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越没想到,他不过睡了一觉,沈倾就做了这么多事。
“才回来?那,要不要一起用个宵夜,再休息?”
沈倾犹豫了一下,在外忙碌了这么久,他也确实有点饿,“也好。不过……”他转头,记得白天过来时看到不远处有个凉亭,“那就一会儿凉亭那里用宵夜吧,免得屋里一股饭味散不尽,让人不舒坦。”
他解释的有点勉强,庄越却没有多想,他正好需要点时间收拾自己,“一会儿凉亭见。”
庄越庆幸多带了一身衣服备用,先前穿的那身,赶路沾上了不少风尘,大腿那里还蹭到了渗出的组织液和星星点点的血。
简单的梳了下头,洗了洗脸和手。照了照铜镜,左右转着看自己的脸,庄越满意的翘了翘嘴角。很好,颜值分持续上涨中。
来到凉亭,昝家的下人们已经把桌子摆满,庄越看着眼前八道菜两盆汤惊叹:“哇,这宵夜好丰盛。”
肠胃蠕动被香味和视觉刺激得更加厉害,庄越眼睛直直的盯着食物,吞咽下疯狂分泌的唾液。
“好慢,沈倾怎么还没过来?”饿得眼发绿的庄越,急躁的抱怨。
“你饿得很了,可以先吃,不用等我。”身后的走廊上,传来沈倾的声音。
“那怎么行——”庄越扭过头,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跳了起来,“你、你谁?!”
站住在身后不远处的人,内穿交领直裾,外罩一件开襟罩衫,头顶男式发髻,肩上披散着黑发,脸还是那张脸,熟悉的五官因服饰和发型的改变,骤然让人感到陌生。
视线不明,沈倾半张脸藏在昏暗之中,表情莫名,看得庄越觉得那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是……”庄越一时间,竟不敢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沈倾迈步向前,走到灯光照射的地方,安抚的放柔声调:“是我,沈倾。”
声音没变,庄越这才敢确认,这真是沈倾。他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沈倾:“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
要不是灯光下,沈倾的五官仍旧是那样的漂亮,是女孩样的柔和,没有丝毫男性的棱角,庄越都要怀疑起她的性别了。
看庄越受惊不轻,沈倾垂眼掩住闪烁的眸光,“吓到你了?我只穿了一身衣服出来,就让昝县令帮我准备了衣服替换。”
庄越还是疑惑:“可怎么是男装?”
沈倾抬眼,收敛了情绪,平静的说:“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为了方便?”庄越细想,也有道理。连昝家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都觉得沈倾漂亮,可想而知,出门在外会有多少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快吃吧,饭菜要凉了。”沈倾越过庄越,落座后拿起筷子。
庄越也饿得不行,顾不上再说别的,先吃东西。
昝夫人周到又用心,饭菜精致美味,庄越吃的非常满足。等快吃饱,才感觉餐桌上太过安静,俩人竟没半句交流。
庄越饭桌上可不习惯不说话,就指着一道菜对沈倾说:“这个酱味很独到,沈倾你也尝尝。”
沈倾没有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只这一个鼻音,庄越竟听出几分冷淡,不禁心中愕然,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头一遭在沈倾这里碰见冷待,又奇怪,又觉得有点慌。
他咬着筷子开动脑筋,难道是因为他刚才的反应太过,惹得沈倾不高兴了?
第13章 疫鬼
不可能吧,不应该吧?
庄越觉得沈倾不像是为这种事会生气的性子,可事实似乎就是这么打脸。
想了一下,庄越笑着说:“刚才真把我吓了一跳,你站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个不认识的人呢。”
沈倾神色还是淡淡的,低着头吃东西,看都没看他一眼。
遭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生气。
庄越苦恼,看来没有get对沈倾生气的点。
他只好干笑,漫无边际的随口说:“不过,这身衣服你穿着挺合适,要不是我知道真相,还真以为你是个男的。”
沈倾这时抬眼了,看着庄越,似乎很是怀疑,认为庄越是敷衍自己。
再仔细看去,沈倾这样的装扮,再加上举止间并无什么女性化的动作,真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男生女相的少年。
庄越隐隐有些明白沈倾在意什么了,用力的点头,肯定说:“真的,很英气,很帅!没有丝毫的破绽,一看就知道是个少年。”
沈倾这才开口,说:“我以为……这幅样子在你眼中很奇怪,让你无法接受。”
庄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一点不奇怪,我能接受。”
“嗯。”沈倾似是终于心情转好,语调都变的轻缓,“病人虽是好转了,可疫情消除还需要时间,这几日为方便,我都会穿男装。”
庄越觉得很惭愧,“我太没用了,不仅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沈倾说:“这次出来,本就是带你增长见闻,你无须心里有负担。”
看来沈倾本就没指望他能干什么,这让庄越气馁。
他很不服气,要知道他在现代可是很能干的。不仅能独立完成策划和筹办,还曾一个人应酬赞助公司的老板和学校的领导,让双方都很满意。
“我可以的!我能照顾病人,还可以帮忙防疫消毒!”庄越说。
沈倾不赞同:“你身体虽大好,毕竟还没筑基,若这次的疫病真是邪祟作祟,病倒的风险很大。”
庄越垂头丧气,“那我就这么待着,跟在明光内门圈着有什么区别?白白出来一趟,什么贡献也没有。”
见他耿耿于怀,沈倾迟疑了下,说:“那,你与我一道,在各处走访去,疫病扩散的过快,首要的传播途径,还没有找到。”
“好!”庄越只求别让他闲着,不然真跟个废人一样了。
