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继续补充,最后那场比赛自己是如何运筹帷幄、反败为胜,台词在腹中滚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按下不表。自吹自擂,不是他的作风。
他清了清嗓子:“所以你看完比赛,有什么结论?”
方嘉鸣问出这个问题时,心底自信满满。这还能有什么结论?肯定是:方嘉鸣是个天赋极强的天才球员,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要是能当男朋友就更好了。
然而,林树轻轻地啧了一声,看了他一眼,说了三个字:“很野蛮。”
“什么?”
“你们打球的人,都很野蛮。”
一个陈述句,表达了说话者的态度。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词汇间流露出的冒犯。
后来,林树就走了。骑着自行车,逆着夕阳的光,消失得飞快。
方嘉鸣憋着一肚子闷气,扣上了头盔,找到了停在球馆不远处的机车,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城有大片的城内湖,夏季湖面平静,深不见底。跟这个摸不透的小领队一样。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左车道斜插进来另一辆黑色机车,油门轰得比他更响。方嘉鸣怒向胆边生,猛拧油门,加速超了过去,总算将那辆车狠狠甩在了身后。
车拐进小巷子,他刚准备减速,却透过头盔面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嘉鸣立刻一个甩尾,把车停到了路边,把头盔扔到了一旁。
不过一米多宽的小巷子里,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披头散发,形状惨烈。
他大跨步向前跑去,然后往背对自己的男孩后背猛踹了一脚。男孩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精瘦精瘦的,跟只野猴子一样。
“我靠!”那男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火速一个翻身,冲着方嘉鸣的脸就是一拳。
年轻小孩儿速度极快,纵然方嘉鸣立刻闪避了一下,还是被对方的拳头击中脸颊。
嗡的一声,方嘉鸣感觉到有鲜血顺着鼻梁往下淌。
本来今天就憋着一股火,他直接跨步过去,弯腰抬起手臂给了人一个背摔。
“操——”一声惨叫。
“叫个屁,又没骨折。”方嘉鸣也是从小打到大的,出手虽快,但有分寸。
那小孩儿还想起身继续战斗。但一动胳膊,有些吃痛,瞬间收了势,咬了咬后槽牙,没吱声。
“你来干嘛?!”战局中的另一个人拍了拍裤子,怒视着方嘉鸣。
“我再不来你就被打死了!”方嘉鸣扯过她的衣袖,“还不跟我滚回家!”
“呸!我都快打赢了!你来掺和什么,摘我果子!”方又又一脸的不情愿。
“天天给我惹事儿,这条街里的小孩儿快被你招惹完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一激动你他爹的发病了谁给你擦屁股?!”
“注意你的用词啊方嘉鸣,我可从来没让你擦过屁股,恶心!”方又又先是双手叉腰,然后用衣袖猛地擦干净自己嘴角的血迹。
“这叫比喻!”方嘉鸣朝她怒吼。
两人还在那吵着架,地上那个小男孩已经连滚带爬朝巷子口跑去。
然而人还没出巷子,方嘉鸣一抬眼却愣住了。
巷子口站着一个人,注视着他们混乱的战局,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完蛋了。
最后,那人看向方嘉鸣:“你刚刚,在打架?”
方嘉鸣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深呼吸了三次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友谊赛马上要开始了,你这时候打架?”
林树站在天光撒进来的出口,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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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主旨:江城一代逼王的陨落。
第9章 跟我住一间
被暗恋对象看到自己打架,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对手还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显得自己不仅没素质,还没风度。
这下好了,野蛮人的标签彻底地、死死地贴在了方嘉鸣身上。
林树跟他对视了好几秒,见方嘉鸣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愿,最后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他两句。临走时,又说到明天友谊赛的机票和行程他都已经定好,让方嘉鸣尽快处理好伤口,不要耽误队伍比赛。
方嘉鸣的鼻血还没擦干净,林树就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还好只是普通的擦伤。
“喂,刚刚那个帅哥谁啊?”方又又拍了拍裤子,窜了过来。
方嘉鸣推着车走在前面,沉默得像尊石像。
“方嘉鸣,你回答我。”
“关你屁事。”
“啊,暗恋对象。”方又又跟只猴儿一样窜上了他的后背。
“给我滚下去,自己走回家!”方嘉鸣掰开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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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开空调,顶楼的房窗户还朝着西南,到了大夏天就是个蒸笼。方嘉鸣进屋后,没好气地把门摔上,然后从冰箱里抽出一瓶汽水来,呲地把瓶盖拧开。
他仰头喝下一口汽水,看向门口的方又又:“为什么打架?”
