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在外面打起来了?”
牧枚直接心里一片呆滞,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这个信息量。
白皎也来了讲座,白皎也在?而且听助理的语气,季茹想见白皎?
然后白皎在外面和别人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快速反应着,季茹导演这边正说到关键呢,白皎那边怎么就打起来了?
牧枚下意识地看向白初贺,她不清楚白初贺会怎么做。
一直以来遍寻不到的小月亮的踪迹如今触手可得,他们想要的答案很可能即将被季茹揭晓。
如果她是白初贺,她可能顾不上别的,会选择优先听完季茹的话。
但白初贺其实是很重视白皎的,她看得出来的。
不对,牧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是她自己一情急就把事情想复杂了,季茹导演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他们就算先去看看白皎,也绝不会因为白皎的事情而错过小月亮的线索。
然而在牧枚想清楚这一层之前,白初贺已经冲了出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白初贺不带一丝犹豫地冲出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也跟了过去。
休息室的门一下子打开又关上,只剩下一个大庆还在原地,一脸惊愕。
好在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转头对季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季导,那个小孩是狗儿的弟弟,狗儿比较紧张他。”
谁知季茹看起来比他更吃惊,“你说什么,白皎是他弟弟?”
大庆点点头,但来不及解释,他直接切进刚才季茹的话里最关键的一点,“季老师,你刚才说小月亮的肩伤怎么了?”
季茹稍微回神,点点头,在等待白初贺和那个食堂内一瞥而过的孩子过来的这段空档里,凝重开口。
“当时没能检查,我也不清楚小月亮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上出租车的时候,我怕有什么严重的伤,就在车上拉开小月亮的衣服看了一眼。”
大庆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里,砰砰直跳,“然后呢?”
他想起他不久之前在店里,白皎对他说自己肩膀有问题,他当时有些怀疑,晚上就和白初贺发消息说了这事,让白初贺看看是不是。
后来过了很久,白初贺才回他消息,消息很简洁,说白皎不是小月亮。
大庆有点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问了一句,问白初贺是怎么确定的,那白皎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初贺是怎么回复的他来着?
季茹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宽敞的休息室里。
“他肩膀上有很长很严重的伤,从肩头一直到肩胛骨底下,而且后背和后腰上也有很多小伤口。”
第66章
季茹刚刚说完,大庆的手指下意识地弹了一下,隔着兜碰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还算镇定,又问了一句,以确定不是自己听进耳朵后大脑自动添油加醋了,“季老师,你确定吗?”
季茹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算很清楚,有些奇怪大庆为什么要反问一句,抬头时看见大庆的表情,她意识到了什么。
季茹态度严肃了一些,尽量用最精准的词句又具体说了一遍。
“嗯,当时时间很急,而且之前小月亮的右肩就一直耸着没动,我怕车子颠簸耽误他的伤口,就掀起衣服看了一下。”
季茹的印象很深刻,她抱着小月亮坐在后座,一边催促着司机尽量抄近路走,一边感觉到小月亮的右臂软绵绵的,和左臂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当时心里有些慌,联想到小月亮比以前更加破旧的衣服,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还有小月亮脸上昏昏沉沉的表情。
她在颠簸的出租车里,手有些微微发抖,抱着昏睡中的小月亮,用尽量不会打扰到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把小月亮的衣服掀起来。
文艺作品里的悲惨生活终究只存在于虚构中,季茹一直生活在相对光明又开放的环境中里,极少见到这样的事情。
想象和现实终归是不同的,她从小月亮的后背慢慢掀起他的衣服,然后一瞬间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小月亮的背上,有很多带着血痕的伤,看起来像是用树枝或者什么东西抽出来的,还渗着血,因为没能及时得到像样的护理,有些伤口微微出了脓。
血痕下,还有一些相对已经愈合了的浅红痕迹,没有愈合的很完全,但和那些看起来比较新的伤疤比起来,视觉冲击力简直算得上温和。
季茹从来没在哪个小孩身上见过这么多的伤口。
她有想象过这些小孩的生存环境,然而她未曾想、也想不到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她掀衣服的动作很慢,呼吸紊乱,原本已经被这些露出的伤口震惊得回不过神,然而看见小月亮肩胛骨开始的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季茹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不敢想象小月亮现在的手臂情况如何。
“那条伤口很长,而且不浅。当时我仔细看了看,他的右肩不止是有这条伤口,而且整个肩头连着肩胛骨像是受过重击,肿起很高一层,好像还有积液。他很瘦,穿的衣服又厚,所以乍一看看不出来。”
大庆嗓子眼咽了一下,“这么严重吗?”
