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珂同情地……捂上了他的嘴。
因为现在郁阳泽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紧绷,像是个警惕到了极点的小豹子。
就在呼延献说话的时候,郁阳泽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扶上了侠骨香的剑鞘。
她若是不及时伸手捂嘴,廖承望容易被紧张过度的代盟主大人“一不小心失手弄死”。
而她,是绝不可能为他报仇的。
“我是什么身份?”呼延献还是那副不怕死的样子,笑意不变,“你还想瞒我么?”
见不得人的心事,就这么被猛然掀开,赤.裸裸地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人的目光,烤得它“滋滋”作响。
郁阳泽不动,垂着眸,立如松柏。
只是手还放在侠骨香的剑柄上,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暴露了他无比紧张的心事。
廖承望还想挣扎,被秋珂拍了拍肩膀。
意思是:少多事,看就行了。
然后,这姓秋的就也抄着手,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热闹。
呼延献像个过来人似的,温温柔柔地当了一朵解语花,说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修的无情道,天地之下,饮食男女而已。况且……千秋他也确实讨人喜欢。”
秋珂忽然举手:“我就不喜欢。”
几个人都看着他,廖承望嘴巴变成了一个鸡蛋形,秋珂悠悠道:“我只喜欢阿月。”
呼延献轻笑一声:“哼,嘴硬而已。你与他看起来是不对付,但真遇到危难关头,你真不拔刀?”
秋珂:“……”默默把手放下。
郁阳泽还是不为所动,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柏,一如惊虹山上三百里苍苍山林。
只有廖承望看起来是要憋死了。
秋珂好笑:“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廖承望终于得以开口:“顾、顾千秋?是我想的那个顾千秋吗?是吗?”
秋珂拍拍他:“大胆一点,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千秋了。不过……你跟他们混了那么久,我还给过你提示,你真的没认出来么?”
廖承望:“他、他居然还活着?!”
秋珂又笑着看向郁阳泽:“是啊。拖代盟主大人的福,顾盟主洪福齐天呐。”
但她一番暗戳戳的揶揄没有得到回应。
秋珂看郁阳泽的样子,就有些忍不住,上前一些,说道:“代盟主大人,上古《渡生录》诶,如此巨大的恩情,我若你是,早都逼他以身相许了。”
郁阳泽瞪着她,秋珂丝毫不怵:“别这么看着我。现在小师妹还没嫁给我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尚且还没找到挟恩图报的机会。”
郁阳泽跟这种人说不通,直接一扭头,眼不见为净了。
而这一扭头,就正面对上呼延献了。
这位似玉的解语花用八卦好事、揶揄怂恿、恨铁不成钢……等等等等眼光盯着他。
郁阳泽:“……”
呼延献循循善诱:“世间教授情爱的人不少,却没一个我这般身份的。’小徒儿’,你难道真的不想跟他有以后?”
郁阳泽:“……”
郁阳泽沉声道:“我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师徒,也很好。”
呼延献说:“噢,以前。你是指……他处处留情,随便给你找十七八个师娘,然后他们排着队上惊虹山要名分的以前么?”
郁阳泽:“……”
这人不是才刚刚从地底下爬出来吗?
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八卦?!
呼延献摇头叹息道:“你若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我刚刚也说过了,顾千秋嘛,一种惊虹山上有名的木头。……难怪这么多前男友,一个都没有修成正果。”
最后这句,他是很小声的吐槽。
但郁阳泽听见,还是被气了个半死:“你不也是?”
