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白初贺回答,白皎又赶紧补了一句,“我等着你。”
他低头等着白初贺的答复。
须臾,白皎只听见了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脚边传来呜呜的声音。
杜宾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了楼,趴在他脚边,喉咙里小声叫着,仿佛在安慰他。
白皎蹲下来,垂头丧气,“小狗,哥哥好像还是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小狗听不懂白皎说的话,但能感觉到白皎不开心,用头拱了拱他。
白皎虎摸两下狗头,重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刚才有些僵硬的肩膀。
也许是阴雨天的原因,他的右肩又开始隐隐约约刺痛。
走廊上没人,白皎毫无包袱地反手又锤又抓,脸上呲牙咧嘴。
“小宝?”
不远处传来声音,白皎一愣,马上把自己现在非人类的姿势调整过来,转头一看发现是宋姨,有点惊讶,“宋姨还没休息吗?”
宋姨走过来,“没有呢,刚才看到小宝和哥哥说话,姨婆想等小宝和哥哥说完话再过来。你们说完了吗?”
白皎指腹捻了捻那片软凝胶,“说完了,宋姨找我什么事呀?”
宋姨笑了笑,晃了下手里提着的玻璃酒瓶,“小宝下午的时候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白皎心里一阵熨帖,感动道:“宋姨...”
宋姨习惯性摸摸头,“姨婆帮你按按。”
进了卧室,宋姨熟练地拔掉玻璃瓶的瓶塞,找了只瓷碗,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一些。
混合着草药香的酒精味立刻蔓延开。
这是宋姨找老中医调配的药酒,说是老家的土方子。每次白皎肩膀疼的时候宋姨就会拿这个药酒给他推拿,还挺有效。
白皎闻了闻,忍不住皱起脸,“我还是闻不习惯这个味道。”
宋姨直摇头,“你啊,药哪儿有好闻的。”
白皎老老实实把右肩露出来。
原本一直包裹在衣服里的皮肤忽然暴露在空气下,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一下子翻了倍,尤其是痒,痒得白皎抓心挠肺。
他忍不住伸手去挠,手伸到一半被宋姨一巴掌拍掉。
“挠了的话更痒,小宝忍忍,擦了酒就好了。”
白皎痒得有点受不了,连眼睛都挤出点生理泪水,红红的,眼泪汪汪,“宋姨,太痒了。”
宋姨叹了口气,把手心连着药酒一起搓热,另一只手把白皎的衣领往上卷了卷。
白皎的后背完全露了出来。
宋姨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白皎的皮肤很白,因此后肩从肩头蔓延到肩胛骨的大条伤疤显得更加可怖。伤疤微微凸起,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能窥出当时的伤势有多严重。
即便皮肤上已经痊愈,但疤痕却留了下来,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变成暗棕红色。
就算是宋姨,每次看到的时候也会微微头皮发麻。
“宋姨?”
白皎忍着难受劲儿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哎。”宋姨麻利地把揉了药酒的手掌按在白皎的肩头上。
“嘶——”
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白皎盘腿坐在床上,痛得抽了一声,整个人下意识地绷得像一张弓,清瘦的脊背猛然躬起。
他的肩膀平时只会刺痛发痒,但推拿的时候肩骨仿佛是被人一块块敲碎,又强行拼起来,断面摩擦着断面,从根里传来难以言喻的痛。
宋琉和白远不是没带他看过医生。家里不差这些钱,这么多年该看的名医都看过了,但始终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
他还没有成年,医生会谈的时候只会直接和宋琉与白远交流,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只是偶然听那些教授手下的实习医师说过两句,说他的伤太久了,如今很难根治了,平常肯定会神经痛,只能尽量注意保养。
“宋姨...你,你说,我小——小时候,怎么就这么,这么淘气...呜!”