季茹点点头。
四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已经为她锻炼出了波澜不惊的性格,但提起这件许多年的往事,她交握搁在膝头的双手仍然不住地摩挲着,指尖发凉。
“嗯,我在车上大致看了一眼,感觉他肩膀的伤和后腰那些伤口不太一样,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顿了顿,没有就着这句话继续将自己的心里所想说下去。
小月亮的生存条件,注定他受伤后得不到太好的护理,甚至得不到任何护理。
他肩膀的伤口那么严重,甚至已经积液,说明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了。
如果是后背后腰上的那种皮肉伤还好,最严重不过也只是留下点疤。但关节上的伤,恐怕会留下影响终生的后遗症。
她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完整说出来,只是委婉地对大庆开口。
“小月亮肩膀上的伤应该留下了毛病。”
大庆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明休息室里开着中央空调,他却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手机就在自己的兜里,那天晚上失魂落魄的白初贺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对了,他说白皎的后背和腰上有不少淡了许多的伤疤,肩膀上也确实有伤,但和小月亮肩膀上那个月牙一样的伤疤不一样,白皎的伤很长,看起来很严重。
白初贺给他发的消息很简洁,但他看出来了这些意思。
那时的白初贺心情极度混乱,大庆没敢多问,以为白初贺不想在提到这些,他怕白初贺的情绪变得更差。
但白初贺后面又给他发了一条,说伤口看起来很疼,但白皎上药的时候一声不吭,他很坚强。
大庆心情沉重之余,忍不住想,那时候的白初贺已经露出一点对白皎很不一样的端倪了,但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季茹的声音响起,和台上冷静又沉稳的样子不太一样,“初贺呢?初贺当时有受伤吗?是不是也很严重?”
大庆脑子没转过来,一时半会儿没能明白季茹这句话的意思,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
那天傍晚,白初贺来他的店里,带了另一个长相干净好看的小男生,让他在自家店门口硬是愣了好几秒。
后来他和那个小男生闲聊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肩,小男生缩了一下,他怕自己没轻没重碰伤人家,连忙问了几句。
白皎抬起头来,冲他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他的肩膀是老毛病了。
大庆的呼吸越来越沉。
一直困扰着白初贺,让白初贺喘不过气的直觉是对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一个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起故人的人。
白皎,很有可能就是小月亮。
而他们一直努力寻找的小月亮,现在就在外面,和他们几步之遥。
他就在白初贺面前。
大庆忍不住咬紧牙,“季老师,请您费心等等,我先出去看看。”
“哎。”季茹答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大庆就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她看向一旁的随行助理,“小阮,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
助理也很无奈,“不清楚,说是又来了一个男生,说了两句话就打起来了。”
季茹点点头,“你去看看。”
助理应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
半小时前。
签名互动活动已经基本结束,观众们几乎都陆陆续续退场了,礼堂内只剩下主办方的人和零星几个还没来得及立场的观众。
白皎等了很久,有些坐不住了,朝前边望了一眼。
季茹已经为最后一位幸运观众签完名,握了下手,旁边的随性助理和主办方正在一旁与她一起向舞台后方的休息室走去。
两边只剩下学生会的人,人数倒也不算很少,大学生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处理着后续工作。
白皎扭头,“我们过去吧,没有其他观众了。”
宋一青忍不住故意笑话他,“刚才进场的时候没看你这么急,就一场讲座,你也跟许委一样加入季茹粉丝俱乐部了?”
白皎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啊,我觉得她确实讲的很好嘛。”
那些蕴着凛冬寒霜的话语仍然回荡在他脑海中,给他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间接导致他对这位导演本人非常好奇,甚至到了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这么强烈,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去见一见这位导演。
“说不定季导是真的看上白白了呢。”许安然边起身边道,“我觉得我们白白长得很好看。”
白皎没怎么听清,眼睛直盯着季茹刚刚离开的礼堂侧门。
三人离开坐席,往下走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语气有些烦躁,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回事?”
后排是观众离席的通道,本身就还有零星几位观众还没有离场,三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白皎的心情迫切不已,脚步走的飞快,宋一青在后面连连叫他等等。
侧门前还设着礼宾栏,旁边是学生会和主办方的一条长桌,几个学生会的人似乎正在核实后续工作,看见白皎他们走过来,有些疑惑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