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叹息,走不动了,靠在坑道一边的墙上休息。
“还没问清楚那傻.逼在不在呢。”
那个一直跟满上醉一起出现的疯狗男人。
如果他已经“复活”,那肯定会回来,然后字面意义上的、“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郁阳泽轻声问:“师父累了?”
顾千秋活动活动筋骨,注意力不集中地“唔”了一声。
本来就舟车劳顿,又这么一摊子糟心事。
不累才奇怪吧?
反正也到这个地步了,顾千秋思考了两秒钟,直接席地而坐。
然后还要招招手:“过来。”
郁阳泽只犹豫了一秒钟,也挨着他坐下。
顾千秋就很累,主要还是心累,那根装出来的端方骨头就被狗啃了。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姓顾的一边自我欺骗郁阳泽不会发现的,一边就偷偷靠在他身上,借了点力气。
腰背立刻舒服了一些。
而郁阳泽果然一动不动。
应该是没发现。
顾千秋又给自己洗了一下脑,然后,就很不出意外地睡着了。
但郁阳泽都僵成一根木头桩子了。
直到身边的呼吸声绵长平稳起来,他才微微放松,偏头看了一下,又见顾千秋头直往下滑,悄悄伸手给他扶正了。
忽然,他们远处的坑道深处走近一个人。
是那个少年,叫廖承望的。
看这个方向,好像是从刚刚秋珂那边来的。
不过这地下原本应该是个矿坑,里面的矿道错综复杂,跟蜘蛛网似的,不好辨认方向。
廖承望走到他们面前,顾千秋就醒了。
他对陌生人有些自带的警觉。
顾千秋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又靠郁阳泽身上了。
甚至鼻尖还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皂角?棉麻?说不清楚。
总之就是那种能让人随时随地睡着的安心味道。
真是可恨。
顾千秋不动声色地微微坐正,果然见郁阳泽没什么反应,不由在心中暗赞他的懂事。
“我给你们找个床。”廖承望说,“别在这里睡。”
这小子天生就长了一张不好招惹的脸,眼角嘴角都没有笑纹,眼神凉凉的。
就算不是心性冷漠,也是相当难以接近的那种人。
就是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
顾千秋决定不在这上面跟他掰扯,舒展了一下笑颜,温和道:“廖少侠是吧?刚好我有事想问你。”
廖承望静静看着他。
顾千秋开门见山:“进这城中,秋珂和殷凝月都跟我提了一个人,据说很厉害,但一直只称‘他’,却不说具体细节。为什么?”
廖承望倒没有他看起来如此难相处,居然有问有答:“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顾千秋挑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总能看出来吧?”
廖承望答:“没见过。”
顾千秋盯了他两眼,发现他没说谎。
想来秋珂和殷凝月也不至于故意骗他。
那就是没得聊了。
顾千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恰巧,这个时候秋珂过来了。
她手中端着一个空的盅,显然现在条件不好,还打算继续使用。
“哟。两位大人,巧遇。”秋珂笑吟吟地说,“哎呀,小廖也在啊,好巧。”
她左一句“巧遇”、右一句“好巧”,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刚刚那些“要命”、“胆敢”都是顾千秋的错觉。
可见狗.逼的不要脸都是天性里带的。
但毕竟只是小辈,顾千秋也不可能真的跟她一直怄气,静静看着她。
秋珂自来熟地跟廖承望打了招呼,又看见顾千秋的目光,道:“大人,别这么看着我啊。阿月睡着了,我是出来洗碗的。”
“懒得理你。”顾千秋淡淡道,“所以你们就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
他们闲来无事,等个几年十几年的没差。
但顾千秋可不行。他还有正事要做呢。
秋珂随口说道:“哦,也不是。”
她看向廖承望,后者平静地道:“东西吃完了。”
原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这样也挺好,总不能一直住在这个矿井里,也太憋屈了。
顾千秋:“那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廖承望:“三天后。”
秋珂:“是啊,是生是死,即见分晓。”
但看她的样子,明显不怕——是那种脑子缺一根筋的不怕,而不是舍生忘死的不怕。
“小廖,跟他们介绍一下咱们的计划。礼貌点,客气点。”秋珂随口吩咐,又一掂手里的盅,“我给你殷姐姐洗碗去了。”
她晃晃悠悠地消失了。
顾千秋看向廖承望。
随即就发现这小孩态度端正了不少——挺胸抬头,手脚都放在该放的位置,连嘴角都努力往上抬了三个弧度。
除了看起来很诡异,像是心怀鬼胎的失心疯,他简直礼貌友好客气极了!
顾千秋:“?”
为什么这么听秋珂的话?
廖承望非常听话地开始说起计划:“我们打算三日后所有人一起点燃埋在城下的火油。虽然秋…等人的灵力被封锁了,但那些马贼也被一视同仁,火烧起来,容易救到人。”
顾千秋:“埋了多少火油?”
廖承望:“足够把整个浮月城变成火海。”
顾千秋:“倒也是个手段。只是那些马贼怕火,满上醉可不怕,还有那个‘他’,没有应对方法么?”
廖承望沉默了。
不过想来也是,一群没有灵力的人,加上一群本就是凡人的百姓,能做的相当有限。
到时候把所有地牢打开,城中所有人都闭着眼睛一股脑地往外冲。
接下来的,就看自家祖宗保不保佑了。
顾千秋叹息一声。
顾千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三天之后?”
廖承望说:“三天之后,‘他’会来唱戏。”
顾千秋心中顿生一股不好地预感,然后露出一副牙疼似的表情:“唱的什么?该不会是《鸿蒙生》吧?”
廖承望一惊:“你怎么知道?!”
顾千秋:“……”
顾千秋彻底变成了个绝望的面瘫。
原来不是阵法,而是天赋。
那小傻.逼比大傻.逼还难缠、还恶劣!
和廖承望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顾千秋假装看不见廖承望紧皱的眉头。
顾千秋用平静中带着超脱的语气道:“你还是给我们找张床吧,我们要睡了。”
郁阳泽本来在专心致志地走神。
猛然听到这句,不由:“……诶?”
这矿坑底下条件艰难,但总算是找到个能睡囫囵觉的地方了,顾千秋知足常乐。
这张床是个单人床,还比寻常的略小一些,睡两个成年人就很挤。
还好如今顾千秋身量不高,勉强睡下。
他把外衣一脱,随手裹成个枕头,看见郁阳泽还站在旁边发呆,就道:“你不睡啊?”
郁阳泽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顾千秋随口道:“别嫌弃了,有张床睡不错了。我当初跟老仇云游的时候,桥洞底下都将就过呢。现在的小孩儿就是毛病多。”
完全猜错了他的所有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