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东点了点头，昨天就说好了，得抓鱼给裴玖做辣鱼酱，明天大集好去摆摊。
裴玖手里还握着鸡蛋，迷迷瞪瞪的跟在邢南后头回了屋子，一进屋子邢南就牵着小夫郎走到床前，给他脱了外衣，让他坐到床上，又给他脱了鞋袜，躺上床盖好被子，拿过裴玖手里的鸡蛋给他滚眼睛。
全程裴玖都迷迷糊糊的，这一次大哭，像是把前十几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哭的他身心疲累，邢南拿着鸡蛋在他眼睛上轻轻滚动，嗓音低沉：“玖哥儿睡一会，我跟大哥抓了鱼回来再喊你起来，睡吧！”
不知不觉间，裴玖沉睡了过去，邢南见他睡熟了，轻轻的亲吻了他的额头，拿着已经冷了的鸡蛋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兄弟俩一个扛着渔网，一个提着木桶，邢小妹死活要跟着一块去，邢阿娘沉着脸低吼道：“昨天才去疯了，今天不许去，在家里帮忙干活。”
邢小妹撅着嘴，不乐意，到底是听邢阿娘的话，没哭没闹乖巧的在家里帮着做活，卫青燕柔声哄她：“小妹外头冷，阿娘是担心你出去冻病了，我们一起拾掇吃食的配料，明个儿带你一块去赶大集。”
邢小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太相信大哥么说明天带她去赶大集，邢阿娘戳了戳她的脑门，“小机灵样儿，明儿带你去，一家人都去，后天就小年了，趁着明天把年货都买了，后面再下雪也都不怕了。”
“真的吗？阿娘你没骗我吧！明天真的带我去？”邢小妹还是有些不相信，阿娘跟三哥么去赶集摆摊一次都没带她去过。
“真的，你再问明天就你一个人留下看家。”邢阿娘佯装生气的样子。
“我不问了，明早儿阿娘你记得喊我起床。”
“那你今晚可要早点睡，不然明天起不来我们就不等你了。”卫青燕坐在堂屋里剥着大蒜子，头也不抬逗着小妹。
“我肯定能起来，阿娘你要记得喊我。”随即开开心心的坐到卫青燕旁边拿起大蒜剥了起来，看着卫青燕隆起的肚子，邢小妹又问：“大哥么也去吗？”卫青燕怀孕后，邢阿娘也不许他再一起去摆摊了。
邢阿娘拿着铲刀剁木盆里的辣椒幽幽的说：“去啊！怎么不去？到时候一家人都去，几个高大汉子看着，不怕出事，都一起去瞧瞧要买些什么。”
裴玖没睡多久就醒了，心里还记挂着要做吃食，穿了外衣就往厨房去，厨房里没人，干萝卜跟干蘑菇都泡发在木盆里，裴玖转身去了堂屋。
“阿娘，哥么，小妹。”
“怎么就醒了？这才睡了多久？还早着呢！都不到吃午饭的时间，你再回去睡会，配料我们来收拾就行了。”裴玖的眼睛还有轻微的红肿，邢阿娘怕他忧思过度身子吃不消，打发他再去睡会。
裴玖不好意思的抿嘴浅笑要去拿邢阿娘手里的铲刀，“阿娘我不困，就是眼睛还有一点疼。”
邢阿娘不跟他争，把铲刀给了裴玖，“行，你来吧！刚好我手腕也剁酸了，以后有什么就跟家里人说，别一个人闷着，没人会怪你。”裴玖能主动跟他们说哪里不舒服，邢阿娘还是很欣慰的，这闷不吭声的胆小性子总算是慢慢扭过来了一点。
“好。”哭过后，裴玖的心里没了那一层沉重的包袱，把往事都放开了，人也敞亮了些。
家里刚做好饭，兄弟俩就回来了，见兄弟俩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裴玖凑到邢南身边小声的问：“鱼呢？”
“鱼在大溪里。”邢南皮了一下。
裴玖的小嘴顿时跟邢小妹一样撅了起来，邢南急忙解释：“逗你呢！吃了饭下午再去收网，鱼没这么快进网的。”
裴玖这才露出个笑，眼角的红肿还没褪净，邢南看的心里跟小猫抓挠一样，小夫郎撅嘴，嘴唇水润光亮，想亲......自己大白天的想什么东西呢？“咳咳，我饿了，饭好了吗？”
“好了，你进屋去，我去端菜。”裴玖可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也没觉得他生硬的转了话题有什么不对。
饭菜端上桌，一家人上炕上围着小桌子坐着，“阿娘怎么没把竹鼠给炒了？”邢东也好这一口，还以为阿娘今天会把竹鼠给煮了。
