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跟表哥说,他说不用怕,会有人来保护我。”
谢亦梁稍稍平复,又说,自从有人暗中保护他,那种被跟踪和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陈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旋即点开“杀手A”的视频,“你见过他吗?”
谢亦梁看了几秒,“就是他!”
陈争说:“就是他暗中保护你?”
谢亦梁点头如捣蒜,“其实也不算暗中,我们还吃过一次饭,他,他人挺好的。”
陈争问:“他叫什么名字?”
谢亦梁说:“遂子。”
“遂子?”
“他说可以这么叫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陈争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还聊了什么?”
谢亦梁说:“我以为他是表哥的保镖,问他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他说表哥是他的恩人,对了,他不是华国人,以前一直在A国。”
陈争问:“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遂子保护了他一段时间,就消失了,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离开审讯室后,陈争琢磨着遂子的身份,他是个身手了得的杀手,专门给梁岳泽办事,但他为什么来自A国?梁岳泽还是他的恩人?陈争印象中,梁岳泽并未长时间待在A国,出差肯定是有的,短暂的时间里,如何和遂子建立联系?倒是金孝全和金秀河来自“量天尺”在A国的分支,难道说遂子以前是他们的人?
遂子在现场留下过足迹、影像,唯独没有留下过DNA,如果有DNA信息的话,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针对梁岳泽的搜查进行了三天,在这天行将结束的时候,外省兄弟单位传来情报,疑似梁岳泽的人出现在西北龙周市,从路线判断,他可能会在边陲小城卫山市越境。
在这则情报中,梁岳泽一行有至少七人,藏身在运送蔬菜的卡车上,监控捕捉到的画面并不清晰,梁岳泽打扮成装卸工人模样,比较醒目的是出现在他附近的“杀手A”,此人也是工人打扮,正警惕地观察周围。
离开龙周市后,似乎是发现被盯上,他们再次消失,卡车上不再有他们的踪迹。而龙周市靠近西北边境,他们想要出境,大概率会在卫山市歇脚。
“老唐。”鸣寒看向唐孝理。
梁岳泽出现在西北,这出乎机动小组的意料。警方早前认为梁岳泽出境最可能选择的是西南或者东南沿海,这也是“量天尺”走得最顺的路径。梁岳泽却去了西北,地势和天气原因,在西北越境的难度远远高于另外两片区域。
龙周市警方已经跟丢梁岳泽一行,且仅有的线索是菜市场的监控,有可能只是个幌子。
但现在机动小组的处境很尴尬,追踪梁岳泽是他们的任务,而放梁岳泽去东南亚,对机动小组申请到出境执行任务的许可有利。兄弟单位没有发现梁岳泽的线索就算了,已经发现,却因为怀疑是个幌子而不去追,上级会怎么看?
“鸣寒,你立即带队出发。”唐孝理当机立断,“尽全力把人抓回来,不要考虑其他事。”
鸣寒道:“是!”
任务一下来,鸣寒立即做准备,陈争不是他队上的人,找到唐孝理,“我跟鸣寒一起去吧。”
唐孝理看了看陈争,似在考虑,“这次不是寻常的查案。到了边境,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必要时候还会开火。”
陈争点头,“我明白,但我也不单会动脑子。机动小组里,没人比我认识梁岳泽的时间更长,鸣寒这次应该需要我。再说,‘量天尺’的问题要解决,就必须去东南亚,我想借这次行动来适应一下。”
“让他去。”卢贺鲸说。
唐孝理回头,“老卢。”
卢贺鲸走到陈争面前,对视片刻,“洛城就像温室……”
“我知道。”陈争直接打断,“你想说,我这个在洛城相对和平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刑警,和机动小组的人没法比。但对‘量天尺’的行动又需要我。老卢,我会以最快速度适应机动小组,不拖鸣寒的后腿。”
卢贺鲸紧皱着眉,“别出事,不然我没法跟你妈交待。”
陈争笑了笑,在卢贺鲸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这么大了还怕姐姐。”
卢贺鲸:“……”
机动小组这次是奔着作战去的,鸣寒正在检查装备,陈争甩着手就来了,拿起已经拆卸的轻步,麻溜地装好,“鸟哥,你看我用什么装备好?”
鸣寒知道陈争肯定会来,往陈争身后看了看,“老唐老卢呢?”
