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郁阳泽拽了拽顾千秋的袖子,悄悄指向一边。
顾千秋老远看见一片祥云。
有很多人到这来了。
下一秒,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所有人都被笼罩进了一片温暖柔和的光晕里。
是盟主令,定天下。
那玉玺高悬在上,将黑云浓重驱散,露出皎洁的月色,还有茫茫的云雾和烟。
同悲盟。
走在最前面的人却并不是严之雀。他跟令狐良剑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
严之雀倒还是穿着那身青色的衣服,头上一个青玉蛇冠,站在云端,赏心悦目。
他身侧很近的地方,令狐良剑一改曾经颓废沧桑的样子,换了身月白衫子,佩剑在腰间,像个清风朗月的公子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同为道侣的两个人,却离得稍远,一点不显得亲密。
而在最前面的人,一身白衣,像云端上盛开的夜昙,清风朗月。
所有人悚然一惊。
“逢春剑。”
“……顾千秋。”
而真正的顾千秋跟郁阳泽面面相觑,痛心疾首道:“……老仇听到的是真的。他们为了不让你当盟主,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颜子行也看了他一眼,但显然没有太多想法,只说:“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113章
顾千秋拉着郁阳泽,往颜子行身后躲了一下,巨大的鲲鹏展翅,飞沙走石,视线不好。
黄泉所有鬼修、不二庄所有弟子,包括蓬莱沧海书院的人们,纷纷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盯着顾千秋。
但凡年纪超过十岁的,估计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就算没见过相貌,也该认识他手中那把神剑——逢春。
逢春剑下,公义天理。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人们更加畏惧的是逢春剑,而不是顾千秋。
顾千秋眯着眼睛:“真是逢春。”
郁阳泽道:“他竟能模仿到这个程度。”
当初的那把逢春剑,除了顾千秋本人,就算是郁阳泽和仇元琛来了,也是用不了的。
但这个人……
除了数枝雪、还有逢春剑吗?
严之雀、令狐良剑、乃至整个同悲盟。
如果不是他这边率先认了人,郁阳泽估计真的会被这个阵势唬一下。
顾千秋默默道:“……哼,回头把它给敲碎融了。还有霜雪明,两个一起上路吧。”
那边云端上,“顾千秋”手中长剑忽然抖了一下,莫名其妙的。
他虽站在最前方,却微微偏了一下头——是在问严之雀的意思。
就这么一瞬间,但凡熟悉点顾千秋的人,都会辨认出来了。
那人刚愎自用、眼高于顶、傲慢嚣张,是绝对不可能寻求他人意见看法的。
但奈何在场的都是不太熟悉他的人,所以大家没察觉有什么问题。
严之雀开口道:“诸位,顾盟主在此,有什么恩怨,尽管陈情。”
颜子行上前一步。
顾千秋看着他的动作,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深深的被背叛。
知道是假的,还要去说。哼。
但就在这个时候,“顾千秋”忽然死死盯住了施禾颐,两人目光交汇,在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之中,情绪也跟着晦暗不明。
永思挑衅地抬了一下眉毛:“你认识他?……呵,你哪位啊?”
虽然还是那张脸。
但是神态、说话的语气、动作,完全都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顾千秋”死死盯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严之雀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亲昵地挽上,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是鬼主颐啊。看来最后真的是你活下来了。”
施禾颐问:“……所以你就是当今的仙盟盟主?”
顾千秋在下面双手环胸,皱眉:“阳泽,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逼?但凡当初在琉璃寺看过热闹的,也该看出他们是偷梁换柱了吧?”
郁阳泽:“……当初,只有我们在。”
左右一看,沧海书院、不二庄。
确实好像不知道那些事情哈。
这时,项良冷着一张脸,直接怒道:“顾千秋?那……好,好,我知道了。”
他死死盯着“顾千秋”的脸,确实是和记忆中别无二致,还有那缓缓流动的数枝雪、握在手里的逢春剑。
项良忽然飞身而下,直奔郁阳泽!
郁阳泽将顾千秋挡开,颜子行也上前半步,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癫。
但项良此时却没看颜子行了,而是盯着郁阳泽,眼神中有某些奇怪的光芒在闪烁。
“休儿,休儿,我是师父啊。”项良伸手就想去拍郁阳泽的肩膀,但被躲开了,他似乎也没在意,“当初你师兄救你一命,你拜在我门下,我最疼的弟子就是你呀。”
顾千秋打断:“诶诶,什么就师父上了?你客气点啊,他只有一个师父。”
这忽如其来的态度转变,郁阳泽心中不祥,侠骨香悄悄推出了一寸。
项良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追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渡生录》当真可以死而复生?”
郁阳泽:“……”
顾千秋:“……”噢,他明白了。
项良能这么追问,如果不是他很重要的人要死了,就是他本人要死了。
毕竟是千年的王八。
万一,今年到了一千零一年呢?
此时,同悲盟众人已经下了云层。
顾千秋发现,除了他的同悲一脉,基本上都来人了,泾渭分明又交融得当。
扫眼过的一瞬间,他居然还能看见熟人。
秋珂和殷凝月。
回头得骂她两句,自己出来作死就算了,带着师妹来做什么?
还是那位“顾千秋”走在最前面,严之雀和令狐良剑稍慢一步,一左一右。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跟来监督的。
严之雀问:“怎么回事?项院主?”
郁阳泽避开项良,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顾千秋稍稍把自己藏起来,但肯定很徒劳。
一个不查,眼神忽然和令狐良剑对上了。
顾千秋和他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来,令狐良剑此时心情不好……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而且如此严肃的场合,他有些走神,心不在焉地杵在这里,像个飘忽的魂。
顾千秋眯了眯眼睛。
但随即他就释然了。
且不说这人跟他是不共戴天的前男友,他就算真的想帮,也肯定无能为力。
还是尊重他人的命运吧。
顾千秋收回目光,就被严之雀逮住了。
严之雀的眼睛像蛇,碧绿的竹叶青,微微眯起来的时候更像,机敏而专注。
顾千秋懒得跟他对看。
项良看到这么多人,也意识到翻脸不太明智,索性一指郁阳泽:“你知道他是谁么?”
严之雀不着痕迹地推了一下“顾千秋”。
所以“顾千秋”开口了:“项院主此言何意?”
这是要把郁阳泽做过的事,当众翻出来了。
郁阳泽下意识想往后退,但他身后的是顾千秋,所以他最终没动,坚定地站着。
忽然,顾千秋悄悄从袖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触碰的一瞬间,不为人知的温度传递,同时还有一缕微弱的、但是能够面对全世界的狂风骤雨的勇气。
项良说:“他就是盛休。”
这个名字不算名震江湖,但蓬莱沧海书院曾经毕竟是五大仙门之一,项良收了个祖坟冒青烟的小弟子,还是人尽皆知了。
其中各种考量、平衡、争势,暂且不提。
总之,“盛休”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众人还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比之天才少年的惊艳,还是这小天才背叛师门、被书院大弟子亲手诛杀的故事,更令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