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跟,腿都要给遛细了。
只见这书生出了粮店,又去了药铺。
出来手里提了许多纸包,有些大的像是药材,有些小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三剩只好随后又进了药铺,药铺的伙计没有粮店那么实在,诈也诈不出。
三剩想及周兴说过,只要能打听到答案,不拘花费,他们尽数可以支付,便索性从周兴给的铜板里分了点出来,那伙计才不情不愿地念叨了好几种药材名。
说到一半不肯说了,又添了几个铜子才问全。
三剩努力记住,就赶紧离开,重新找寻严之默的身影。
【这哥们儿蠢得我流泪,他真没怀疑为什么自己磨蹭那么久,主播却还没走远吗】
【目前没搞懂主播在干什么】
【我猜是想放烟雾弹吧哈哈,默宝智商在线的】
严之默像是特地来逛街的,逛了大半个白杨镇。
期间又买了一些零嘴,还有一根糖葫芦,同路边牵羊卖奶的老汉打了一些羊乳,包括卖花的小姑娘都被他喊住,买了一小包鲜嫩的桂花。
等到后来,三剩以为严之默终于要干点正事,准备回家时,严之默又换了个方向,去了城西的牲口行。
马、驴、牛、羊、猪,乱七八糟全都问了一遍,也不知道这书生嘴皮子多招人待见,一文钱不掏,牲口行的人竟还愿意和他聊,若换了旁人,怕不是早就打发走了。
只有弹幕看透了真相。
【合着主播来这里是开展技术交流的?】
【笑死,牲口行的这个大哥,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疑惑,到现在的惊奇……】
好不容易离开了牲口行,摆脱了那股腥臊气味,三剩眼见严之默终于加快了步子,他抹了把脸,赶紧跟上去。
严之默的最后一站,是油坊。
三剩当场眼前一亮!
自从周兴找来,三剩就没少琢磨这事。
他混迹在镇上多年,对于这周兴的老子周掌柜,早就眼熟,却很少与自己这号人打交道。
如今能拿出银钱来找自己这号人办事,定然事情不小。
所以他开始干活前,又找人打听了一圈。
得知最近周氏香烛店的生意不好,左邻右舍的店铺伙计,没少听他站门口抱怨。
再加上他们指定要盯梢一个去西窗阁送货的书生,送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蜡烛。
这一串连在一起,三剩就推测,周老头是想要这书生的蜡烛,又或者是蜡烛的来历。
他脑子转得快,心道,书生买了大豆,送去了油坊,应当就是榨了豆油。
现下哪有几个人吃豆油?更别说这书生买了一路,出手阔绰!
既然不是吃的……
想及那蜡烛点燃了,不就烧化变成油了吗?看着也和豆油差不多。
至于豆油怎么变成蜡烛的,说不定秘密就在那一串子药材里。
哦对,听说那西窗阁卖的蜡烛是黄色的,大豆可不也是黄色的吗?
三剩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以至于快跟到油坊时,因为走了神,险些露了行迹。
严之默见弹幕讲三剩已经跟着自己一路来了油坊,便知道对方入套了。
其实他先前已经委托麻三,放下自己后顺路把漆树籽送来了油坊,这会儿已经榨好了。
这阵子漆树籽攒的多,油足足榨出两大罐子,油坊用塞加绳子牢牢封紧,保管只要罐子不破,油就不洒。
不过油坊老板又说,那些大豆赶不及榨,若想要,还得等等。
严之默摆摆手只说不急,转而将油坊老板引到一旁,说要拜托他点事。
随即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严之默来了两回,为人客气,给钱痛快,而且还和油坊谈成了长期的生意。
油坊已经把他当成固定的客人,因此在听完严之默的请求后,老板咧嘴道:“多大点事,我自给你办妥。”
严之默便又留了一会儿,紧接着故意走到门口后,才把那两大坛子的油,一罐放进背篓,一罐直接抱在怀里离开了。
到了这时,暗处的三剩已经迫不及待了。
严之默一走,他就飞快闪进油坊,找油坊老板搭话。
油坊老板得了严之默的吩咐,故意装傻充愣,显得十分藏着掖着,有话不能直说的样子。
三剩软硬兼施,这油坊可不比那粮店和药铺,后头有大东家的,因此他敢耍横。
他这种泼皮无赖,最是难缠,若是惹了,成日里纠集几个人蹲店门口,啥事都干不成。
是以油坊老板最终败下战来,不情不愿地答话,“那相公特地嘱咐我们不要乱说,若教他知道我坏了规矩,回头不来我们油坊榨油了,可如何是好。”
三剩摆出一副恶人相道:“他一个村子里的穷书生,能对你如何,你若不赶紧老实答话,爷爷我必定教你当下就做不成生意!”