吃完宵夜,俩人回房休息。转天一早,用过了早餐,沈倾叫人牵了马,在大门等庄越。
过了一会儿,就见庄越也穿了一身男装,头上没有梳发髻,只绑了个马尾,走了过来。
“你?”沈倾惊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庄越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因为确实冲击挺大的。
庄越笑嘻嘻的说:“既然要一直在外边跑,我也穿男装,方便。”
他又不是女装爱好者,之前是没有想到,既然沈倾能穿男装,他一个真正的男人,就更没有什么穿不得了。
这男装换上身,真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瞬间轻松不少。
他心情雀跃昂扬,沈倾看了看他洒脱不羁的发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上马吧,今日要走的地方很多。”沈倾示意庄越。
昝家的仆人提前在马前放了马凳。这种凳子是上下马车用的,特意搬来给两位仙门姑娘用。结果这两个仙子,人人一身男装,看的侍立一旁的管家真不知道什么表情好。
庄越踩在凳子上,想起昨天被火辣辣的疼痛支配的痛苦,今天要是再磨上一天,他铁定得残了。
为了不被扔在县令家里,只能含泪真香了。
庄越眼睛湿润着,侧坐在马鞍上。
沈倾让人挪走马凳,潇洒的飞身上马。确定庄越坐稳了,握着缰绳的手一抖,骏马就乖巧的迈步。
因为还在县城里,沈倾没有放马跑起来。
由于疫病的关系,城内街道上人迹少见,大部分的商铺没开,临街的房门都紧闭着。寥寥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表情惶恐不安,生怕跟人接触,被传染上瘟疫。
这一幅人人自危,全城惊恐的景象,让庄越的心情沉重。
他紧抓着马鞍把手,“我们要尽快把传染源给找到,解除疫情,让百姓们早日安心。”
“嗯。”沈倾沉声应了声,等马出了城门,立即提速,向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侧坐比起跨坐,更难掌握平衡,加上马背上的也不是侧骑的马鞍,导致庄越只能依靠一边的马镫和马鞍把手来着力,避免在马匹狂奔中,不慎摔下来。
奔驰中的马背,更加的颠簸,随时可能飞出去的不安全感,让庄越只能倚靠后方的身体,以寻求第三个支撑点。
见庄越倚靠过来,沈倾略一犹豫,就伸出手臂搂住了身前的腰。
庄越心想,这么颠簸不安全,他要是还介意不占人便宜,不向沈倾求助,也太不自然太奇怪了。
沈倾则心想,这么危险颠簸,他要是还顾虑着不冒犯对方,不伸出援手,也太古怪太不正常了。
俩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心中歉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只是情势所迫,勿怪勿怪。
好在明光外门养得马儿神骏,脚程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跑到了距离县城最近的小镇。
到了地方,沈倾直接找到这镇的里正,询问这里第一户患病人家的情况,是如何发病的,发病前去过什么地方。
就这样一个村镇一个村镇的走,问了整整两天,算是把本地所有的地方都问了一个遍。
在此期间,庄越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会使用沸石灰水,泼洒在地面和家中消毒。
沸石灰水具有很强的消毒杀菌功能,大部分的传染疾病,在这种防疫面前是很难发展成灾的。
蹊跷的是,第一个县爆发瘟疫后,郡府很快下令禁止出入,附近县又沿途泼洒沸石灰水消毒。可是没有三天,仍旧传播到了另外的一个县。
而后的传播也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距离很远的县城,被爆出出现了感染疫病的人。可此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本地,也没有接触过外地回来的人。
这一切说明,是这个传染源会不停的移动,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是邪祟在作祟。
本县第一例出现的病患,是一个年纪五旬的老农,身体平时很健康,发病前没有外出,也没有见过外人。
家中有老人忽然去世,办完丧事后,老农身体出现不适,起初以为是忧伤疲累导致的普通伤寒。可没想到按照伤寒医治却不奏效,很快家中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人也病倒,家人这才察觉不妙。
“最初老人感到不舒服,是埋了人,从墓地回来的路上。那晚,家人给煮了姜汤水驱寒,结果半夜人就烧的说起了胡话。”庄越整理着经过,向昝县令通报他们的调查结果,“我们亲自去看了那墓地,仍旧残留着疫鬼的怨气。”
“疫鬼?”昝县令倒吸口凉气,“还真是邪祟!”
沈倾说:“生前死于疾病,怨气极大,才会化为疫鬼。疫鬼没有神智,只知散播瘟疫,病死的人越多,他就会越强。”
庄越说:“根据瘟疫扩散的范围和速度,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作祟的疫鬼,还在县内活动。”
昝县令顿时坐立不安:“这!这场瘟疫死掉的人不下数千,岂不是说这疫鬼如今厉害得不得了?”
“是,若以寻常厉鬼举例,应当有数百年的修为了。”沈倾肯定的说。
“厉鬼?!百年?!”昝县令面容惊恐。
庄越无奈的看了沈倾一眼,他就不能委婉一些,说得不那么吓人。幸亏之前他问了沈倾,知道他能对付这个疫鬼,不然庄越也要像昝县令一样惊慌。
昝县令站起来,焦急的说:“不行!我得立刻禀明郡府大人!请几位法力高强的法师,来除掉这个疫鬼!”
庄越一想也好,鉴云殿这次接任务的其他弟子,如果都来了县城,大家一块对付疫鬼,想来把握更大些。
沈倾却制止了昝县令,说:“太慢了!等你通知,再等人过来,那疫鬼说不定已经逃离了本县。再想追踪他,就要等下一个县爆出疫情。不如,趁他还在附近没有走远,我去除掉这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