方又又没跟他对视,转身换上了拖鞋:“打架还要什么理由?”
“你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初中就差点吃处分,还是我去找教导主任求的情。”
方又又没憋住笑出了声。当年刚过十八周岁的方嘉鸣点头哈腰跟教导主任求情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眼前。
“还笑?!”方嘉鸣瞪了她一眼。
“就吵架了呗,他嘴太贱。”
“他说什么了?”方嘉鸣追问。
“就那些屁话。”方又又伸过一只手来,拉开了冰箱门,抽出了一罐芒果酸奶。
方嘉鸣一把夺过她的酸奶:“过敏。”然后顺手抽了一瓶盐汽水给她。
“说给我听听。”
方又又扭头走了,盐汽水也没接过来:“没什么好听的!”
方嘉鸣放下汽水,跟了两步拽住了她:“你说不说?!”
方又又看着地板,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大约半分钟后才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血迹,像只疲于奔命的倔强野猫。
“他说我没爹没妈没教养,还说我跟你不避嫌,这么大了还要缠着你,说我是浪货一个!可以吗?你听清楚了吗?”
方又又说着说着,眼眶就胀得鲜红,眼看着一滴泪珠就要夺眶而出。她却猛地伸出手背用力地擦去。
方嘉鸣顿在原地,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十几秒,他才出了声:“下次再有这种人,你打电话给我。我来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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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租住的房子,被勉强称之为家,没有父母,没有存款,只剩下方嘉鸣和方又又。
在方嘉鸣眼里,这也没什么自怨自怜的。命运这东西并不受自己掌控,就像在球场上,有的裁判手紧,有的裁判手松。这些都无法预判。
他已经算幸运,老天给了他一副结实的身板和运动的天赋,能够靠自己赚得不错的报酬,不至于让他和方又又饿死。
次卧的房门紧闭,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过了几分钟之后,门才被再次推开。方又又走了出来。
方嘉鸣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到她重新拉开了冰箱的门,刚想开口提醒她“芒果过敏”,却见方又又从冷冻层的冰格里倒出几块冰块,去卫生间拿毛巾裹上。然后走到了方嘉鸣面前:“拿去。”
“干嘛?”
“冰敷。”她比了比方嘉鸣鼻梁红肿的结痂处。
少女有些干瘦的手指像是枯叶的梗。
这样的场景倒是出现过不少次。
方嘉鸣这些年挨过不少揍,但幸运的是,当他长到一米九之后,越来越没人敢跟他动手了。
方嘉鸣接过包着冰块的毛巾,按上了自己的伤口。
沙发边上的手机跟着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用左手拿过,划开一看,是一条群聊消息。
林树:“明天上午十点半的航班,七点所有人到球馆门口集合,中巴车牌尾号059。不得迟到。@所有人”
很快,下面出现了队员们“111”的回复。
方嘉鸣盯着那个小猫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打下了两个字发了出去:“收到。”
这次友谊赛是由一支北方球队组织,邀请江大的球员参加。他们客场作战,得提前两天飞过去适应场地。
方嘉鸣上一次去北方还是因为中学时的集训。那时他被挑苗子选进了少年队,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了林永森这号人物。林永森当时已经从俱乐部退役了小十年,但能力和名气都还在。而方嘉鸣记得当时的林永森,还穿着笔挺的衬衫,和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的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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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方嘉鸣第一个抵达了球馆,比送机的中巴车来得还早。
林树依旧没有跟林永森一起出现,又自己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背上背着一个随身的包,自行车的后座上还用弹力带捆着一个小行李箱,骑起来有些不稳。
方嘉鸣的鼻梁伤得不重,但仍是留下了一道青紫。两人沉默地站了几分钟后,林树忽然打开了身后的背包,翻翻找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方嘉鸣。
“这什么?”方嘉鸣眯了下眼睛,接过来。
“消肿止痛的药膏。”林树解释完就转过头去。
“为什么给我?”
“领队的职责。”
方嘉鸣觉得自己简直是多问了这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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