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页,没管抗议的弹幕,开始堂而皇之的摸鱼。
林白舴换了支铅笔,笔尖在纸上摩擦出唰唰的声音,一缕阳光挤进窗户里,还挺治愈。
林白舴唇边带着笑,勾勒出一个背影。
灯光昏暗,背脊挺括,如松如竹,黑色西装将人裹住,脖颈修长。
两条曲线蜿蜒而上,流畅又漂亮,腰很窄的一截,甚至一只手就能握住,藏在衬衫里。
腿上时刻穿着衬衫夹,因此从来都显得一丝不苟,西装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画的两侧是寥寥数笔的楼梯,画里的人正在抬腿往上走,地上铺满了盛开的花。
窗外热烈的阳光钻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劈落了一束金色,正打在那个背影上。
林白舴停下笔,伸手在纸上碰了碰。
其实秦储很瘦,甚至称得上纤细脆弱,和展现出来的强势冷硬完全不同。
只是一切都藏在衣服里,像一层厚厚的冰封外壳。
只有伸手拥抱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秦储会这样走下去。
他从很早就一直相信。
直播被关闭,秦储依旧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工作起来就是这样,像是几乎投入了生命,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储蜷了一下,压在了纸页上,这是他工作时的惯性动作。
快结束了。
林白舴心想。
果然,下一刻秦储就将处理好的文件放到一边,抬头看向他,微怔,“怎么还没睡。”
墙壁上挂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凌晨两点。
“等你。”林白舴弯起眼睛。
小情人总是会说些没头没尾又格外窝心的话,秦储早已习惯。
他垂了下疲倦的眼,“去睡觉。”
水声哗哗,秦储洗漱完就躺到了被窝里,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他。
从前那些失眠的感觉被彻底抽离,秦储压了下林白舴的手,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一周后,是个晴天,地面上的雪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只残留着些小水珠,但又很快被阳光蒸干。
繁城这个难熬的寒冬貌似终于要过去了。
餐桌上,热气蒸腾的雾气绕在秦储脸侧,他叫住了正在收拾碗碟的林白舴,“今天你要去学校吗?”
林白舴没从这一句话里推出太多信息,于是很聪明的反问,“先生要去吗?”
“嗯。”秦储吃完最后一口鸡丝蘑菇粥。
“那我也是要去的。”林白舴说。
的确很久没回A大了,秦储将车停了,带着校园卡刷门的时候,都险些失败。
“先生,用我的。”林白舴很快走过来,一只手揽住了秦储的肩膀,很快刷过。
反倒是北校门的安保人员一眼认出了秦储,他笑着打招呼,“秦同学,回来了啊。”
秦储礼貌点头,整个人变得很放松,回到熟悉的地方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王叔好。”林白舴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秦储和林白舴并排走,地面上细小的水珠被鞋子带起来又落下去,“先生怎么突然想来A大了?”
工作都告一段落,连清原员工的年终考核都结束了。
难得一身轻松的秦储抬眼看他,林白舴就站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望着他笑。
“来看一朵花。”
林白舴:“啊?”
秦储捻了一下指尖,“冬天也会开的波莱罗。”
“……哦。”林白舴轻声答应,然后给秦储领路。
可惜上次他是和秦储打着视频,漫无目的走到那里去的,林白舴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复刻不出来路线。
他皱着眉,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声,“先生。”
秦储一只手将迷糊的小情人拽回身侧,“跟着我。”
“好吧……”
秦储很快找到那个玻璃暖房,依旧进不去,但隔着玻璃已经看不到那盆波莱罗了。
“啊。”林白舴皱了下眉,“可能被搬走了,花盘上的编号牌换了两个。”
正巧这时一个拿着钥匙的男生来开暖房门。
“学长。”林白舴从善如流的改口,拽了下秦储的袖子,“我替你去要钥匙。”
秦储被他那句“学长”喊得耳骨发烫。
亲耳听到和视频里听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嗯。”
“同学你好。”林白舴走上前,和那位穿着浅青色卫衣的男生打招呼,“请问我们可以进去看一看花吗?”
那位同学一愣,有点犹豫,“这都是我们专业平时的培育作业……”
“我们不会碰的,就看一盆花可以吗?”林白舴问。
对方见林白舴笑脸迎人,态度也松软了,“如果是我的花,那我可以给你们看,别的同学的话,我也没有这个权力。”
“谢谢。”林白舴偏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秦储,“我们想看白色月季,波莱罗。”
还没等那位同学做出回应。
一道声音就传来,“……这么穷酸的花,你也要看?”
林白舴皱了下眉。
“花没有穷酸不穷酸的分别。”那位小脸同学语气也很不好。
过来的人说话格外尖酸,目光和林白舴撞在一起。
林白舴微微侧身,不动声色挡住了秦储的方向。
“抱歉啊,这盆花不是我的。”那位小脸同学说。
“没事,谢谢你。”林白舴说,“也祝你的花越长越漂亮。”
那位同学转身开了锁,然后将门一关,飘落的树叶在阳光里打着旋。
“小白脸。”成温眼底冒着火,属实没想到能在这里还碰到他,成温比当初在Cheater见到的还要狼狈憔悴。
那时可能是赶行程导致的,但现在成温眼窝深陷,眼底青黑,像是一具尸体,反观林白舴,笑意盈盈眉眼间如蕴春色。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成温上下打量他,“抢的参观名额?”
林白舴没搭理他,云淡风轻,“来看花啊。”
“你来A大看花?”成温冷嗤一声,“怎么去花展?还是说他已经不要你了,连一张展览票的钱都不愿意给你出。”成温极尽恶毒的猜测。
“去花展。”林白舴愉悦的勾了一下唇,“是啊,看花为什么不去花展呢?”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秦储,宁愿和他坐一个半小时车来A大。
什么看花,来A大只看有一盆波莱罗的花吗?
林白舴拨开连日来的雾气,终于意识到了。
明明是借口。
秦储只不过是想和他来A大。
和他一起。
成温见对面的人听见自己的话非但没有难堪,反而弯起唇角笑,于是更加恼怒,近日焦头烂额和父亲争吵的怒气一拥而上,用最恶毒的话来骂林白舴,“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自甘下贱的东西,卖……”
“没有丧家。”林白舴语气平静,衬得成温更加歇斯底里,不堪入目。
“昨夜。” 林白舴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我在先生床/上。”
睡得无比欢欣,甚于之前任何一个为秦储和成温嫉妒难眠的夜晚。
这句话如同点燃干枯野草的火星一下,咻的燃起来。
将成温劈成对半。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日思夜想的人,从林白舴的身后转出来,冷淡道,“怎么还不走?”
林白舴轻轻去拉秦储的袖子,笑着喊“学长。”
一派亲昵。
秦储知道他站在这里,但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落。
过去记忆里的场景和现在彻底颠倒。
从前林白舴只敢在人群里看秦储,看成温假装坦荡的去揽秦储的肩膀,再喊上一句,“学长。”
但现在那个只能看着的人变成了成温。
就算站在阳光下,也像躲在暗处的老鼠。
走出一段路的林白舴高兴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然后就听见秦储冷淡道,“你刚刚和成温说什么?”
如同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