经在大晋生活好几年了,虽然能在民间看到墨家格物的影子,但是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
他想要的是愿意革新的人才,而不是守旧的技术工。
“在下想研究相机。”墨迹目光诚恳,“在下半月前就到京城了,三年前,在下离京去游历,如今回来,整个京城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是侯爷,侯爷的玻璃,相机,照片,都让在下十分感兴趣。”
他已经陆陆续续去过好几次玻璃专卖店了,身上的盘缠都快要用完了,都是为了拍照,可是那店小二始终都不肯让他碰到相机。
还是前几天,他再三恳求店小二,他才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
顿时惊为天人。
祁秋年不奇怪,“可是你要研究相机,最基础的,你要先研究电力。”
“那在下就先研究电力,还望侯爷能给个方向。”
他对电的理解,还停留在夏日轰鸣的雷电上,那么可怕的东西,居然需要运用到相机上?
不可思议。
“这个我知道。”一旁小口小口吃着茶点的晏承安开口,随手抽了一张抽纸,撕成了碎屑,“请墨公子用绢布快速在头上摩擦,然后再将捐步放在纸屑上方。”
墨迹要不是看在他目光如此认真严肃的份上,他都要怀疑这小皇子是不是在跟他玩闹了。
祁秋年好整以暇,这小皇子还不错嘛,都知道摩擦起电的原理了,“墨公子不妨试试看。”
墨迹也只好照做,一头一丝不苟的头发,被他摩擦得如同疯人出街,可当他把绢布放在纸屑上方时,看到纸屑居然被绢布吸附跳动时,下巴都快惊掉了。
就连围观的晏云澈还有其他几位能人异士都有些诧异。
墨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不好了。
“这,这是什么原理?”
小皇子一派老成的模样,“这就是摩擦起电的原理呀,不过电也分很多种啦,要如何把电利用在生活上,本皇子还没有学到。”
他的目光落在了祁秋年的身上,墨迹的目光也是。
祁秋年颔首,“我这里有一些书籍,若是你想要朝这个方向研究,等会儿可以把书籍给你,不过,君子约法三章,这些书籍,暂时都不能传出去。”
电,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贸然穿出去,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儿。
墨迹指天誓日的保证。
祁秋年笑着,“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若是你有朋友同样对电感兴趣,人品过关的话,都能加入你的研究小组,只不过,得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若是违反,这代价是你们承受不起的,明白吗?”
他恩威并施,“若是你们真的能成功研究出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这电的用途,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广泛太多了。”
“是,墨迹知晓,定不负侯爷所托。”
祁秋年点点头,又点了另外一个能人异士出来,看样子,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
“你呢?你又是想研究什么方向?之前是做什么的?可有什么成就?”
即便是晏云澈带来的人,该面试的还是得面试。
那人已经留了胡须,身子清瘦,“在下易盛,是,是一位疡医。”
他说自己是疡医的时候,还偷偷观察过祁秋年的脸色。
要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疡医并非正统医道,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祁秋年还稍微反应了一下疡医是什么。
疡医,其实就是最早的外科大夫,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各种外科手术,条件不成熟,比如消毒,无菌,感染,消炎等,他们还缺乏这些基础理念,对人。体的理解也有所欠缺。
结果最后导致被疡医救治过的人,都没几个活的。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疡医,这个时代并不崇尚疡医,除非是迫不得已,普通大夫治不好的病症,他们才会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去找疡医。
但是也要排除一些草菅人命的疡医。
祁秋年看着他,“你继续说。”
易盛见祁秋年没有露出不屑甚至是厌恶的表情,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了许多。
“在下曾经为一名难产的产妇剖腹取子,孩子是保住了,但是产妇……”他顿了顿,“产妇的伤口经过缝合,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只是没几日却发起了高热,回天乏术。”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祁秋年,“侯爷,在下想研究疡医之术。”
那次剖腹产子,是他这一生做过最大的手术了,孩子成功取出,产妇虽然虚弱,却也活了下来,那时候的他比孩子爹还要高兴。
可是产妇没几日就开始发热,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依旧没能挽回产妇的生命。
这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事情,他学疡医,是为了救死扶伤,不是为了害人性命,那会是他永远的遗憾。
他在来这里之前,其实根本没想过能有地方让他研究疡医之术,只是期待于这位从海外来的侯爷能有几分见解。
祁秋年虽然很惋惜那位产妇,但是这易盛居然能在这个环境下独自完成一台剖宫产手术,还知晓如何缝合,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了。
易盛表情有些落寞,“世人皆道疡医非正道,在下出门也被丢过臭鸡蛋,烂菜叶子,可是他们得了不治之症之时,还是会找到我,求我给他们开膛破腹。”
祁秋年好奇,“你除了做过剖宫产手术之外,还做过什么需要开腹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易盛:“最常见的便是寻常大夫定为不治之症的肠痈之症,如今在我手下救治过的,大约能有一半的存活,冬季的存活率会更高一些。”
大概是冬季天冷,能一定程度上抑制细菌繁殖,减少感染的概率,再通过正常的治疗手段,清创,上药。
祁秋年又问了别的问题,“那你用于缝合的线,是什么线呢?”
易盛看着眼前这位侯爷对疡医之道侃侃而谈,越发肯定侯爷一定能给他想要的,心底难掩澎湃。
他强行镇定,“若是体内的,用的是羊肠线,可以不用取出,但因为羊肠线难得,体外缝合都是用的桑皮线,根据伤口的情况,一般是七日到十五日左右,把缝合线抽出来。”
祁秋年颔首,又问:“既然要开膛破腹,那如何减轻患者的痛感?莫非是生剖?”
“我师傅留下个药方,服之能晕厥两个时辰,在这个时间段内,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寻常外伤缝合,也有一套针法,可以短暂的减轻痛苦。”
祁秋年心里啧啧称奇,晏云澈这是给他找来了一个外科大夫啊。
他自己是有木系异能,即便是生病了,他也能自愈,可是亲朋好友生了大病怎么办?
他虽然也能用异能去治疗,但是太冒险了。
他在这个世界原本就已经够特立独行了,他不想被当成异类,被当成怪物。
祁秋年眼睛发亮,看向晏云澈,“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晏云澈听着疡医那些开膛破腹的治疗方式,虽然也觉得骇人,可是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不是吗?
若是能把此道研究透彻,定然能挽回更多的生命。
“侯爷能用得上便好。”
“用得上。”祁秋年眼神里有光,“易先生,我这里确实能给你提供一些方向,不过太过于复杂,你还有同行吗?要跟你技术差不多的。”
易盛张了张嘴,“有是有。”但是未必愿意来。
这些个做疡医的,哪个没有点脾气和怪癖,不怪他们,是被人嫌弃太久了。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那你就告诉他们,我可以让他们看见伤口感染的真相,哦,也就是你们做完手术,伤口红肿,引起发热的真相。”
他话音刚落,刚进门的战止戈就听了个全乎,“侯爷此话当真?”
祁秋年猛拍了自己的脑壳儿,他怎么忘了,军营里才是外科手术最多的地方。
他给了战止戈肯定的答复,“止戈兄,你何时见我说过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