陈争说:“他俩又不是我尾巴。”
“我还以为你得磨半天嘴皮子,最后关头才说服他们。”鸣寒抄起手发挥想象力,“我们已经出发了,你苦苦在后面追车,喊:鸣哥!等等我!我来了!不要抛下我!”
陈争给鸣寒来了一枪托,鸣寒捂着肋骨蹲下,“这还没出发,就袭击长官!”
陈争刚想说“你什么长官”,忽然想到鸣寒这人虽然被贬去当警犬大哥,但在机动小组也是一号中队长,机动小组出任务通常以中队为单位,在鸣寒这中队,鸣寒当然是长官。
陈争把鸣长官扶起来,还敬了个礼,“长官好,新人陈争报到,请问有什么任务可以交给我?”
鸣寒昂着下巴想了想,“新人需要磨练,你就先跟着我,给我端茶送水吧。”
陈争:“好的长官!”
周决正要找鸣寒说事,一听这对话,连忙躲在门外。文悟经过,诧异地看着他。他连忙将文悟拦住,“嘘,鸟在里面搞职场霸凌!”
文悟一脸兴奋,又要造谣了吗?
准备就绪,鸣寒中队出发。唐孝理联系洛城军用机场,直接从军用机场起飞,前往龙周市。
龙周市很小,经济体量连洛城的一个区都比不上,机场在郊区,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坐半个多小时的车。
春天正是西北沙尘天气严重的季节,舱门一打开,黄沙漫漫的感觉就涌了进来,陈争西北来得少,以前来时不是春天,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沙尘,喉咙顿时不舒服起来。鸣寒递给他一片口罩,“先凑合着。”
陈争戴上口罩,看看周决等人,大家似乎已经习惯各种极端天气,适应良好。
当地警方安排了车来接,从机场到市区这条路几乎看不清景物,放眼望去全是浮在空中的沙。
鸣寒说:“过几天下场雨,就没这么多沙了,不过我们等不到。”
陈争问:“你以前在这边执行过任务?”
鸣寒摇头,“来这边训练过,我师父带的队。他老是说,什么是机动小组,就是任何时候有需要,都能立即行动的单位,要是去了某个地方,因为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水土,把自己放倒了,那就不叫机动小组。所以我们刚入队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去各种环境极端的地方拉练,这边待了一个多月。”
周决搭腔,“鸟那时特别娇弱,天天叫肺难受鼻子难受,刘队差点让他滚回去!”
鸣寒往周决椅背上踹了一脚,“话多。”
陈争问:“那后来是怎么适应的?”
鸣寒说:“忍呗,受不了就往鼻子里灌水。年轻,什么苦吃不了,时间一长就能在沙尘里自由呼吸了。”
陈争将口罩摘下来,鸣寒连忙说:“这个苦咱还是别吃了。”
陈争笑道:“因为我不年轻了?”
鸣寒重新给陈争戴上,“因为我都帮你吃了。”
周决接连打喷嚏。文悟看了看他,说:“马打响鼻都没你阵仗大。”
龙周市局,当地警方将获取的情报全部分享给机动小组,在经过处理的视频中,可以清楚看到“杀手A”,但那个疑似梁岳泽的人始终没有被拍到正脸。这行人离开龙周市时,是藏在两辆卡车上,但这两辆卡车都被发现丢弃在离龙周市50公里的乡道上,蔬菜都在车上,但人不知所踪。
就在机动小组计划往西追缉时,唐孝理忽然打来电话,“我们收到了梁岳泽发来的消息!”
陈争一惊,梁岳泽居然会主动联系警方?