桌上两荤两素还有骨头汤，邢阿娘怼了他一句：“有肉有蛋都堵不住你这张馋嘴，竹鼠留着小年吃，有点好东西就过不了夜，成天惦记着。”
“嘿嘿，那不是今年还没吃过么。”邢东打着哈哈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卫青燕小口的喝着骨头汤，嗤笑他：“小妹都没你嘴馋，等孩子出生了，我都怕你跟他抢吃的。”
裴玖被卫青燕的话逗笑了，想着那个画面就想笑，一个高大的孩子怀里抱着个白净的奶娃娃，还要抢奶娃娃嘴里的吃食。
邢东不介意被自己阿娘夫郎打趣，乐呵呵的说：“那不能，我怎么着也不能跟自己孩子抢口吃的。”
邢南该是饿狠了，早上出门就吃了一个馒头，这会大口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吃的又急又大口，裴玖赶紧给他盛了碗汤，怕他噎到了。
“你喝口汤，别噎着了。”
一碗饭下肚，邢南捧着汤碗，也不怕烫，两口就给喝完了，“再给盛一碗饭。”
炕上的小桌子放不下装饭的木盆，就放在裴玖坐的旁边，接过碗，裴玖又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见邢阿爹碗里也空了，“阿爹，我给你盛饭。”
邢阿爹笑着把碗递给裴玖，捧着汤碗两口就喝完了，父子俩连喝汤的动作都一模一样，邢东也不甘落后，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抓起汤碗，两口也给喝完了。
莫名的有种谜一样的好胜心。
吃过午饭，大家都没休息，邢阿爹跟着兄弟俩去大溪边看渔网，刚好去砍几颗竹子来做竹筒，家里竹筒不多了，怕明天摆摊不够用。
裴玖在厨房先做起了香辣萝卜干，到了冬季，做好的香辣萝卜干可以存放许久，许多客人都比夏季买的多，邢小妹就在一旁打下手。
怕冷到卫青燕，就让他在堂屋里切蘑菇，邢阿娘陪着她一起在堂屋里剁辣椒，家里储存的辣椒看着有些蔫巴，剁碎了汁水还是很充足的，邢阿娘要他离远一点，别被辣椒水溅到了眼睛里。
父子三人到了大溪边，拖着渔网看了看，没几条鱼，放下了渔网就决定先去竹林里砍些竹子，一进竹林邢东一拍大腿，“都来砍竹子了，早知道带上锄头，还能抓几只竹鼠。”
“这才几天，你就不能让竹鼠繁衍一下，一次都给你抓完了明年你还抓不抓？”邢南白了他一眼，大哥怎么成天跟个小孩子一样。
邢东跳起来勾住邢南的脖子，“好啊！你竟然对我翻白眼，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兄弟俩跟小时候一样打闹，邢阿爹看着两个儿子，眼角皱纹叠起，脸上的笑意慈爱又温和。
第四十三章
天蒙蒙亮, 一家人已经走到了官道上，今天赶集的人多，基本上都是趁着天气好去买年货, 要是下雪了，路不好走还冷的不行。
邢东赶着牛车, 邢阿娘抱着邢小妹坐在牛车边上, 大伯母周英坐在另一边, 几人把卫青燕围在中间, 给他垫了个棉垫子又带了旧薄被给他盖着。
邢阿爹跟邢大伯脚力快，跟着牛车后面一点也不吃力，牛车上东西多, 不好多坐人，邢南放慢了脚步跟裴玖俩人慢慢跟在后面走。
“累不累？”邢南低头问裴玖。
“不累。”东西都放在牛车上, 两手空空的走着, 裴玖不仅不觉得累, 还觉得很惬意。
“啪”赵宝根跑到邢南身后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邢南被偷袭, 没来的及反应，被赵宝根压在背上, 压弯了腰, “南哥, 我老远看着背影就知道是你，嘿嘿。”
裴玖被吓了一跳, 伸着两只手要去拽邢南, 圆溜溜的眼睛睁的老大, 邢南一把将赵宝根揪下来，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小声呵斥他：“人都给你吓坏了，多大了人了还玩背后偷袭？”
拧着眉看着小夫郎吓坏的小模样，邢南黑着脸放缓了声音，“别怕，宝根闹着玩的。”
“哥么，嘿嘿，我逗南哥玩的，没使劲，再说我劲也没南哥大，后脑勺都被南哥拍肿了。”赵宝根舔着脸凑到小俩口中间。