宋姨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但神经传导的痛感仍旧让白皎手指绞紧了床单,几乎将床单抓破。
白皎痛得额角沁出冷汗,宋姨也不轻松,全神贯注地按着,就怕白皎更痛。
按完后,宋姨才擦了擦汗,“谁说的,小宝一直都很乖的。”
白皎躬着腰,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痛楚缓解了一些。他想让自己从疼痛中转移注意力,于是仔细想了想宋姨说的话,最后认为是宋姨偏爱小辈才这么说。
“要是不淘气的话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白皎冲宋姨笑了一下,疼得发白的脸上浮起小小酒窝。
宋姨看着,脑子里想到的是七岁时候的白皎。
那时候白皎还小,根本忍不了疼,每次下雨天都疼得缩在宋琉怀里大哭,流很多眼泪,睫毛打湿成一簇一簇,让在场的人揪心不已。
宋姨不知道现在白皎的伤口还有没有那时候疼,因为白皎现在已经不哭了。
“宋姨,我那时候是怎么受的伤啊?”白皎背对着宋姨问了一句,但宋姨迟迟没出声。
他疑惑地转身,看见宋姨低头收拾药酒的玻璃瓶,声音仍旧慈祥,但眼睛没有看他。
“小宝想这些干什么,早点休息吧。”
第13章
雨下了一整夜,白皎肩膀做了推拿之后好了很多,但晚上仍然会有些闷痛,睡觉睡不安生,时不时翻个身。
温度回升,空气闷热,他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前就翻身爬了起来,提前摁掉闹钟,热得浑身上下难受,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昨天他忍不住想了一晚上,白初贺的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最后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该不会又是去打架吧。”白皎嘟囔了一声。
他不太了解三中的情况,不过从周边人的反应能看出来三中的校风算不得很好,至少表哥林澈提到三中的时候,虽然语气不像表婶那样下意识带着点轻视成分,但却也夹杂着近乎于怜悯一样高高在上的情绪。
仿佛是觉得在三中读书是件很可怜的事。
他打了个哈欠,起床换了衣服,开始收拾桌上的课本。
原本白皎是习惯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就把东西收拾好的,但是昨天耽误得有点晚,他犯困了,就堆到了早上收拾。
中性笔搁在桌边,白皎合书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笔咕噜噜地掉到了地上。
“真该晚上收拾。”白皎认命地弯下腰,手指还没触碰到地上的中性笔时,贴身带着的项链从领口滚出,月牙形的金属坠子悬在空中,温在柔和的晨光下泛着冷莹莹的光。
白皎瞌睡基本已经醒了,他捡起笔,脑内快速转动了一下。
之前发生了太多事,他都快忘了吊坠这茬了。
白皎捞起吊坠,但没有从领口放回去,而是捏在手里摸了摸,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个梦里的白初贺似乎很讨厌看见他脖子上的这条吊坠,甚至当着白皎的面,带着厌恶的神情一把从他的脖颈上扯掉。
白皎不明白原因,但不妨碍他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让白初贺看到这根项链。
他解下吊坠,想了半天后跑到衣帽间,随手拉开一个抽屉藏进深处。末了又觉得不够保险,找了两件衣服叠好压在上头,心里才安稳了点。
他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抽屉。
这个吊坠他从小带到大,突然离身,胸前空荡荡的,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也没办法。
楼下餐厅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宋琉和白远忙生意,昨晚宿在市中心,桌上只有两人份的食物。
白皎下楼时,看见李天心正在摆碗筷,杜宾在餐厅外,吐着舌头侧躺着。
白皎拉开椅子坐下,桌上另一份早餐明显还没动过,他转头问,“天心姐姐,初贺哥呢?”
李天心把牛奶热好端了过来,“不知道,初贺少爷可能还没下来吧。”
白皎闻言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筷子。
李天心看到了,奇怪道:“小皎,你怎么不吃啊?”
白皎只抿了口牛奶,其他的东西碰都没碰,“我等初贺哥下来一起吃。”
李天心没再管他,又去准备杜宾的早饭。
指针滴答滴答,李天心牵着杜宾去了后院,餐厅里很安静。
稀薄的晨光没能坚持多久,败给梅雨季的天,光线慢慢黯淡下来。
白皎左立不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坐在椅子上活像个多动症。
这种安静的氛围让他觉得很熟悉,带出一种沉闷的情绪。
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原因。
长大后的他似乎就是这样坐在桌边,守着桌上的汤盅,安静地等白初贺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皎压下这种情绪,伸手碰了碰白初贺那份早餐的餐碟。
已经有些凉了,白皎想拜托李天心端去热一下,但抬头望了眼周围,李天心不在。
他不想太麻烦人家,索性自己端去厨房。
他没怎么用过厨房的东西,进了厨房,对清一溜的电器有点打蒙,找了半天才找到嵌入式的蒸烤一体机。
白皎不大会用这些,笨手笨脚地在触屏上摩挲半天,才把那几样全部热好。
他已经足够小心,但没料到蒸汽,手指被烫了一下。
白皎吃痛,手上没拿稳,装着厚蛋卷的瓷碟落下来,跌碎在了地上。
安静的餐厅被刺耳的碎裂声打破宁静。
“怎么了?”李天心正好从庭院回来,听见声音走过来,顿时头大,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的少爷哎,你没事折腾这些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