唐孝理将消息转到鸣寒的手机上,这是一则视频,很短,但内容惊人。梁岳泽出现在画面中,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眼神异常疲惫,穿的正是被监控捕捉到的那一身。
视频虽然直接发到了机动小组,但梁岳泽的话其实是对陈争说的。他的嗓音沙哑,说几句就会忍不住咳嗽,似乎因当地的沙尘而异常痛苦。
“陈争,我知道你在找我,不想放过我,但M国我是一定要去,我的至亲被人害死在那里,我可以说早就家破人亡了。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很抱歉,我欺骗了你,我让你以为我只是个奋发图强的企业家,其实不是,我参与了很多犯罪,你们正在调查的‘量天尺’,我和这个组织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梁岳泽苦笑,摇着头继续说:“害死我至亲的就是‘量天尺’,我却不得不和‘量天尺’合作,所以陈争,你明白我这些年活得有多窝囊吗?太窝囊的人,渐渐会变得不像正常人,何况小彬和小晴走了后,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了驭严一言。”
“陈争,我必须做完该我去做的事,快了,‘量天尺’就在M国。我跟你保证,当我报完了仇,一定会回来,接受法律的审判。”
梁岳泽双手合十,神情有几分虔诚,“你就放我这一马吧,就算你继续追,也追不上,何必呢?我做完所有的事回来,会跟你坦白所有,包括‘碧空教’、金孝全……还有,你最关心的韩渠。”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经过技术分析,视频是昨天拍的,差不多是龙周市警方发现梁岳泽踪迹的时候。
陈争又看了一遍,问鸣寒:“有什么想法?”
鸣寒盯着陈争,“哥,你最关心的是我还是韩渠?”
陈争:“……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没开玩笑。”鸣寒正色道,还顺势捏住了陈争的下巴,“是我还是韩渠。”
这人最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以前像个摇头甩尾的弟弟,现在吃到了嘴里,凶狠和独占欲再也不加掩饰。陈争觉得有时间得教训教训这位警犬大哥,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是你。”陈争把鸣寒的手打掉。
鸣寒弯起眼睛笑道:“那梁岳泽就是在放屁,他通篇废话,不外乎就是在这个关头干扰我们,管他干什么。该追一样追,该打一样打。”
陈争还以为鸣寒在闹脾气,原来这家伙异常清醒。陈争有点明白机动小组为什么会选中鸣寒了,关键时刻,他很难受到外界的影响,不着调的外表下,有坚定的心和稳定的情绪。
第174章 争鸣(26)
从龙周市到卫山市,没有航班、铁路,只能开车过去,当然,当地不少村民还会将马、牛作为交通工具。机动小组再次出发,向卫山市开去。
沿途荒凉,但也有不少村落,村落像是积木一样散落在黄沙中,很多都已经无人居住。
梁岳泽可能躲藏在这些村落中,寻找越境的机会。机动小组已经联系负责边境管理的警察参与拦截,但卫山市以西有非常多的山峦,梁岳泽还是有机会出逃。
卫山市比龙周市还要小,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小县城,机动小组抵达时已是4月5日深夜,暂时没有发现梁岳泽的踪迹。
鸣寒让周决他们先休息,自己却准备出去,哪知陈争正靠在车边,看他走来,随意地抬了抬手。
“哥。”
“现在你是我领导,你才是哥。”陈争拉开副驾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鸣寒挑眉,“你还真想玩角色扮演啊?”
“谁说的新人只能给领导端茶送水?”陈争说:“我得多表现表现,把车也给领导开了。”
边境小城夜里异常安静,即便是在市中心,也只有寥寥几盏路灯亮着,没有任何夜生活。陈争跟着导航,缓缓在路上滑行,刚才卫山市警方说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梁岳泽那群人虽然不多,但肯定带有装备,在小地方一定很显眼。
“他们要么分开来到这里,混在当地人的车里,要么根本没有进城。”陈争虽然对西北不熟悉,但揣摩犯罪分子心理有一套,“经过龙周市之后,卫山市就是最后一个可以隐藏、补给的地方。边境地区管理困难,常有人偷渡,有个关键难点就是,有当地人会为了利益做帮手。”
车继续在零星路灯和楼房的灯光中驶过,陈争接着说:“来的路上我看到很多可供梁岳泽躲藏的村子,查过地图,继续往西,类似的村子也不少,我如果是梁岳泽,我更愿意藏在那些村子里,实在需要物资,再让人到市里来买。不过梁岳泽连谢亦梁这个替身都考虑到了,他的准备应当相当充分,他暂时不走,是因为行踪暴露之后,边防管得更严了。”
车已经开到卫山市边缘,继续往西,就是荒凉的公路,以及散落的村庄了。
“梁岳泽要么继续躲着,等待越境的时机,要么堵一把,直接越境,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陈争冷静地说:“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暗暗从这里撤退,寻找其他机会。”
鸣寒说:“这么看来,他的机会不少。”
“是。我们拦截他的机会却不多。”陈争说:“如果这次没有成功,让他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再想预判他的去向,就不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