刚还以为遇上劫道的流氓土匪了，给裴玖吓的小脸都泛白了，清水镇民风淳朴，虽比别的地方治安好，却也不是没有流氓地痞，别的日子还好，年节时期，也有落单的人遇上劫道抢钱的，西山村以前就有人遇到过，裴玖路过时偷偷听了一会，被抢的人说的绘声绘色，把裴玖吓的都不敢一个人出村子了，虽然他并没有钱财能被人抢。
裴玖舒了一口气，面上血色也回来了，腼腆的露出一丝笑意朝赵宝根点了点头，邢南蹙着眉大手一把掐住赵宝根的后颈，将他拖到了旁边，这人有没有眼见力，凑他夫郎这么近做什么？
没了赵宝根在横插在中间，裴玖悄悄的朝邢南挪近了一些，邢南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只是看向赵宝根的眼神凶悍，像要活吞了他一样。
赵宝根憨憨的没一点反应，也不在意邢南将他拖开，还一个人傻乐呵的说着话，邢南充耳不闻，也不搭理他，裴玖偷偷戳了一下邢南的胳膊，抬着头小声跟他说：“他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他？”
邢南斜眼瞅了一眼自说自话的赵宝根，幽幽的说：“他从小就这样，缺根筋。”
“南哥我可听到了，你怎么能跟哥么这么说我？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赵宝根咋咋呼呼的在邢南手边蹦跶。
眼看着又要蹦跶到俩口子中间了，邢南一手杵着他的脑门给他推开，语气不满：“老往中间蹭什么？”
赵宝根背着个大背篓，幸好是空的，不然被邢南这么一推，人都得往后躺下去。
裴玖看俩人吵闹的好玩，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个小酒窝跟整齐的小白牙，天边太阳正好升起，橘黄的阳光打在裴玖的小脸上，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赵宝根凑近还想扒拉邢南，却被裴玖的笑脸给看怔住了，呆呆的站在那，两眼怔怔的盯着裴玖。
察觉到赵宝根的视线，裴玖垂下了头，偷摸的蹭到了邢南背后，把整个人藏了起来，赵宝根的眼神怪怪的，又是个汉子，看的裴玖不安无措。
邢南黑着脸，照着赵宝根的后脑子又是一巴掌，这回他可没收着力气，打的赵宝根嗷嗷的叫唤。
疼完了，赵宝根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再好看也是他兄弟的夫郎，他怎么能盯着兄弟的夫郎给看怔了，赵宝根尴尬的挠了挠脸，“南哥，我不是故意的，哥么对不起吓着你了，我就是个憨货。”
从小一块长大，邢南知道赵宝根就是个缺根筋的憨货，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吃味的，却也不会跟他计较，没好气的冷声道：“你要这么瞅别人夫郎早被打死了。”
赵宝根知道邢南没生气，缺根筋的性子又上来了，乐呵的问：“哥么有弟弟妹妹不？是不是都跟哥么一样好看啊？”
邢南没搭理他，裴玖慢慢的从邢南背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瓮声瓮气的回答他说：“有个弟弟，是汉子。”
邢南沉着脸低头看着裴玖，冷淡的说：“你别搭理他，他就是个话痨。”
“赵宝根，你撒腿就没了也不打声招呼，老娘回去再收拾你。”赵三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了三人，垫着脚揪上了傻儿子的耳朵，这个憨货走着走着突然就跑了，让赵三婶子赶了好一会路才追上。
“阿娘、阿娘，你快松开，在外面呢！人都看见了。”赵宝根也不敢躲，被赵三婶子揪着耳朵弯着腰。
在他耳朵上狠揪了一下，赵三婶子才松了手，没好气的说：“一下就跑不见人影了，多大的人了，没点稳重。”转头看向小俩口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三儿、玖哥儿就你们俩去大集吗？”
“婶子，大伯跟阿爹他们在前头，一家人都去。”赵宝根被收拾的嗷嗷乱叫，邢南嘴角微微上扬。