他故意高声讲话,还吓跑一个本想进来的客人。
油坊老板叹了口气,道:“行罢,便告诉你!那书生一个月来两回,只用大豆榨油,要求尽可能油渣少些,不能混进杂质,我曾问过一句这油是不是吃的,他只说不是,是做营生用,却不知是做什么。”
三剩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他可说过除了大豆油,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做他那营生么?”
油坊老板这回是真的做出思索的模样,半晌道:“这便不知了,不过他每回来,都拿许多药包,浑身一股子药味。”
三剩暗自拍大腿,这就是了!
“那书生可曾提过,自己是哪个村子的人?”
油坊老板这回答得快,“这我晓得,是郑家村。”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剩带着兄弟去了周氏香烛店。
周兴本在门口迎客,见他们朝着店门来,当即慌道:“谁教你们到这里来了!被瞧见了可怎么好!”
三剩背着手道:“消息我给你打听来了,哪里结账?”
周兴回头看了一眼柜台后的父亲,使了个眼色,随即对三剩一行说:“去后面的巷子,你们跟我来。”
绕到店铺后方,引人耳目的地方,周兴道:“让你打听的,可都打听到了?”
三剩靠着墙,得意道:“可不是?有我三爷出马,搞定一个小书生还不容易。而且不只是你们问的,我连他的方子都弄到手了!”
周兴一时没控制住,大声道:“当真?!”
三剩伸手,“所以先把银子给来,我便一一告诉你。”
说罢还怕周兴不信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他方才来之前,去路边摊子上威胁了一个卖字的书生帮忙写的。
“白纸黑字,我把材料都写上了,你只说要还是不要?”
周兴也不是傻的,他当初答应三剩的尾款还不少,足有五百文钱。
此刻嘴上道:“你先给我讲讲你探到的消息,不然我如何信你?”
三剩双手叉腰道:“哪知你会不会听完了便不给后面的钱了,你先给钱。”
周兴坚持道:“先前已经给你付了定钱,我家的铺子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
三剩思索一番,突然贼兮兮地笑道:“却是这个道理,那不妨告诉你。”
说罢,他便把那张只往周兴怀里一丢,将探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周兴听时,初时眉头锁紧,随后又陷入沉思。
豆油当真能做蜡烛?
不过过去做蜡烛都用牛油,后来有了白蜡,牛油便被渐渐淘汰了,可也并非彻底消失。
若要这么想,豆油也未必不可能。
再加上这些药材……
依稀记得当初那童生来卖蜡烛时,燃烧后确实闻到过一股植物的清香。
他攥紧方子,对三剩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店里给我爹瞧瞧。”
三剩当即道:“是了,然后把钱一并支出来吧。”
周兴以为他说的是那五百文,答应地还算爽快,可他没注意到自己走后,三剩一行人得逞的模样。
这厢周兴回了店里,同周掌柜讲了三剩探听到的事。
周掌柜捋着小胡子,思忖道:“竟是豆油?倒确实没听过用豆油做蜡烛的……但油脂凝固后,应当和牛油差不多,比不上白蜡,更不似那黄蜡。”
这个周兴想的一样,所以他又拿出了那张写药材的纸。
“三剩说,次次那童生都回去药铺买药材,这里头确实有温补身体的,但其余这些,凑不出什么药性。我寻思,这里面或许有扰乱视听的,只有一味或者两味,才是加进那蜡烛里的。”
周掌柜仍是有些不信,但又觉得未尝不能一试。
“那便把银钱给那无赖结清了,这方子待我研究研究,若真能成最好!若不成,也知道了那书生的住处,回头大不了找去,使些别的办法,买消息也不亏。”
随即便从柜台支了五百文,给了儿子让他送去了。
还要他特地嘱咐好那几个泼皮,以后切记少来他们家店附近晃荡。
哪知他本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不多时,就听见店后面的巷子里传来争执声。
他听着其中有一道声音像是儿子,忙出门去看,结果刚踏出门槛,就被三剩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后头两人推搡着周兴,按理说周兴也是个高大的汉子,却捂着肋条的地方,俨然是挨了揍了!
周掌柜登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三剩堵着门道:“我们做什么,自然是讨要没结清的钱!若是不给,爷几个就不走了!”
周兴忍痛斥道:“爹,这几个泼皮坐地起价,只说帮咱们探到了方子,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
周掌柜当即气得面皮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五十两!你们怎的不去抢!这方子未经验证,我们怎知真假,谁知道是不是你编来诓人的!”
三剩也急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这死老头,方子拿到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五十两,你只说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