呼延献道:“非也,非也。他是被甩的,而我,从来都是甩人的那个。”
郁阳泽觉得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直接转身欲走。
秋珂和廖承望不敢触他的眉头,纷纷往路的两边让开,行注目礼。
而此时,呼延献在他身后悠悠道:
“千秋这种人嘛,最无情也最多情,最留情也最冷情。他当初有过众多道侣,我也有幸略见过一、二。却觉得他与我类似。”
“但终归也有些不同。譬如,我不会真的爱上一个人,而他,总归是心要软些。”
“你若想当最后的赢家,我可以帮你嘛。”
郁阳泽停下了脚步。
第138章
郁阳泽杵在那里,不往外走,也不转身回来。
就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卡住了。
呼延献在后面循循善诱:“郁少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秋珂和廖承望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俨然已经看到了最精彩的地方。
而郁阳泽在紧绷之后,忽然放松了下来,缓缓说:“他是我师父。”
说罢,郁阳泽直接就要出门去了。
顾千秋,何等人物啊,他能挂在他的名下、随意出入惊鸿山、见过逢春剑名震四海。
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
他面前是一场豪赌。
或许会成功,他会欣喜若狂,甚至可以为之付出性命,而绝不后悔。
但也许会失败,顾千秋从此对他避而远之,甚至直接清理门户。
而他……承受不了那个后果。
还是这样就好。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千秋自己本人都够离经叛道的了。”呼延献最后说道,“他天碑无上第一名,想跟谁在一起,谁敢对他指手画脚?”
郁阳泽:“……”
“世间就是这样的,当你无德无名无武无才之时,谁都敢对你品头论足、指指点点。而当你天下第一了,就算是说梦话,也会被人奉为圭臬、流传千古。”
“他不在意,你倒是替他操心起来了。”
呼延献说完,也不继续了,转身走向那张床榻。
榻上,颜子行呼吸稍急,眼皮微微颤动,透露着他的不安稳。
呼延献走到他身边,坐下,手搭在他的颈侧,大拇指安抚似的蹭了两下,颜子行便慢慢呼吸平稳回来,眉头松开。
秋珂蹭到了呼延献旁边,道:“宗主大人?”
呼延献本来都打算和衣躺下了,闻言回眸,似笑非笑:“嗯?”
秋珂大抵是天生就将脸皮置之度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呼延献的衣摆就开始轻轻晃:“呼延宗主,他不学,那是他不识好歹。你教教我呗?我学,我认真学!”
大概呼延献是比较吃这一套的,神色温和而带着笑意。
而换做是顾千秋在此的话,此时必然一记掏心脚,将此人蹬出八百里之外去。
“宗主大人,教教我嘛,教教我嘛。”秋珂晃得更起劲了,若她是个犬科动物,此时尾巴肯定也摇成了讨好的形状,“若是你不教我的话,我就……”
呼延献笑着问:“你待如何?”
秋珂道:“我就求求你!求你了,求你了……”
呼延献慈爱地摸摸她的狗头:“你倒是讨人喜欢。”
而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廖承望:“……啊?”
他先是看看这个、又是看看那个,左边右边,全部看了半天,最终选择了自己最熟的秋珂,气沉丹田地震惊:“你喜欢阿月?”
秋珂瞬间变脸,也气沉丹田地回:“阿月也是你叫的?”
廖承望感受不到杀气,只觉得世界好像有些奇怪:“可你们都是……女子啊?”
秋珂说:“顾盟主和……咳咳,我是说,严盟主和令狐榜首还都是男的呢,礼崩乐坏都那么多年了,以后还是少震惊一些,容易显得你很无知。”
廖承望“哦”,然后说:“殷姐姐能喜欢你吗?”
秋珂挺胸抬头,非常自信:“本姑娘好歹也是大美人一个,还是现今良玉榜首,前途不可限量!她能不喜欢我吗?”
呼延献含笑乜了一下发呆的某人,幽幽道:“哎,若是某人能有你这般自信,也不会如今还止步不前了。”
秋珂拱了拱手,承了下来:“就当您在夸我了。”
呼延献又叹道:“哎,许是人家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替人做媒做上瘾了,殊不知,我还是第一次要替人牵线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秋珂张嘴就接:“嗐,那是他不识好歹,不必理他。但是我不一样了,我是最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宗主大人?”
他俩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
而秋珂这个狗腿的性格,刚好合上了呼延献的脾气。
这几句话,给宗主献说得神清气爽,遂慈爱地摸了摸她的狗头,笑眯眯地说:“开课。”
唰──