裴玖从邢南背后蹭出来，小声的说：“婶子好。”
“好好好，玖哥儿也好，真是长的俊。”裴玖白净乖巧，很得赵三婶子的喜爱。
“三嫂子，快把你背篓放上来，前面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没来。”邢东赶着邢大伯家的马车放慢了速度，落在后面的几人赶了上来，邢阿娘看到赵三婶子也下了牛车，热情的招呼她。
大伯么也下了马车：“巧芬啊！听秋香的，把背篓放车上，宝根也是。”
“你们别下来了，背篓是空的，不打紧。”赵三婶子侧着身子给大伙看她的背篓，今天赶集去买年货，带了背篓好放东西。
“我们下来走走，坐着牛车颠的慌，玖哥儿累不累？去牛车上坐会不？。”周英从赵三婶子背上把背篓撸了下来直接放到了牛车上。
赵宝根很自觉颠颠的把自己的背篓也放了上去，又凑到牛旁边，左摸摸右摸摸，惹得几个长辈忍不住逗他。
“不累，空身不吃力。”裴玖乖巧的跟大伯么说话。
邢小妹早被牛车颠的坐不住了，被邢阿爹背在背上睡着了，昨晚惦记着今天要赶集，半夜了才睡着，早上天还摸着黑又被叫起来了，早就困得不行了。
邢小妹九岁了，过了年就十岁了，长得秀气那也是有点重量的，邢南从阿爹背上把邢小妹抱了下来，搂在自己怀里，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两条胳膊圈住她的腿，“阿爹，我抱一会吧！”邢阿爹身体看着好，到底的受过重伤，邢南怕邢阿爹背久了压倒肺腑。
“真的老了，就背了一会，我都冒汗了。”邢阿爹扯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说是抱一会，一行人到了镇子门外，邢南才把邢小妹摇醒，“三哥哥。”邢小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黏糊糊的，双手环紧邢南的脖颈，脑袋凑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邢南很有耐心，没有一点不耐烦，上扬着唇角，被邢小妹黏糊的有点无奈，却又纵着小妹，由着她在自己肩头蹭来蹭去的醒神。
裴玖不由的想，等以后他们有了孩子，邢南也会这样抱着孩子娇宠着他，想着就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快醒醒，到镇子里了，别赖在你三哥身上了，马上都十岁的姑娘了，不害臊啊！”邢阿娘不惯着她，从邢南手里捞出邢小妹就放在了地上，“好好跟着你大哥么，别走神了。”
邢阿娘还要跟裴玖摆摊，便让周英领着家里的汉子跟卫青燕先去看看年货，到了摊子上，就赶着几人去逛，“摊位小，你们先去逛逛，一会卖完了我们就去找你们。”
“阿娘，你去看年货吧！我跟玖哥儿摆摊就行。”邢南有私心，他不想跟着大哥俩口子去逛，他就想黏着自己的小夫郎。
邢阿娘也不放心，几个小的，一个不管事的，就是有周英在也怕他们漏买了东西，“行，你俩摆摊，三儿你别老冷着张脸，回头把客人都吓跑了。”
邢南无奈，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邢阿娘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不笑。”
“行了，阿娘你们快去吧！”邢南无奈的瞅着邢阿娘。
裴玖眉眼弯弯乖巧的说：“阿娘我看着他，你们快去。”
邢阿娘看着乖巧的裴玖这才放心一点，但又担心他胆子小，算了算了不管了，让他们小俩口折腾去吧！
没一会摊子上的客人就人挤人了，都是上回尝过辣鱼酱的，邢南除了不爱笑，做事很是沉稳，一点都不慌乱，“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都挤一堆摊子都要挤塌了。”人高马大的邢南往那一站，客人们都乖乖的排好了队。
相熟的客人冷不丁看着这么一个高大俊朗的汉子，七嘴八舌的问裴玖，“小哥儿，你阿娘今日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